過了片刻我才冷靜下來,勉強把情慾壓下來後,扭開水喉,卻空蕩蕩,似乎乾涸已久,我再走進廁所,也是沒水,看來這棟大廈早已停了水電。
 
唯有再打開廚櫃,這時才真正的驚訝,只見廚房內上下方都有兩個中型的廚櫃,上方的全放著不同牌子的蒸餾水,最少百來枝,下方的則是一堆又一堆的方便麵、即食罐頭和薯片餅乾等等,像一個小型糧食庫一樣,如果只有我一人大概足以支持一年,捱到那時候世界或許恢復原狀吧?
 
我們四處奔波也只求一個安穩的地方,而這裡安全,糧水充足,我心中暗暗估量,糧水供給一男兩女一小童也應該可以捱個半年,與其出去盲目冒險,倒不如在這裡悠閒過活。
 
突發奇想,如果可以跟黃舒婷和陳蕊月在一個家安穩地過活,那是一個什麼景象呢?要知道現在已經不需要再遵守什麼一夫一妻的法律...
 
「嗚!────」燒開的熱水打斷我的思緒,我連忙吞下快要流出來的口水,關掉煤氣。
 


我捧著兩碗熱辣辣的方便麵,只見黃舒婷一個坐在椅上,手放著枱上托著腮子,我把麵放在枱上道:「阿紫同小敏呢?」
 
「係房啊。」黃舒婷再用打火機點著枱上其餘的蠟燭,三支蠟燭讓細小的客廳籠罩著溫暖火光中。
 
此時我才把黃舒婷看得更清楚,只見她不知何時脫掉淺紫色的運動毛絨外套,露出細碼的黑色緊身運動短袖,露出纖幼的手臂和完美勾勒出身材,有別於本來艷麗的穿著風格,啡黃色頭髮被她束成一條高馬尾,露出白晢頸項,此刻更顯得一種運動健康美,讓我禁不住多看幾眼。
 
「食麵啦。」
 
我把其中一碗麵推向她,她便高興地小口吃著,吃到一半時她含著麵條抬頭看著我,小聲問道:「你做咩唔食嘅?」
 


我指著另一碗麵道:「呢到唔夠碗,呢碗阿紫同小敏嘅。」
 
黃舒婷聽見後,沉默了一會,吞下那口麵條,便把剩下一半的麵推向我道:「咁你食啦,你餓咗咁耐。」
 
我搔著頭道:「你飽未?唔洗驚喎,入面仲有好多麵。」
 
黃舒婷低下頭道:「我飽架喇...你食啦...」
 
「嗯。」
 


話畢,我便隨意坐在地上,狼吞虎嚥,吃光後再從廚房多裝一大碗,這才吃得飽。
 
當我站了起來,慵懶地伸著懶腰,想進去叫阿紫吃麵時,黃舒婷卻突然道:「倫。」
 
「嗯?」
 
「點解...」黃舒婷抬頭看著我,眼眶突然泛起淚光,清淚又緩緩流下,話語頓然塞在喉中,只剩下一陣淒淒楚楚。
 
我頓時頭也大了,女人果然是用水造的,吃個麵也可以哭個死來活去...
 
我柔聲道:「係咪仲肚餓呀?定食唔慣?一係我開罐頭俾你食啦...」
 
當我轉身走去廚房,突然聽到後方幾下急步,只感到有兩團火熱的柔軟緊貼著我的背部,兩隻纖幼的手臂緊緊環抱著我的腰間,聽到她輕聲道:「點解...點解你對我仲咁好?」
 
我身子一陣僵硬,感覺後方的身軀愈來愈火熱,我深呼吸了一下,緩緩掙扎開她的環抱,轉過去看著她,只見她又一次淚眼汪汪,為她抹去淚水後,微笑道:「你同我識咗咁耐,我緊係對你好啦。」


 
黃舒婷搖搖頭,再撲去我的懷抱中,此刻我比起剛才在廚房內更加感受到她的細滑凝脂,她好像比以前更豐滿了一點,我彷彿抱著一個精緻的洋娃娃,不敢用力,只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背部。
 
「你仲記唔記得你第一次表白?」黃舒婷在我懷抱中抬起頭看著我,目光連連,似乎在回憶,我沒有回答,她再喃喃說下去。
 
「果時你禮堂到用咪大聲咁叫我做你女朋友,我完全唔識你,但你可以叫得出我個名,我真係好驚訝,朋友話你係學校入面好出名,不過係出名曳...」
 
「但我有次放學之後,見到你打籃球,雖然講哂粗口咁,但覺得你打得好認真,我突然間想了解你多啲,果次之後我就每日都留意你...」
 
「後來你每日都過嚟搵我食飯,我有啲驚,但又好開心,我驚你係玩玩下,好快就放棄,開心嘅係覺得你好在意我,因為你會記低哂我嘅喜好,覺得你好細心,於是都鍾意咗你...」
 
「我哋之後一齊果段時間真係好開心,我覺得係人生中最開心嘅日子...」
 
黃舒婷突然頓了一下,似乎在躊躇怎樣把話說得更好,她說的話也讓我勾起無盡回憶,有甜有苦,但我想起分手時她那段離堪的說話,苦澀道:「之後嘅事我同你都知,唔洗再講。」
 


「倫...我講番起唔係想勾起你傷心嘅回憶,我...我想..我...我覺得我哋可以繼續落去...可以好似以前咁開心...」
 
我呆呆地看著她,她似乎不是在開玩笑,眼眶有點紅腫的看著我,艷麗的臉上一臉害羞,,但卻充滿期待,正等待著我的回覆。
 
閉月羞花的樣貌讓我幾乎點著頭,但腦海中驀地閃過幾段畫面。
 
「葉清倫,我唔想睇你唔起…但係你令我咁做啊…」
 
「啪啪啪...啊..嗯...啊...」
 
「好耐冇見,黃舒婷。」
 
「多謝。」
 
「唔好掉低我一個...」


 
那聲哀怨的喃喃細語猶在眼前,腦中頓然閃過一個黑髮及肩的女孩,她雖不及黃舒婷般艷麗,卻有種清秀的純潔氣質,像秋天的涼風,拂過後讓人無比舒服,忘卻煩惱。
 
突然我本來全身有點燥熱的身軀頓然冷卻下來,我對著她紅紅的臉,灑脫一笑,再搖搖頭。
 
「阻一阻你哋。」
 
驀地後方傳來「咯咯」的敲門聲,沒等到看到黃舒婷的反應,我便轉過頭,只見阿紫靠著門前,不再是若隱若現的笑容,而是皺著眉頭,似乎看到些古怪的東西。
 
「我發現咗啲嘢。」
 
簡單細小的房間內沒有了上吊的男人和血跡,只剩下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呼一吸著,阿紫把我帶到唯一的木枱前,現在才留意到木枱上都是混亂的廢紙堆,如客廳一樣,我隨意拿起一張廢紙,上面全是黑色原子筆寫下的英文,看也看不懂,不過筆跡凌亂,毫無章法,似乎都是隨意寫下的。
 
阿紫卻掃開廢紙堆,在枱上有本被廢紙堆淹沒的黑色小簿子,她拿起來,憑著微微泛黃的燈光帶來的視線,掀開了幾頁,然後輕聲唸著:「May 13, 2009...」
 


我無奈打斷道:「英文我聽唔明。」
 
阿紫瞪了我一眼,似乎對我的不學無術有點不滿,再慢慢道:
 
「二零零九年五月十三日,我發現以動物混合人類大腦細胞,經過外界刺激後可以異變出一種特別細胞。此細胞混合血液後...(阿紫也說不出的一堆專業名詞)...不需一小時便可以抑壓焦慮、抑鬱、無故恐懼等等大部份的負面情緒,是一項讓人興奮的發現。」
 
「二零零九年九月二十日,實驗用白老鼠注射細胞後經十二天後並無任何排斥,健康,精神,完全消除抑鬱症狀或負面情緒,幾個科學家得此消息紛紛致電慶賀,但我沒有任何高興之意,這只是開始。」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十日,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值得慶賀的一天。我在兩個月前把研究成果在網上發佈後,得到極大迴響,眾多科學雜誌也爭先恐後地為我作出訪問,以往的陰霾我一掃而空,今天我能夠踏上世界舞台最尖端,獲得我盼望已久的諾貝爾生物獎,全都是她的功勞。雖然我們分隔兩地,但我真的很愛她,恨不得立刻回去跟她分享我的喜悅。不過致電給她的時候卻遇上笨蛋羅克不小心把酒倒在我的身上,我真的很討厭這個笨手笨腳的助手。」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十八日,她一直也很忙,而今天終於接聽我的電話,但說不夠半分鐘,她說有事便掛線。那天晚上我喝了許多酒,煩人的羅克不斷阻止我,說什麼身體會差腦袋變壞,不過最後他也放棄,說道要喝一起喝,但喝不過三杯便醉得大吵大鬧,害得酒吧的人趕我們離開,還要送如爛泥般的他回家,真是他媽的一天。」
 
此刻,我對於阿紫非常好奇,按捺不住問道:「點解你英文轉中文轉得咁快嘅?」
 
阿紫淡然一笑道:「我大學讀translate,first hon畢業。」
 
我「哦!」了一聲,想不到阿紫也是大學生...
 
阿紫被我打斷後再掃過了幾行,輕聲唸著,似乎都是那個人在訴說那個她和羅克。阿紫掀了幾頁,看來在揀選重點,直到掀多兩頁再道:
 
「二零一一年三月十九日,經我多番研究,再由不同的科學家測試後,一個嚴重抑鬱病患在短短十二天內成功回復正常,心理測試顯示他心理健康,細胞的誕生可謂人類一大福音。同日,有一個電話連絡上我,誠意邀請我加他們的研究團隊,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答應了,羅克也跟著我一起前去。」
 
「二零一一年五月八日,經過一連串測試後,細胞獲得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肯定,可以正式廣泛在民間使用,想到所有人能夠遠離抑鬱,永遠快樂,我忍不住再打給她,她沒有聽。」
 
「二零一一年六月十九日,在全新的研究所過了三個月,我發現自己一直是井底之蛙,在這裡的生活讓我大開眼界,每天都在學習新的知識,我每天和一群頂尖的生物學家互相討論,更中一個叫作Ivan的計劃與我共同研發一種全新的細胞,我非常興奮,暫時把她引起的傷心和不滿壓下,對她的思念卻日益遞增。」
 
阿紫再掃著薄子,連掀幾頁,不耐煩地輕聲道:「又係講佢,又係講佢...」皺著眉頭,一次過便掀到較後的幾頁,我正想提醒她不如看更詳細一點,她沒有理會我的眼神,找到似乎較為重要的日子,繼續翻譯著:
 
「二零一三年五月六日,我和Ivan經過接近兩年的研究,我發明的抗抑鬱細胞和他的一種激活人類神經系統及肌肉的細胞混合而成一種全新的細胞。過萬次的測試後,成功達到98%融合率!實驗用的白老鼠再無即日死亡情況,神經系統再生、力量、速度、甚至智慧也在一天內回到正常水平,甚至更快更高!這種細胞以後除了治療抑鬱等情緒症狀外,更可以治療植物人,神經系統失調之病患等等,甚至可以治療傷殘人士,在兩種細胞結合下,除了治療身體創傷外,更可以完美治療心靈創傷!想到此處,Ivan忍不住大肆慶祝並且把細胞定名為『R』,意味著Renew。」
 
「二零一四年六月八日,我忙得忘記寫日記,相隔幾乎一年,現在才重拾原子筆。這一年內,我陷入前所未有的瓶頸位,融合率停留在98%一年了,我曾經懷疑過機器有問題,不過當我和Ivan換過三次測試儀器後結果一樣,我便斷絕這個幻想。一年了,整整一年也沒有絲毫進步,笨蛋羅克每天也在安慰我,98%融合率的實驗用白老鼠雖然獲得完美治療,但卻沒一隻捱過十二天。Ivan厭倦了每天經歷失敗的挫折感,提議進行全新的活人試驗,我拒絕。不過我看他的臉就知道他非常固執,一定會自己偷偷進行實驗。」
 
「這夜我去了久違的酒吧,我喝得大醉,Ivan的任性讓我胡思亂想──我要趁著入獄前多喝幾杯,羅克也陪我喝酒,我醉了。」
 
「醒來後,我得知一個消息,羅克死了,不知為何死了。雖然羅克一直是個笨蛋,但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死了啊?警察們也似乎毫無頭緒,於是我自己查探,我發現,原來羅克昨晚送我回家,被一群小混混打劫,不,他們不是打劫,他們只是想找個人,肆意地發洩。我可以查到線索,警察們自然可以,但他們卻袖手旁觀,他們的冷漠,我明白了,他們醜陋的金錢勾結,警察們和小混混笑容滿面地握著手。我看著羅克血肉模糊的屍體,臉上還殘留在淡淡的笑容,似乎在跟我說:我真的是個笨蛋啊!」
 
「那幾天我一直向警察投訴,卻反被他們關上了一天,沒有力量,就是落得被人欺負的下場,我和羅克也是如此。」
 
「笨蛋羅克是個孤兒,當我為他收拾遺物時,被我發現他在儲物櫃內的暗格內收藏著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跡我永遠忘不了,是她,是她寄給我的信。自從我加入新的研究所後,她對我愈來愈冷淡,我也因沉醉工作而和她幾乎沒有聯絡。那封信,他媽的竟然是二零一三年寄來的,笨蛋羅克竟然把這封信收了一整年。我看了那封信三個小時後才清醒過來,那封信的內容,我想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絕情絕義。我明白笨蛋羅克為何要收得如此隱蔽了。」(阿紫說這幾段寫得特別潦草,看來該人極為激動。)
 
「我哭了,哭得很厲害,羅克如果在我旁邊的話,也許會偷偷地罵我笨蛋吧。」
 
「那時我做了一個決定,我要自殺,我在夜裡回到研究所,把『R』注射體內,死吧!死吧!死在自己所以研究的細胞手上,沒有人會懷疑。或許她會留意到我的死亡,知道我的重要性,也許我可以在死後飄過大海,回到她的懷抱;我亦可以在死後越過羅克的墳墓,和他再次喝得爛醉;我還可以不用再擔心被Ivan的任性連累然後坐牢,自由自在。死吧!死吧!死吧!」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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