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黑夜中,聖安德烈堂外,狼嚎聲響徹尖沙咀,如此尖銳響亮的聲音,就瞬間劃破漫天夜空裡的寧靜,取而代之空氣中多了一絲騷動不安,好像很多東西同時甦醒一樣。
 
當我的心只剩下狼嚎和陳蕊月的時候,張風和冷豹卻仍然在那兒互相怒瞪,五把手槍與一把步槍的對峙,白白把時間浪費,我快忍不住說話時,冷豹摟著的小彤輕輕嚶嚀一聲,我似乎看見張風的步槍有一絲顫抖。
 
「冷豹,放開佢。」
 
同時張風踏前一步,似乎想察看小彤,卻被冷豹高大的身軀和手槍遮著他的視線,其餘四個男子也有條不紊地包著張風,五把手槍仍然牢牢地對著他的頭顱,他們好像覺得我似乎沒有什麼威脅,我也樂於不用被隨時發射子彈的手槍指著。
 


張風被先發制人,而且對方不是普通嘍囉,個個眼神銳利,身材健壯,就算放下武器,也不見得張風可以憑武力取勝。
 
冷豹低頭瞧了瞧小彤,小彤仍然緊閉雙眼,他撥了一撥高貴的鱷魚皮褸,冷哼一聲:「你話放就放?我應承咗會照顧呢條女。」
 
張風似乎有點猶豫,沉著聲線緩緩道:「佢...係我女朋友。」
 
「哈!────咁又點?你唔係以為我同你鬥咗咁多年,會同你隻飛狗稱兄道弟呀?」冷豹哈哈笑了一聲,臉頰的疤痕被牽動了一下,猶如惡蛇吐舌。
 
我心下一沉,他們似乎積怨已深,張風有點沮喪道:「點先肯放開佢?」
 


「我冷豹講一就一,二就二,既然我應承咗照顧佢,我就送佛送到西,邊個都阻唔到我。」冷豹冷冷地道,陷入眼窩的雙眼打了個轉,雙眼瞇著,閃爍著狡黠,忽地把槍對著小彤的額頭道:「何況,而家仲要俾我知道佢係你條撚樣嘅女朋友呢?嘿嘿...」
 
小彤被手槍指著卻懵然不知,話音未落,冷豹再道:「不過,如果你而家肯跪係到求我,講『我張風正廢物正垃圾』,或者我會改變主意都未定。」
 
他和旁邊幾個男子也同時哈哈大笑,張風一陣沉默,但我隱約感到他怒火湧起,腳步似乎開始蠢蠢欲動,大概正盤算著如何拯救他的女朋友,但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彤受他脅持。
 
我暗自搖頭,張風明明剛剛還十分冷靜,現在大概急得傻了...一個飛虎隊怎會如此輕率?電視電影都說過你要是愈緊張人質,壞人就愈得意,這個時候應該表現出讓他任意魚肉,毫不在乎的樣子,再趁機發動攻勢,而不是主動告訴壞人她是你的女朋友什麼的親密關係...
 
不過,如果眼前的情況忽然變作是Mike摟著陳蕊月,我大概已經毫不猶疑衝上去了...
 


張風沉思了片刻,忽地腳步一顫,步槍微垂,雙腿慢慢半屈,在這個混亂的時候,他竟真的對著冷豹跪下了來!
 
我心裡一顫,雖認識他不久,覺他雖固執己見,但行事迅速快捷,乾淨俐落,世界劇變仍對女朋友一心一意,現在甚至放棄高傲的尊嚴,我對張風的點點厭惡已經蕩然無存,只餘下一陣又一陣的同情。
 
「我張風正廢物正垃圾。」
 
「哈哈哈!────」
 
冷豹與幾個男子捧腹大笑,張風卻仍然默默跪著,把表情埋在頭盔裡的他不知在想什麼,他現在只是專注地看著小彤的側臉,看來,其餘的事,也不是一回事。
 
太蠢了,實在太蠢了。
 
片刻,笑得疤痕顫動的冷豹慢慢冷靜下來,嘲笑道:「估唔到大名鼎鼎嘅飛虎隊隊長真係為咗個女人對我下跪,嘿嘿...你咁有誠意,好,我改變主意...」
 
冷豹卻又冷冷哼了一聲,把手槍從小彤的額頭轉回張風的頭上,從高而下地對著張風,沉聲道:「但係我突然諗番起同我出世入死果幾個兄弟死係你手下,張風,呢筆數...又可以點計呢?」


 
我心裡不禁一怒,這個冷豹剛剛還他媽的把自己說到一諾千金,現在卻反口覆舌,正當我想說些什麼時,卻忽然被打斷。
 
「嗷嗚─────────────」
 
狼嚎聲似乎愈來愈響,愈來愈近。本來像大海遠處響得悠長的船笛聲,現在卻似在一條屋邨的某棟大廈傳出的鋼琴聲一樣,而那近在咫尺的狼嚎主人一定不會是那麼平和友善。
 
張風仍然沉默地跪著,而除了冷豹外,其他男子雖仍把手槍對著張風,但顯然眼神有點害怕,生怕忽地從旁邊閃出一個奪去他們性命的死神。
 
冷豹微微抬頭,旁邊兩個手下便迅速垂下手槍,再急忙地扶著冷豹懷裡的小彤,沿著上來的石門離去。
 
一直跪著的張風的視線隨著小彤無力地被兩個男子扶著移去,直到他們走下了石梯不見蹤影,張風忽地怒吼一聲,正想站起來舉槍,卻一定不夠冷豹扣下板機的速度快,大概將會被爆頭時,我在那一瞬間,敏捷地從後用刀背砍去張風唯一露出少許皮膚的頸部,他哼也不哼便無力暈倒,我順勢抽著他頸背衣領用力把他拉後,幾顆子彈便射在剛剛他跪著的地上。
 
「砰砰!───」
 


當他們想舉槍射去我和張風時,倏忽聽到槍聲響起,其中一個男子雙眼睜大,鮮血從胸膛噴出,中槍倒地,頓時斷氣。
 
冷豹大喝一聲,他和另一個手下便連忙散開,我一邊急步地拉著張風退後,一邊看見在教堂側旁一個年輕的飛虎隊正持著步槍,邊射邊衝,後方則有個年輕女子,正是天健和劉美瑤,但見劉美瑤用手槍指著一個陌生男子的後背,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我卻不認得那男子是誰,只見他臉色發白,步履緩慢,似乎受了傷。
 
冷豹幾人來得快逃得快,他們邊跑去石梯邊用槍回擊,天健雖不及張風槍法神準,但在他的突擊掃射下,再多一個男子中槍倒地,口噴鮮血,趴在地上,生死未卜,首領冷豹卻逃之夭夭。
 
天健很快地衝到我的旁邊,急道:「曹子居呢?Jenny呢?」
 
我輕輕搖搖頭,他頓時除下了面罩,臉色有點悲傷。
 
這才他才看見張風軟在地上,悲傷便轉為一陣緊張,俯身察看,我卻嗅到他渾身汽油味,來不及我詢問時,他已轉身抓著我的衣領,一連串喝問道:「阿嫂呢?我明明見到老頂救咗阿嫂出嚟架!?老頂好地地做乜搞成咁?岩岩果班咩人嚟?係咪你條仆街暗地裡搞三搞四?我都知你唔係好人嚟架,你條仆街仔...」
 
我重哼一聲,用力甩開他的手,把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爆發,瞪著眼大吼道:「屌你老母!我搞三搞四?岩岩有條友叫做冷豹嘅想隊冧你老頂,如果唔係我你老頂死撚咗啦!」
 
天健一陣語塞,瞪了我一眼:「總之我唔信你,如果老頂有事我一定搵你陪葬。」


 
我冷笑:「你老頂有事果陣你去咗邊?去咗溝女啊?」
 
正當天健想反駁時,劉美瑤和被她持槍指著的陌生男子此時走到我們旁邊,淡淡道:「而家唔係問責嘅時候。」
 
天健見劉美瑤也說話,再瞪了我一眼,認同道:「瑤瑤講得岩,我而家唔想同你嘈,走啦。」
 
我哼了一聲...劉美瑤,美瑤,瑤瑤,你們進展得還真快啊...
 
陌生男子則沉默地打量著我們幾人,他臉尖得奇怪,細小圓滾的雙眼不斷打轉,有種像是老鼠的感覺,我見他的右邊小腿冒著血,看來受了槍傷,怪不得沒有逃跑。
 
話畢,後方的教堂倏忽「轟隆」一聲,我回頭一看,只見偌大的教堂瞬間爆炸,窗戶什麼的都炸得粉碎,頓時陷入火海,看來是天健的傑作。
 
隱約聽到裡面似乎有活人慘叫和喪屍的嘶啞吼叫聲,但已經愛莫能助,只能默默地看著那燃燒著地獄的火炎,把百來個不知死活的人或喪屍統統燒光,感覺似乎正在散發出一種燒盡人間醜陋事的味道。
 


我們退了十幾步,遠遠地看著火光連綿,此時也不願再吵下去,想找尋陳蕊月,卻失了先機,被他媽的冷豹阻了一阻,也不知道她被Mike帶去了哪裡,我頓感一陣心灰,再次陷入失去目標的無力感。
 
正當我快速盤算著之後的去路時,在一旁的天健似乎無從發洩對我的怒火,突然狠狠地對著那個陌生男子的肚腹打了一拳,轉扯向他的衣領道:「講!你呢個係乜嘢邪教,目的係咩?講!講!講!!!」
 
天健再對他的胸膛打了幾拳,一個面具從陌生男子的褲檔掉出了來,我頓時想起他是我之前在教堂外看見的那兩個男子其中一直戴著面具的那個,是光頭希命令他做事的阿朗。
 
我腦海閃過一個念頭,這傢伙認識Mike和李少佳,或許知道些什麼。
 
只見阿朗乾嘔一聲,吐出一絲鮮血,他嘿嘿一笑道:「你老母,係末日教,唔係咩撚嘢邪教...」
 
天健向他摑了一下耳光,力道之大讓他從嘴巴飛出一顆牙齒,我感到他的聲線有點熟悉,制止了天健,意念一轉,沉聲道:「你叫阿朗?」
 
阿朗冷冷陰笑,沒有回答。天健見他如此囂張,又想動手,我按著他的手臂,天健兩次被阻,哼了一聲便轉去察看張風,我嘗試把聲線控制得和平一點,緩緩道:「你係咪識阿Mike...趙兆棠同李少佳?我岩岩見到佢哋兩個。」
 
他笑得更陰冷,亦沒有回答,我慢慢道:「果兩個人同你係好朋友?識咗好耐?」
 
阿朗亦沒有回答,更閉上了雙眼,天健唉了一聲,眼神有點嘲笑著我的愚蠢,他走近了我,插口道:「呢種人唔郁佢唔撚講架,等我嚟啦。」
 
我瞪了他一眼,同樣察看著張風的劉美瑤輕道:「天健,你俾阿倫問完先啦。」
 
天健悻悻地閉上了嘴巴,這才乖乖地走到劉美瑤身邊,我再道:「你似乎識咗佢哋好耐喎,佢哋係點嘅人,你應該好清楚,就算你把口幾硬,幾為佢哋守秘密,佢哋都唔會感動,甚至唔會同你講一聲多謝。」
 
阿朗仍然沉默應對,但我發現他眉頭開始緊皺,似乎在思考我的說話,我再道:「我無意中聽到,佢哋持著有錢同靚仔,好似無分過好處俾你?」
 
他的眉頭顫了一顫,我慢慢說:「就算有,每次你都係最後,經過唔知幾多手先到你....明明你入教早過佢哋,你甘心咩?」
 
阿朗慢慢張開眼睛,陰陰地注視我,似乎在猜測著我的企圖,我看著他細小的雙眼,承諾道:「你只要講出末日教有咩目的,同埋所謂嘅儀式係咩,我可以無條件放你走。」
 
天健喂了一聲,我伸出手阻止他,他也被劉美瑤按著手臂,只好忍氣吞聲地看著我們。
 
阿朗細小的雙眼不斷眨著,大概是思考著我的說話真偽,我靜靜地看著他,良久,他才緩緩道:「係咪真係會放我走?」
 
我心中一喜,重重地點點頭:「係。」
 
教堂大火愈燒愈旺,拍滋拍滋的火燒聲,燒焦味愈漸濃郁。教堂崩塌,黑煙飄昇,像是融合了黑夜,化為一體,卻沒辦法抹去曾經的存在。
 
在我面前的阿朗終於張開了嘴巴,緩慢地道:「我加入末日教唔耐,最耐果個岩岩已經死撚咗...但我大概知道末日教嘅目的───建立一個全新嘅世界,係一個毫無歧視,毫無鬥爭,一切和平嘅美好世界。阿拉諾思,係希臘文,代表重生──只要加入末日教,就可以一齊重新,迎接一個係所有人類都渴望嘅烏托邦。」
 
我點點頭,他眨了眨眼睛便繼續說:「末日教嘅儀式視乎人數多少而決定幾時舉行,儀式過程由主教舉行,祈禱完畢後就知道儀式成唔成功。」
 
阿朗說完後便閉上嘴巴,在旁邊也聽著的天健叫道:「跟住呢?」
 
我靜靜地看著阿朗,他似乎被我看得有點怕,躊躇了一會,終竟嘆了一口氣:「屌拿星,都知道冇咁易打發你哋架喇。其實個儀式似實驗多啲,目的都只係得一個───搵出合適嘅新人類。」
 
天健忍不住問道:「新人類?點搵?」
 
阿朗陰陰地笑了一聲,臉上似乎因興奮紅了一點,他表情有點瘋狂,陰沉道:「好簡單,儀式會為男人注射喪屍病毒,為女人注射春藥,捱得過而最後安然無羔嘅人,就係新人類...不過可惜啊,而家一個都冇。」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阿朗似乎說上了癮,剛才還想借意隱瞞,現在卻一陣滔滔不絕,他繼續道:「可能你哋會疑惑咩係新人類。我再講多一次,阿拉諾思,係毫無鬥爭嘅美好世界,而可以做到毫無鬥爭,只有捱過喪屍病毒嘅人類...如果你哋都加入末日教,就會發現主教係新人類,呢個亦都係我加入末日教嘅原因,只有跟隨佢,先係呢個世界唯一出路。」
 
我一臉驚訝,想起自己的情況,一時忍不住一口氣問道:「人類點可以捱過喪屍病毒?點樣唔變成喪屍?係咪有解藥?點解新人類就可以做到毫無鬥爭?」
 
天健和劉美瑤也安靜地看著阿朗,臉上都充滿一絲期待,如果是真的話,或許可以告別這個瘋狂的世界...
 
阿朗卻搖搖頭道:「錯,新人類唔係解藥造成,末日教亦都冇所謂嘅解藥,人類點樣轉變去新人類,新人類點點點,詳細情形我都唔撚知。我仲係一個人類仔炸...或者主教會知,我係七個人入面地位最低,只係負責吸引人類。」
 
正當眾人疑惑,阿朗似乎發現自己說漏嘴,連忙咳了咳嗽,再看著我道:「喂,我講咗咁撚多嘢,係時候放我走。」
 
我看著他細小的雙眼有點閃縮,沉聲道:「咪住,你話你負責吸引人類,姐係點解?」
 
阿朗悻然地瞪了我一眼,鬼祟地看了其他人一眼,小聲地道:「拿,我只係講埋呢樣...我咩都唔叻,剩係識啲電子嘢,好耐之前係醫院搵到部收音機,後來加咗啲嘢整咗個頻道,好似幾work。我初時玩玩下叫人過嚟,入咗末日教之後,主教知道咗就話好有用,後來就要我每半個小時不斷轉頻道叫人哋嚟尖沙咀...拿...唔好咁望住我,我都係被逼架炸...」
 
我當下感到有點暈眩,寒意頓起,怪不得覺得他聲線有點熟悉,這時才醒悟到當初一開始在元朗和昌聽到的「尖沙咀仍然安全」這個信息,就是眼前這個他媽的末日教成員在散播,而他媽的這竟然是一個誘餌,目的竟然是把我們所有人用作儀式的祭品,要把我們統統都變成喪屍,還要找出什麼戇鳩鳩的新人類,最後要建立一個他媽的烏托邦?
 
可笑,十分可笑...
 
想起當初我們正是因為聽到這個廣播而遠離元朗,冒險過來尖沙咀找尋一處安全地方,途中危險重重,經歷種種,排除萬難後到頭來卻發現只是一個惡作劇,不,不是惡作劇,而是一個他媽的瘋狂宗教所造的誘餌...
 
我現在的心情就好像唐三藏為了取西經而遠赴天竺,與悟空八戒沙憎一路斬妖除魔,經歷無數次生死,到了天竺卻發現他媽的如來佛祖在騙他們一樣...
 
慢著...我剛剛好像還聽到什麼。
 
「醫院?」我努力壓抑著湧出來的憤怒,裝作漫不經心道:「係咪油麻地伊利沙伯醫院?」
 
天健和劉美瑤奇怪著我問這條問題,阿朗卻沒有回答,對著我猶疑地眨了眨眼睛,而答案是顯而易見。
 
我更靠近了阿朗,雙眼牢牢注視著他,沉聲道:「你果時係咪住係『11』樓?」
 
阿朗逃避我的目光,退後了一步,有點慌張地大叫道:「我已經答哂你哋問題,快啲放我走!!」
 
瞬間,我的開山刀已經擱在他的喉嚨上,我冷酷道:「小火爸爸、怪公公、肥哥哥、啞嬸嬸、雪姐姐...你有冇任何印象?」
 
「痴...痴...痴撚線!我都唔知你講乜撚嘢!」阿朗嚇得全身顫抖,轉移去看天健和劉美瑤求救,再指著我叫喊著:「你..你..唔撚係想反口啊?我做鬼都唔會放過你!」
 
我迅速抓著他的左手,然後一刀砍斷他的手臂關節位,左前臂頓時跌在地上,傷口血如泉湧,他慘叫一聲退後了幾步便倒在地上,天健和劉美瑤同時驚叫了一聲,我俯下身子,和他的臉孔距離不夠幾厘米,緊盯著他細小而害怕的雙眼,陰森道:「係咪你提議食人?」
 
「唔...唔好殺我...」阿朗幾近崩潰,全身發抖,用右手緊掩著左臂,虛弱地道,「唔係我...係主教...主教話...要測試...要從中...從中搵出...適合舉行儀式嘅人...」
 
「『11樓』A座同C座。」我目無表情,「係咪你?」
 
阿朗臉色愈來愈蒼白,卻在猶疑不回答,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便再舉起開山刀,他雙眼通紅,全身顫慄,激動地大喊出來:「唔係我,唔係我啊!佢死咗喇!唔係─────啊!─────」
 
阿朗已經說不出任何說話,因為他剛剛張得極大而大聲尖叫的嘴巴,被我用開山刀橫斬,整個頭顱便以嘴巴為界,上下一分為二。
 
距離不遠的火炎仍燒得極旺,教堂已經全棟塌下,三樓高的火舌連夜風也不放過,我卻感到非常冰冷。
 
在一旁的天健忽地道:「你明明岩岩應承咗會放過佢。」
 
我轉過頭來,只見天健異常嚴肅地打量著我,手中的步槍若有若無地指向我,而劉美瑤則一臉平淡地盯著阿朗的屍體,眼中卻有著復仇的快意。
 
我不知為何想起冷豹,也懶得解釋醫院一事,我淡淡道:「呢個世界唔會再有信任同承諾可言,正如你而家唔會信我,我都唔會信你一樣。」
 
天健一陣沉默,我覺得他像考慮要不要現在殺了我,他卻忽然展露陽光的笑容道:「喂,你講得好岩,但我真係好唔鍾意你條仆街。」
 
他慢慢站起身,卻轉過頭對著劉美瑤嘻嘻笑著,他凝視著她一會,慢慢嚴肅起來,火光折射讓我看到他堅毅的眼神,他大叫道:「我易天健,會一直守護著劉美瑤,好似老頂咁一直守護著阿嫂,呢個係我一輩子嘅承諾,我會證明呢個世界仲有承諾可言!我肯定!」
 
我呆了一呆,內心像是受了一陣衝擊,都說了承諾已經不值錢,這傢伙,他媽的是不是在火場掉了腦袋?...
 
而在躺著地上的張風旁邊的劉美瑤,緩緩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再看去堅定的易天健,眼睛透出些許柔意,但淒淒笑了一笑,只點點頭,隱若間我似乎看到她臉上泛起一點點淚光。
 
雖然感到可笑,但不知為何我心情好像好了一點,我翻過阿朗的屍體,想著查一下會不會有其他線索,他衣物內卻什麼也沒有,連他所說的收音機也不知哪裡去了,很有可能都在教堂中化為灰燼了,不過我卻在腰間找到他之前用過的通訊器,應該是用來連絡其他人。
 
我拿了起來,猶疑著現在用不用好,忽地通訊器亮了紅燈,一把頗為熟悉的男聲若有若無地急道:「救命────有冇人?救命──────我係阿棠啊!──────」
 
當我喜出望外,正想回答時,平靜了片刻的狼嚎聲又再響起,這次,幾乎猶在耳邊,因為我發覺那陣狼嚎聲的來源是從通訊器內發出。

「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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