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呆了一呆,似乎未想到二人原來認識,麥俊揚率先解釋道:「我同阿月係大學同學,估唔到...你都冇事。」
 
麥俊揚臉上有點高興,陳蕊月卻慢慢恢復平靜,只點點頭,沒有說話,縮回去葉清倫身後。
 
麥俊揚似乎有很多說話想說,但時機不對,也不好再問些什麼,揮手示意,便轉身離去。
 
搜索隊眾人見麥俊揚面露喜色,心知不只是大學同學這麼簡單,但也不掀露,點頭離去。
 
葉清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和她一眼,只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著什麼。
 


廣深港高速鐵路西九龍總站建築高地,位於香港西九龍油尖旺區,鄰近西九文化區,港鐵柯士甸站對出,夾在港鐵九龍站之間,其樓面總面積達43萬平方公尺,於落成啟用後將會成為世界上規模最龐大地下鐵路站。
 
整座高鐵車站,分為六層,四通八達,乘客可以接駁至港鐵東涌綫、機場快綫九龍站和西鐵綫柯士甸站,來往各個香港區域及香港國際機場,甚至前往內地福田站或各大陸城市。
 
但此時大概沒人希望可以和大陸接軌,大陸十三億人,稍微想像一下,百分之一人口變成喪屍,而事實當然不只這個數目,要是有多一條道路能讓它們通來香港,後果不堪設想。
 
但多虧港鐵無能,政府愛理不理,這超支幾百億的高鐵車站因但延誤多時,預定年份一拖再拖,而這時候未曾通車,道路未建成,還未跟大陸完全接軌,卻因喪屍橫行,本來已經緩慢的工程頓時停滯,短短兩個月便已經化為一座荒廢的大型建築工地,並且因施工或物料等問題,地底的道路遇上大雨幾度崩塌,完全斷絕了大陸喪屍襲來的機會。
 
但因為如此,本來一早已圍起了兩米高鐵欄的建築工地,只要不發出過大聲響來吸引數量龐大的喪屍來襲,十幾隻喪屍根本對著鐵欄束手無策。加上兩個月來眾人早已在各處加固鐵欄,用水泥等物料堵塞及封死各個出口,只餘下東南兩邊的隱藏鐵門供搜索隊或活人出入,甚至建起了一個七米高的哨站,用來監察四方,報告情況,狙擊喪屍,這裡可以說是全港最安全的地方。
 


麥俊揚一邊走,一邊仔細地視察四周,一邊跟剛遇到的二人說著情況。
 
大雨早就停了,陰雲飄散,微微陽光,照射流連在海威大道一遍又一遍的污水,途中經過七具活人屍體和二十來具喪屍屍體,麥俊揚突然沉默起來,阿靜瞪著我,我唯有裝著吃驚,陳蕊月微微動容,其他人也只是安靜地走過,直到經過轉角位,沿著廣東道直走,眾人才重新開始講話。
 
我這時才稍微往後看去,瞧見遠遠那幾具躺在污水上殘缺不全的屍體,再瞧去雙手手腕,忽然意識到,剛才的我,是我亦不是我。
 
我想起之前在九龍公園一役是完全失去意識和記憶的,但這次我卻是意識鮮明,記憶猶新,那五個活人,是我動手殺掉的,而我卻毫無感覺,甚至連一絲內疚也沒有。
 
想到此時,我意識到剛才因為一時不慎受到刺激,抑制不到情緒,雖幸運的是沒有變成喪屍,但看來又向新人類更進一步,似乎我的細胞和「R」融合得很快。
 


對於快要變成新人類,我竟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只有微微的擔心,我頓然醒悟,即使火燒眼眉,新人類是沒有任何感覺的。
 
我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也不想做些什麼,所有事也沒什麼所謂吧。不過當我感覺到在身後的陳蕊月,腦海內閃過關於她的事,快要冰冷的心臟彷彿又活過來了,或許,現在能牽動到我的情緒,就只有陳蕊月,即使感覺不多,但還是一個指標。
 
待她安全,便離開吧。
 
阿一木叔和Sam圍在一起不知道在討論什麼,阿靜則在一邊悶悶不樂,我走在麥俊揚右邊,而他雖一直說著話,但他更留意的是默默跟著後方低著頭的陳蕊月。
 
「其實成個高鐵地盤好大,大致上分北南兩邊,但係地盤之間有馬路隔住,我哋仲未有時間將佢哋接通。不過無所謂,我哋佔用南邊其中一個地盤,其他地盤大部份都打緊地基,住唔到人,而呢個地盤平地差唔多有半個維園咁大,足夠有餘,畢竟我哋人數唔多。」
 
我雖留意到他不時往後看,也不說什麼,只問道:「總共有幾多人?」
 
麥俊揚沉吟一聲道:「大概有五百人,呢排應該會陸續增加,除咗會搜索活人之外,呢幾日我哋有人製造咗個小型收發器,可以通過收音機頻道,讓更加多人得知呢個地方存在。」
 
五百個活人....這在原來有八百萬人的香港內,算多還是算少呢?


 
我暗暗感慨,時間錯了,若果當初在元朗聽到的是這個消息,後來種種事情也不會發生,或許一切也將會不同。
 
我微微側身盯了陳蕊月一眼,她仍然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的確是時間錯了。
 
「我、阿靜、阿一、木叔同Sam係唯一一支搜索隊,我哋係自願組成,宗旨你哋都聽到,我就唔長氣講多次了。而入面大部份人都會分配唔同工作崗位,嗯,你哋都需要搵啲嘢做,唔係白食白住嘅話,會引起好多人不滿,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相處,另外...」
 
麥俊揚忽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子看著我和陳蕊月問道:「你哋係情侶?夫妻?」
 
我見他眼神透出些許好奇和緊張,只淡淡問道:「你咁問係咩意思?」
 
麥俊揚有點尷尬道:「入到去有幾間臨時整成嘅鐵皮屋,如果係情侶或者夫妻,我哋會率先分配俾佢哋。」
 


「唔洗咁麻煩,我隨便訓就得。」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想了一想,輕聲道,「不過可以嘅話,俾阿月訓得好啲...佢受咗好多苦。」
 
麥俊揚聲線聽起來似乎壓抑著喜悅,哦了一聲道:「乜你哋唔係....?」
 
一直默不作聲的陳蕊月突然抬頭打斷道:「麥俊揚,你幾時變得咁八卦?」
 
麥俊揚呆了一呆,尷尬地笑道:「我只係想清楚下點分配房間...」
 
陳蕊月哼了一聲,沒有再理會他,她幽怨地道:「乜我受咗好多苦咩?我唔覺喎!我連發生咩事都唔知!」
 
我感受到她的目光,卻沒有轉頭,只沉默著,氣氛頓時好像膠著一樣,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一直沉默的阿靜卻忽然道:「有間房仲有位,阿月你可以同入去訓,幾個女仔可以訓得舒服啲。」
 
陳蕊月沒有回答,她見我沒有反應,再重新低下頭。


 
我知道她這次真的很生氣,不過也只淡淡道:「好,有地方訓就得。」
 
話畢,眾人沉默繼續走著,麥俊揚也不再解釋什麼,只走在前頭專心帶領著眾人,眾人很快便在廣東道岔路轉左。
 
經過眾多寧靜的大廈和建築,越過無人的尖沙咀消防局,便在長長廣東道看到一堆又一堆,見慣見熟的廢棄車輛,而廣東道左邊便是遠遠看去就能看見幾架極高的吊臂,近近看去就見到圍住「MTR」紅色標誌的灰色鐵欄,那自然是目的地西九高鐵地盤了。
 
這地盤的確極大,麥俊揚帶領眾人越過兩條馬路,經過一個地盤,這才沿著一條馬路直走,直到我見到遠處有座奇怪建築,活像是個極大型機械人下半身一樣,想了一想才頓然想起,那是貴得嚇人卻奇醜無比的凱旋門,而就在此時,麥俊揚忽然在芸芸灰色鐵欄中,敲向其中一塊平平無奇的鐵欄,低聲地道:「你最近還好嗎?」
 
我挑起了眉頭,卻聽到門後傳來一把低沉的聲音:「尚愛看少女漫畫嗎?」
 
話畢,鐵欄發出吵耳的吱吱聲,便隨即打開了,而開門的是個點著煙的中年大叔,他對著麥俊揚隨意點點頭,便坐回門旁邊的一張木椅上,看著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的報紙。
 
眾人便隨即魚貫地進入,那大叔示意我和陳蕊月放下鐵矛,沒有拒絕的理由,我一邊遞給他,一邊笑著說:「個暗號幾搞笑。」
 


那大叔嘿嘿一笑,並不答話,只呼出一口煙瞧去麥俊揚,而麥俊揚只咳了一聲,少許尷尬,卻逃不過我的眼睛,我心有所會,頓時起了一個念頭。
 
大叔再從懷中取出探熱槍,看來是用來檢查有沒有感染病毒。陳蕊月把濕貼著的瀏海撥開,露出了白滑額頭,然後嘟了一聲,大叔示意沒有發熱。
 
我想了一想,應該沒問題吧,也撥開濕漉漉的瀏海,嘟了一聲,大叔看後卻一臉驚訝,怪叫道:「細路,你體溫咁低嘅?」
 
我盯向探熱槍的度數,是攝氏三十四度,幸好不是低得太誇張,只裝著身子有點顫抖道:「淋咗成日雨,凍到我抽筋,係咁上下。」
 
大叔朝我上下打量,再看一看探熱槍,喃喃自語,其他人也沒有說什麼,他搔了搔頭,這才釋然,然後他還為搜索隊逐個檢查,極度小心。
 
經過大叔後,這才真正進入地盤。
 
正常的地盤內都是污穢不堪,灰塵橫飛,鐵條滿佈,隨地廢料,但看來這兩個月內,這幾百人努力地為這安全環境建得更美好。
 
可能是經過一輪滂沱大雨,空氣清新,並無任何污濁難聞味道,地上頗為乾淨,眼光到處都是能容納四五人的小帳篷,或是看上去有人住的空地。
 
「婦孺,老人家或者身體有問題嘅人都會率先住係帳篷入面,因為帳篷唔夠,男人唯有就咁打地鋪訓係地下,不過如果係情侶或者夫妻,就可以住係帳篷或者鐵屋。」
 
我隨意一看,只見那些空地上都有些簡陋的佈置,大多是鋪著一張薄薄的被子,然後旁邊放置了一些日用品或是背包之類的私人物件,看上去就像露宿者的地盤,而現在都淋濕了。
 
而有幾個特別一些,似乎精心佈置過,有張看來頗舒服的床褥,而床邊兩旁架起了支架,支架頂端掛上了一塊長長的厚布,橫跨床褥,像是添了一塊能遮雨擋光的天花板,但可惜擋不了多少,都是濕透,甚至倒塌了,有幾個男人正努力地整理著。
 
麥俊揚見到我的目光,苦笑地道:「呢幾個已經算係豪華嘅住宿,起碼有床褥。附近啲住宅實在太多喪屍,我哋好難做到係唔吸引喪屍情況下搬到大型物資,唯有大家將就下,輪住嚟訓。好彩嘅係,我哋係附近商場同食肆搵到大量可以保存到嘅食物同食水,所以暫時唔擔心缺糧缺水嘅問題,唔係嘅話,真係頭痛....」
 
我點點頭,不禁想著,平常事物平常時很平常,不平常平常事不平常,人類總是失去才會好好珍惜。
 
而小帳篷混合地鋪,再分開兩邊排開,中間餘下一條兩米闊的小道路,讓眾人可以慢慢通過。
 
而沿路直去,則是三座一看便知道是臨時建起的鐵皮屋,大概容納到七八人左右,雖外貌粗糙醜陋,但似乎頗結實,而左右邊的鐵皮屋則各有一個極大帳篷,應該容納到二十人以上。
 
而在三座鐵皮屋後方有個七八米高的高台,有兩個人影在上方徘徊,看來就是哨站,哨站附近有些起重機,有幾人戴著頭盔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有些則赤裸上身在搬運鐵條,搭建鐵架,看來他們正在建設更多的鐵皮屋。
 
我一邊走,一邊察看四周,只見兩邊的小帳篷和露宿地鋪外都有一條包圍著它們的極長深坑,深坑約一米闊,兩三米深,似乎用來防止喪屍突然入侵,就像戰爭時的壕溝,而這些壕溝約兩米距離外便是已用鐵支加固的鐵欄。
 
有六七個男人正在西邊拿著沙鏟努力地掘著,有些高大健壯,有些瘦弱矮小,但都賣力地掘出沙石。
 
只欠西北方向的二百米,就可以把壕溝連接成一個巨大的橢圓形,造成最有力的保護網。
 
我暗暗讚賞,這是很謹慎的雙重保險,就算有一兩隻喪屍突然僥倖闖入鐵欄,也不能越過這條山海關,要知道稍有小小不慎,很有可能全軍覆沒,而這裡很有可能是全香港聚集活人最多的地方。
 
當眾人一邊前進時,帳篷附近都有些人在努力清理積水,人聲不斷,不過都是陣陣咒罵聲和無奈的笑聲,似乎剛剛的大雨為他們添了許多煩惱,但也不傷大雅。
 
「咦!揚仔番嚟喇喎!」
 
經過某個露宿地鋪時,一個正在整理濕透衣服的大叔剛巧看到麥俊揚等人經過,便高聲呼喊著,其他人紛紛從忙碌中抬起頭,三四個人同時出聲。
 
「阿靜!岩岩咁大雨有冇淋濕啊?」
 
「阿揚又搵到兩個人啦喎。」
 
「俊揚!肚餓未呀,等陣過嚟食飯啦,過多陣就煮好啦。」
 
本來忙著清理積水和咒罵著的人都向麥俊揚或阿靜問好或討論,阿靜只是點點頭,而麥俊揚則親切地笑著道:「係呀我哋番嚟喇,多謝大家關心,落大雨大家都好忙,晚餐我自己解決就得。」
 
當麥俊揚逐一回應,亦開始出現了一些粗獷大叔,大聲地用粗話跟木叔打招呼,木叔笑著回應,叔叔級的打招呼方式雖然沒什麼大道理,但非常有親切感;也有幾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大嬸對著白人阿一拋著媚眼,阿一只帥氣地撥弄瀏海,大嬸們紛紛吃吃笑著,而宅男Sam則無聊地站在一旁。
 
一時間整個氣氛就是活了起來,不同的活人臉孔,人聲來往,好不熱鬧,我見到這久違的情況,內心下也不覺有一點點放鬆,這個難得的景況,似乎也讓陳蕊月暫時忘懷不快。
 
聽著親切的對罵聲,一來一往的問候聲,陳蕊月也不自覺地微微勾起嘴角,臉色開始柔和,甚至有幾個男女好奇地跟她揮著手打招呼,她也連忙揮手點頭回應,自然地笑了起來。
 
我心下淡淡地想著,這就是陳蕊月一直期待的熱鬧生活吧...
 
我瞧了默默站在一旁,無聊地打著呵欠的Sam,不禁感到有點莞爾,他跟我的情況還挺像的,果然,毒男去到哪處都是毒男。
 
不過,我這時才真正放心,看來這裡確實安全,要不然每天活在徘徊生死間的人們不會這麼快樂,亦發現眾人的熱情有點過份,看來搜索隊似乎地位很高,或是這幾個人能力特別高。
 
能力越高,越受歡迎,亂世當中,也不例外。
 
突然有一個只約十四五歲,紮著雙馬尾,亭亭玉立的青澀少女匆匆從某個帳篷中探頭出來,靦腆地展露可愛笑容,一陣活潑氣息讓人覺得舒服,她不理眾人,只對著麥俊揚柔聲道:「俊揚哥哥,你唔介意嘅話今晚可以過嚟食飯...」
 
眾人突然安靜了下來,臉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麥俊揚始料不及,頓了一頓,反而阿靜咳了一聲,插口道:「朱女,俊揚今晚唔得閒。」
 
朱女哦了一聲,可愛的鼻子皺起,低聲道:「車,我都唔係問你!」
 
阿靜臉上有點氣結,正想說話反駁,麥俊揚則微笑道:「朱女,我今晚有緊要事要做,幫我同你婆婆問好。」
 
朱女一臉失望之意,但還是對麥俊揚甜甜一笑,這才低下頭,無視眾人,擺著裙尾縮回帳篷去。
 
阿靜一臉氣呼呼,麥俊揚搔著頭顱,眾人也暗暗低笑著,以往的香港已經極難找到這種男人,更何況在今時今日活人不多的情況下,這兩個月來,阿靜和朱女對麥俊揚喜愛之意,幾乎盲的都看得出來。
 
這也難怪二人,麥俊揚除了年輕英俊,處事果斷,成熟穩重,性格友善,行動謹慎,還有一種特別的領袖魅力,由一開始人人四分五裂,各不相讓,我行我素,為了食物物資而打架,為了住宿武器而相殘,甚至有人想統治這裡,當個土皇帝,但都被他一一折服。
 
在他幾次爭取,加上明確選擇下,很多人才能逃過大難,保全生命,得以安全,慢慢令一些人跟隨他。
 
在這短短兩個月,他不畏喪屍而身先士卒搜索讓人尊敬,出色而冷靜的處事能力讓人心悅誠服。
 
久而久之,人人也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而他分配妥當,處事公平,個個開始暗地內也默認他是首領。
 
人類習性之一,有領袖才安心,人最多的地方,最忌群龍無首。
 
但這個首領似乎不太懂得感情事,明明兩顆性格完全不同,卻都是青春少女的心明確地被他俘虜,但他不知怎的,朱女和阿靜二人的爭風吃醋已是非常明顯,卻遲遲不下定奪。
 
「嘩嘩嘩,好熱鬧喎,好得閒喎?老麥番嚟就唔洗做嘢呀?吓?」
 
忽然,一把沙啞的男聲響起,只見四個穿著類似一式咖啡色制服,頭戴咖啡帽,俗稱咖啡仔的男子從帳篷與帳篷之間走出,四人走路大搖大擺,而那把聲音便是為首的男子發出。
 
為首男子薄眉眼細,單眼皮配上鷹勾鼻,看上去頗兇惡,他雖然不高,但身材健壯,肌肉在制服下鼓起來,而他手持著一把警棍,正神色輕挑地環視四周。
 
後方三人顯然是他的跟班,平平無奇,不說也罷。
 
眾人見到這幾個人,紛紛哦嗯幾聲,即時退避,便各自做回本來的事,一瞬間的熱鬧便化為一陣冷冷清清。
 
麥俊揚親切的臉也平淡下來,搜索隊眾人也微笑減退,我眨了眨眼睛,見眾人如此反應,果然有揚必有陰,奸角這種角色,任何地方也不會缺少。
 
麥俊揚留意到眾人神色,率先對著搜索隊道:「今日到此為止,聽日十二點老地方集合,解散。」
 
眾人低聲應道,然後把手槍交還給麥俊揚,Sam一聲不響就離開,阿一笑著走到遠處的大嬸堆中,木叔則摸了摸鼻子,走到遠處其中一個帳篷裡。
 
人聲連連頓時消散,只餘下我和陳蕊月,阿靜和麥俊揚,還有那四個陌生男子。
 
「老麥,今次搵到咩咁威啊?吓?」為首男子脫下帽子,夾在腋下,露出亂髮,再把警棍當成不求人的掃著後背,一副小混混的樣子。
 
他圍著我們走著,突然看到陳蕊月,他兩眼發光,一臉輕挑吹了一下口哨,「Wow~靚女喎,又收埋俾自己enjoy啊?」
 
我雖不想得罪任何人,但還是默默橫踏一步,用身子為陳蕊月遮掩,冷冷瞪著那男子,他嗯了一下,上下打量著我道:「仲帶咗條o靚仔添喎,又收嚟做o靚呀?」
 
麥俊揚還未說話,阿靜頓時火爆地說:「講夠未?你試下再亂講嘢?」雙手持著的步槍若有若無地指向男子。
 
為首男子沒有理會,只嘿嘿笑著:「小辣椒今日都好辣下啊吓,老麥日日食辣野,頂唔順搵我幫拖啦!老子我四川嚟,最撚鍾意食辣嘢。」
 
在他後方三個男子哈哈大笑,阿靜頓時氣得想破口大罵,但麥俊揚只淡淡地道:「薛丁,時間唔早,巡埋南邊,仲想講嘢嘅話,可以聽日同我出去慢慢講。」
 
那個叫薛丁的咖啡仔這才停下來,悻悻然地道:「好!俾面你。」
 
他再瞪了麥俊揚一眼,哼了一聲,頭一擺,便轉頭離去,其他三人也連忙跟著他。
 
待薛丁走得不遠,阿靜便生氣地道:「呢個人仲以為自己番緊工咁,橫行霸道!遲啲真係要教訓佢。」
 
麥俊揚若有所思地看著薛丁走遠的方向,再揮揮手道:「佢只係講嘢難聽咗啲。」
 
阿靜牙癢癢地道:「佢仲以為自己大哂!明明自己驚死唔敢出去搜索,又要妒忌你咁受歡迎,呢樣我見到就眼火爆!」
 
麥俊揚微笑道:「唔係個個好似阿靜你咁勇敢,做巡邏亦好大責任,發生咩事都要即時處理,各有各重要。」
 
阿靜似乎還有些說話想說,但聽到麥俊揚非常自然地稱讚她後,不禁臉上一紅,也只不情願地點了下頭,不再說話。
 
麥俊揚見我皺起眉頭,便解釋道:「岩岩果個人叫薛丁,係病毒爆發之前,係做交通督導員...姐係咖啡仔。爆發果日佢同一班同伴咁岩附近開會又順便蛇王,結果誤打誤撞闖咗入嚟避過大難。」
 
「聽人講佢係呢頭仲惡過警察,出現喪屍之後,佢變本加厲,仲話要統治呢到,開始命令我哋做嘢,又霸佔食物同水。果個時候呢到已經有二百幾人,但冇人敢反抗。」
 
「一來大家仲好驚,完全唔知發生咩事,二來大家需要有個人做首領帶住,三來佢哋有十幾個人,仲係政府部門,而果時大家都仲寄望緊政府。」
 
他忽然嘆了一口氣:「果時我嚟做intern,完全無諗過會發生呢啲事,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雖然知道薛丁呢個人有問題,但所謂槍打出頭鳥,我都係諗住睇下情況先再決定。但係多得阿靜提醒我,俾呢個人開咗頭嘅話,一定越來越無理,再拖就太遲...後來我哋搵到十幾個不滿嘅人,再殺佢哋一個措手不及,久而久之,就變咗而家咁。」
 
麥俊揚一臉無奈,眼神彷彿透出少許悲傷,我想像得到當時的自相殘殺讓他不好受,不過仍淡淡道:「點解唔殺埋佢哋幾個?」
 
麥俊揚苦笑道:「果時實在太混亂,亦唔係個個人同我哋諗法一樣...其實我哋出手好冒險,因為大家岩岩先安定落嚟,...但好彩嘅係我之前偷偷地係一條警察屍體搵到把槍,呢樣武器最有威脅性,開咗槍,啲人先肯冷靜並且聽我講,如果唔係嘅話,而家大概見唔到我...」
 
我皺起眉頭,麥俊揚繼續道:「當時我同阿靜只係想阻止佢,佢始終都冇犯到啲咩大奸大惡嘅事,而且啲人個心仲未定,無謂殺來殺去。後來剩番佢同三個同伴,威脅減少咗好多,而我哋慢慢組織起來,經過商討後,決定放番佢哋,而佢哋係講嘢難聽咗啲,但咁多日嚟都無做過咩壞事。」
 
我沉吟一聲道:「咁冇理由俾佢哋做巡邏。」
 
麥俊揚笑了一笑:「美其名為巡邏,其實係要佢哋走嚟走去,任何人都見到佢哋,方便監視,有一咩事我都會知,如果俾佢哋做其他嘢,或者仲衰。」
 
我這時沉默下來,點點頭,才回到原來的位置,陳蕊月則在我身後一直偷偷看著我,我迴避了她的目光,撫著下巴,默默細想麥俊揚的說話。
 
雖然他安排似乎妥當,但不能擔保薛丁會否暗中作惡,看來這裡還是有些隱憂...目前看來雖然只是輕微的摩擦,但預計不到以後的發展,可以的話,在離開之前把薛丁和那群人解決吧。
 
麥俊揚見我不說話,以為我已經明白,便再次帶著我們前進。
 
薛丁過後,再次前進,前頭二人並肩走,空氣彌漫著鼓譟,後方一人跟一人,氣氛沉默地凝固。
 
直到去到鐵皮屋面前,麥俊揚才轉過身子,正色道:「兩位,先禮後兵,雖然帶咗你哋入嚟,但無人保證你哋冇危險性。接下來,我同阿靜會為你哋檢查身體,睇下有冇任何感染病毒嘅傷口或者症狀,冇嘅話就歡迎你哋加入我哋呢個大家庭,有嘅話...就抱歉。」
 
我裝著開玩笑道:「可唔可以拒絕?我好驚俾男人睇光豬。」
 
陳蕊月怪異地瞪了我一眼,麥俊揚卻似乎沒有什麼幽默感,只簡潔地道:「可以,但你要離開。」
 
我訕笑了一聲:「我都係問下姐。」
 
我心念一轉,還以為過了門口大叔的探熱槍後,就算過了關,果然心思細密。不禁微微有點苦惱,即使他眼殘得沒有發現到我心臟的奇異紫色疤痕,但我幾乎全身也是黑色紋路,用屁股想也知道有問題了。
 
阿靜也是瞪了我一眼道:「男人老狗唔好咁多廢話!」然後她再示意陳蕊月:「阿...月,跟我嚟,你全身濕哂好易會病,我順便俾埋衫你換。」
 
陳蕊月從若有若無地再盯了我一眼,便點點頭跟著阿靜前去左面的大帳篷。
 
我腦海裡迅速浮出許多解釋,什麼皮膚病,什麼絕症,什麼紋身愛好者等等的理由,但似乎沒有一個具有說服力。
 
麥俊揚示意我去右面的大帳篷,我唯有點點頭,跟著他行走,心頭突然想著,為什麼我要解釋呢?
 
其實現在陳蕊月已來到一個安全地方,我理應現在就去殺掉薛丁,然後功成身退地離開。
 
當下,我便四處張望,找尋著離開的道路。
 
但真的一句再見也不說嗎?
 
我想起以後也看不到陳蕊月,內心似乎浮起一絲絲失落,還有一點點疼痛。
 
慢著,要是現在去殺掉薛丁,別人知道陳蕊月跟我一起來的,到時候連累她,把她趕走或傷害她就糟糕了....嗯...我要暗地裡把薛丁殺掉。
 
胡思亂想間,我已經錯失了離開的時機,不覺地跟著麥俊揚走進一個大帳篷內了,我不禁想著,這種不捨得和擔心的感覺,是我還依然保持人性的表現,我應該慶幸。
 
如果有一天,當我想起陳蕊月,看見陳蕊月而毫無感覺,大概就是我變成新人類之時。
 
麥俊揚咳了一聲,我此時才注意到大帳篷內的佈置,不禁皺起眉頭,感覺有點熟悉。
 
只見左邊只放著兩張床褥,中間是四張長枱,拍齊形成中空的四方形,長枱上都滿列著試管架,架上都是試管,有些空蕩蕩的,有些則載著不明液體,而試管架旁或是地上都是寫滿字的紙張,凌亂非常。
 
而在四方形長枱的右邊設有幾部大型儀器,不知道有什麼用,只是有部就跟普通醫院裡的X光機差不多,想不到這個大帳篷內,竟是個小型實驗室。
 
麥俊揚走幾步,俯著身尋找,片刻才找到一個被紙張活埋的黑色鋼製公事箱內,再把手槍放入,然後上了鎖。
 
我多看兩眼,愈看愈熟悉,猛然想起在伊利沙伯醫院醫院「11樓」內B座走廊盡頭房間內的佈置和此處極為相似!
 
醫院「11」樓....

末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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