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篷內的微光黯淡了少許,我仔細盯著那張銀白色的奇異卡片,他還遞了過來,給我摸了兩下,的確和昌的那張卡片一模一樣...
 
我微微震驚地看著伊醫生,他一臉好整以暇,在一旁的麥俊揚搓著胸口,插口道:「倫,你應該知道ICPO係咩組織...伊醫生正係其中一員。」
 
他見我臉色不定,再補充道:「伊醫生係為咗試驗你,先會裝扮成末日教...」
 
伊醫生伸手阻止麥俊揚,他對著我正色地道:「ICPO絕少係普通人面前出現,但今次例外,世界陷入前所未有嘅紛亂,全因末日教。」
 
「各國都有一部份高層人物暗中信奉末日教,支持佢哋嘅理念,喪屍病毒雖然散播速度極快,但未至於令咁多國家變成廢墟,好大原因係因為爆發同時,末日教教徒製造混亂,以致政府機關淪陷,軍事力量崩潰,軍人警察...始終不敵數之不盡嘅喪屍。」
 


我忽地想起在高速公路中途曾經見過的坦克車,心下一沉,原本對政府或軍事力量還存有一絲僅有的希望,徹底幻滅。
 
「聯合國曾經召開幾次緊急會議,最後不消一日就決定派出ICPO全員,前往每個國家同城市,盡量協助人類同解決喪屍,而我就係前來香港,亦係為咗追蹤夏名昌。」
 
「末日教行蹤飄忽,做事低調,但根據資料,以往大部份恐怖活動,都係末日教教徒所為,ICPO一直都好注意佢哋,不過點都估唔到,世上最嚴謹嘅組織,仍有漏網之魚,滲透末日教教徒....而果個就係夏名昌!」
 
我眨了眨眼睛,想起那天在天台上,昌的臉孔泛起少有的無奈,提及過他曾經為了某人加入聲稱和平美好的末日教。
 
「夏名昌職責係保護英國公主夏洛特,但不知為何運用權力私下干涉ICPO藥物研究,後來更加聯同幾個科學家,製造出一種細胞,叫作『R』,就係肆虐全球嘅喪屍病毒!」
 


我開始繼續回想,記得昌曾提及過,他的任務是負責保護英國的公主夏洛特,她卻患上絕症。
 
『R』,本來就是為了她而研發的藥物。
 
我點點頭,伊醫生和昌的說話吻合,我開始對他的信任加大,手中的餐刀也不禁一鬆。
 
伊醫生輕輕嘆了一聲,似乎想起當時的情景,再道:「根據報告,本來『R』仲未完全,每次動物實驗都失敗。後來,其中一個瘋狂科學家,將『R』注射自己體內,結果當然失敗,科學家即場死亡,但『R』同佢細胞融合,好快...佢就復活,成為世界上第一隻喪屍。」
 
我皺起眉頭,沉思著,回想起阿紫為我翻譯的日記,再加上昌在天台的解釋,拼合伊醫生現在的說話,他們所說的第一隻喪屍,就是那本撰寫黑色日記的主人,Ray。
 


而Ray就是伊醫生口中所道的瘋狂科學家,但我隱約記得他從日記中表達的情緒,他並不是為了什麼,而是想簡簡單單地,為了那個拒他千里的愛人,心甘情願地自殺,卻想不到因此讓『R』真正誕生....
 
「而夏名昌,佢係第一個發現呢隻喪屍,本來佢可以即時解決呢個禍害,但佢竟然選擇放走佢,導致喪屍病毒極速傳播....」
 
我想起昌的為人,不禁質疑道:「點解昌會放走佢?」
 
伊醫生冷哼一聲,道:「好簡單,因為佢受到末日教指示,製造世界上最大型恐怖襲擊!」
 
我心下一澟,再浮起當天在天台上,昌只用一句,「係眾人疏忽之下,Ray變成世上第一隻喪屍....嗯....再加上多番失誤,Ray成功逃走,世界從此改變。」...模糊地帶過,隱約記得他當時臉帶內疚,難不成伊醫生的話是事實嗎?...
 
導致世界陷入混亂,千萬人家破人亡,讓死亡陰影每天徘徊在人們心頭上,元兇就是你嗎?...昌...
 
我想起夏名昌冷峻的臉孔,不會吧?...
 
在田夫仔木屋外,他為我們引開在小學喪屍巢穴冒出來的喪屍...


 
在愉景新城前,他帶領大舊叔和高望,拯救被喪屍包圍,已陷絕望的我們...
 
在大舊叔家裡,他臉帶若有若無的微笑,分析著我的優點缺點,更鼓勵我當上首領...
 
在醫院內,他雖然棄我們而去,但卻是因為已受到感染,不想連累我們,亦因為發現理應身在英國的科學家Ella竟然就在香港,想在屍變前見她一臉,卻不曉得卡片卻在他同伴Jack手中,而Jack莫名其妙地死亡,卡片輾轉之下落進我的懷內...
 
在天台上,他懷著沉重的心情,主動解釋及表露自己正轉變新人類,想獲得我信任,更要求我一同尋找解藥,卻被我拒絕...
 
現在,他到底去了哪裡呢?
 
我正陷入思緒中,伊醫生卻嘆了一聲,聲線漸細道:「ICPO發現呢件事即刻行動,但已經太遲,夏名昌隨住喪屍失蹤,我哋只好即刻發出國際通緝令。」
 
「後尾根據線索,發現夏名昌來到香港,原因未明,調查後發現一定線索,但可惜嘅係而家已聯絡唔到總部,幸得遇上麥俊揚,先可以再次進行研究。」
 


我再想起昌來港的原因,是要找Ray或是他的家人....
 
突然靈光一閃,這時才遲鈍地想到,那個英國科學家Ray應該是香港人,要不然昌怎麼會來港?
 
所以昌才會嘗試找尋他的家人,抽出同樣基因的細胞,嘗試能否轉變為解藥...
 
香港雖說不大,但卻有七百萬人,加上喪屍異變,茫茫人海,尋人,談何容易?...
 
不過昌看過那本日記後,心情激動,似乎知道了什麼...難道是找到Ray家人的資料嗎?
 
但我記得阿紫的翻譯中,似乎並無提及過關於Ray家人的事啊...
 
現在,隱約有幾塊零亂的碎片在我腦海中浮現,慢慢開始拼湊在一起,隱約形成一個正圓,卻不幸地發現,還有幾個缺口並未完全,絲絲疑惑仍然充斥在我的心頭上。
 
我感到喉嚨有點乾燥,問道:「點解...你會知道咁多事?」


 
伊醫生一臉正色道:「所有ICPO成員都知道事態發展,而我負責追尋夏名昌,當然調查得更多更仔細,而且我仲知道你同佢曾經做過同伴...」
 
我心下閃過警惕,如果ICPO的人都有昌的身手,跟蹤一群人也似乎不是難事,我再質疑道:「所以你先透露咁多俾我知?」
 
伊醫生搖搖頭,忽然深深地注視著我,沉聲道:「NONONO,我講咁多嘢俾你知,係想你完全相信我,然後,我想抽取你體內細胞,嚟嘗試製造解藥!」
 
這個消息更加讓我驚訝,他見我嘴巴微微張開,微微一笑,自信地道:「倫,你而家雖然隨時隨地有可能會爆發,變成喪屍,極之危險,但仲有一個可能性,可以完全變成新人類...」
 
「我對新人類認知雖然好少,但我認為,能夠感染喪屍病毒而能夠轉化為新人類嘅人類,體內嘅細胞應該可以壓制到喪屍病毒,要不然你而家已經變咗一具喪屍..」
 
「所以我只係想抽取你體內細胞,再嘗試製造解藥,只要我研究出你嘅細胞同喪屍病毒嘅大約情況,深入了解,我應該有4-50%機會可以成功研究解藥,如果順利...到時....我哋就可以結束一切!!」
 
伊醫生一口氣把話說出,本來平淡的臉孔說到尾段顯得有點激動,聲線低沉並且有力,重要的是內容,雖然只有約一半機會,但這個希望,在無盡的黑暗內實在已經是燦爛的光明。
 


我被他自信十足的眼神打動,我沉聲道:「某人曾經講過,解藥絕大機會係病原體身上,或者佢屋企人身上同樣嘅基因細胞,我...唔知我得唔得。」
 
伊醫生沉吟了一聲道:「的確係,如果可以搵到病原體細胞,我諗有80%可以研究出解藥!但病原體已經失蹤,生死未卜,而佢登記ICPO家人一欄係寫『NO』,我唔知佢有冇偽造文件,但實在係大海撈針。」
 
「即使機會比較細,但始終係一絲希望,倫,請你協助我哋...」在一旁的麥俊揚也插口,伊醫生和他一同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安靜地等待我的回答。
 
我抿了抿嘴,餐刀早已不自覺地放下,其實我現在已經相信他們,一來是他擁有ICPO的卡片;二來如果他們是末日教,絕可以用武力把我制伏,而不用大費周章地解釋;三來如果他們是末日教,亦想要新人類的血液,為什麼不問他們的主教呢?;四來能夠有一半機會製造出解藥,老實說,就算只有1%機會,我也希望可以賭一把...
 
「解藥可唔可以令我變番人類?」我忽地問道,「或者...可以阻止我繼續變成新人類?」
 
伊醫生想了一想,確實地道:「前者我唔清楚,但我諗一定可以阻止你繼續變化。」
 
嗯...始終...還有一絲希望啊....
 
「我接受。」我呼了一口氣,再沉聲道。
 
伊醫生和麥俊揚皆閃過喜色,展露出微笑,伊醫生臉上更顯得十分激動,再次掉了幾滴眼淚。
 
「不過...」我把餐刀放回懷中,慢慢補充著道,「你哋要保密我嘅身份。」
 
伊醫生在擦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麥俊揚則堅定地說:「冇問題。」
 
及後我再問了伊醫生幾個問題,伊醫生也一一回答,最後在一旁無所事事的麥俊揚見我已經答應,他打著一個極大的呵欠,說明天再來跟進進度,現在去寫幾張通告,通知搜索隊明天休息一天,我隨意對他點了點頭,他便先行退出帳篷。
 
然後我便在伊醫生的指示下,懷著一絲忐忑的心情,脫下衣褲,只餘下內褲,走進帳篷內其中一個大型的儀器內。
 
只覺儀器就如一支大型的試管,而我就在裡面,安靜地等待,隨著「嘟!」的一聲,便有一陣強烈的白光掃射,我閉上雙眼,只感到它由頭到腳地掃射我的身軀,好像掃瞄器一樣。
 
隨著試管的門打開,我便重新走出去,穿回衣物,伊醫生在一旁忙碌地看著一個小螢幕不斷的分析,抄錄著筆記,再把一本薄寫滿後,他滿意地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他從長枱下拿出了有點鋪塵的抽血儀器,針筒和血瓶等,我拉起衣袖,露出了右臂,他讚嘆地注視著我右臂上的紋路,彷彿在欣賞一具藝術品一樣,直到我瞪了他一眼,他才小心翼翼地把針筒精準地刺在我的血管上。
 
我見到紅銀混合的顏色在針筒上流動,忽然有點疑惑,我記得末日教主教曹希的血液是深黑色的,怎麼我卻是如此奇異的顏色,也不知道昌是什麼顏色...
 
不過我很快便釋然,也許完全融合變成新人類後,血液顏色會有所不同吧...
 
經過三次抽血,伊醫生極其珍重地把那三支試管放在一個空的試管架上,再小心翼翼放在早已被清空的長枱上,他再為我檢查了一會,看了看我皮膚的紋路,也察看我的瞳孔,再不斷問我問題,例如我平時有什麼感覺,有沒有吃人的慾望,用不用大小二便等等,我想了一想,還是選擇確實地回答,而他現在正抄上去第三本筆記...
 
直到我也感到有點疲憊,眼角見到帳篷外透出一絲光線,不是吧...竟然天亮了,我此時才看上手錶,徹夜解釋和檢查,原來不知不覺已經上午五時四十六分了...
 
伊醫生此時才滿心歡喜看著筆記,滿意的神色猶如一個小孩看見自己花盡心思砌好的一副模型一樣,他見我臉帶疲倦,也看看手錶,有點抱歉道:「我太興奮了,倫,出面其他地方太嘈,你等陣就係到休息吧...嗯...等你訓醒先再繼續。」
 
我點點頭,肉體雖然不累,但這兩天實在發生許多事,讓我精神和腦袋感到有點疲累,我隨意便躺上帳篷內的床褥,卻見伊醫生仔細地把其中一支裝滿我血液的試管抽出部份血液,再用顯微鏡注視,我輕聲道:「伊醫生,乜你唔眼訓架咩?」
 
伊醫生沒有回頭,專注在顯微鏡上便回答:「眼訓,但係早一日搵到解藥,惡夢就早一日結束,小小眼訓我仲可以捱住。」
 
我對伊醫生不禁浮起一陣敬意,翻過了身子,決定把伊醫生那份兒一起睡了....
 
精神上前所未有地放鬆,事實上我也只是個普通人,一直以來承受的壓力太大,已經不知多久沒有好好休息過,從憂心忡忡到滿懷希望,讓我現在一閉上眼,便完全入睡。
 
紅磡體育館,曾經萬人歡呼的觀眾席空無一人,萬千變化的七彩燈光只餘下一盞純淨的白光照射在舞台上,而舞台上卻有一隻體型極大極長的蟒蛇盤旋於中央,粗略估計最少有一架地鐵般粗長,它的皮膚滑溜溜的,黑色混合紫色的雲狀斑紋佈滿全身,蛇頭則猶如一個火車頭般大小,頭頂上有一小塊奇特的銀色斑紋,它正閉著雙眼,龐大的軀體緩緩地一起一伏,似乎正在睡覺。
 
而最令人驚訝的是,蛇身的中央,竟有一個少女亦在上方睡著覺,那女子年輕頗輕,臉孔白晢,頗為艷麗,讓人注目的是她一頭深紫色的長髮,纖幼的身材配上背心短裙,每個人看見她,總會念念不忘她的身影。
 
忽然,某道門喀喇一聲被打開,一絲光線從門外傳進,那少女眼睫毛微微一動,只見一個高大的男子慢慢走進去,他臉孔看上去理應是個英俊小生,但不知為何他把雙眼睜得極大,舌頭不斷輕舔著嘴唇,往昔有點高貴的氣質已經轉變為說不出的瘋癲。
 
他走到距離蟒蛇十來步,便道:「貝兒,主教傳令,準備進行計劃C。」
 
聲音迴盪於空洞的體育館,那叫作貝兒的少女雙眼慢慢睜開,卻竟然連眼眸也是奇異的紫色,她幽幽地道:「哥...你先去啦。」
 
高大男子搖搖頭道:「主教命令,不容有失。」
 
貝兒卻再次閉上眼睛道:「我唔理...主教啲命令好悶....我要搵其他嘢玩。」
 
高大男子對這個性情古怪的妹子沒有辦法,他想再說多句話,卻見那條異變的蟒蛇不時何時張開了眼睛,如銅鈴般大的血紅雙眼正深深地注視著他,他打了一個寒顫,唯有道:「好,咁你盡快前來....」
 
「睇心情。」
 
高大男子得到這個回答,悻悻然摸著頭顱便離開。
 
貝兒這時才哼了一聲,她再張開雙眼,紫色的瞳孔似乎帶點不屑,她自言自語道:「未夠..仲未夠...」
 
貝兒拍了拍身下的蟒蛇,蟒蛇隨即意會地捲起身子,她便在蟒蛇的上方安然坐著。
 
她微微一笑,就如一朵帶刺玫瑰,美麗但危險,不知跟自己還是身下的蟒蛇道:「未夠就繼續製造....大丸,去東北方前進...聽講....果到有一群黑幫份子....應該是異變者的...好材料吧....呵呵....呵呵呵....」

那被叫作大丸的蟒蛇吐了吐腥紅的舌頭,表示知道,蛇頭用力一撞,便竟然在紅磡體育館堅厚的牆壁上撞出了個大洞,它便冒著太陽若隱若現的照射,帶著身上的纖弱女子,迅速地往東北方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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