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嗯....嗚....」
 
兇湧海浪終會有如平鏡的時候,當狂泣變成啜泣,朱女看著在懷裡猶如安睡著的麥俊揚,感覺自己的喉嚨乾枯得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睛也因淚水的離開而感覺乾澀,餘下的只是一陣讓人心碎的啜泣聲。
 
麥俊揚仍然緊閉雙眼,木叔和看守的大叔已經沒有阻止朱女,不停回頭,在談論阿靜去了哪裡和新來的那幾個人,薛丁卻一直抬起頭顱,如虎的雙眼微微發呆,不知看著天空的甚麼看得入迷。
 
良久,他瞳孔一縮,眨了眨眼睛,終於回過神來。
 
薛丁看了看四周,似乎只是過了一會,他看著朱女嘴唇微動,似乎想說甚麼,不知道是不是身後再沒有人,平時那種有話直說,隨口挖苦別人的氣勢也隨之消逝。
 


不過,本性始終難移,薛丁看了一會,慢慢走到朱女前方,蹲了下來,突然用手指對麥俊揚的臉孔篤了幾下道:「暈咁耐仲未醒,睇嚟都兇多吉少。」
 
朱女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薛丁,她從來未遇過一個會如此落井下石的人,立刻撥開薛丁的手,用有點沙啞的聲線道:「你...做乜掂俊揚哥哥!」
 
薛丁被撥開後,看了朱女一眼,竟然還再加把勁篤著麥俊揚,喃喃道:「唉呀呀,而家唔掂,遲啲冇得掂。」
 
朱女只覺心胸有一口氣想湧出來,眼淚頓時化為怒火,她再撥開薛丁的手,瞪著他道:「薛丁!你講咩呀?」
 
「廣東話呀o靚妹!....」薛丁嘿嘿一笑,站了起來,再沒有碰麥俊揚,但還是道:「生死有命,睇開啲啦....」
 


朱女感到話中有刺,正想反擊,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見木嫂和一男一女正拿著三個大藥箱走著過來,朱女頓時面露喜色,把其他事都拋諸腦後。
 
木叔看到木嫂,沒有以往般眉開眼笑,卻是一陣猶豫,看守大叔拍拍他,他這才醒覺,走過去要為她提著藥箱。
 
木嫂卻已經把藥箱放在地上,拍拍木叔的手,半跪在朱女旁邊,皺起眉頭檢查著,再對著那一男一女連忙道:「幫手抬起佢再包紮。」
 
木叔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朱女擔心地看著木嫂道:「木嫂...俊揚哥哥....俊揚哥哥會唔會有事?」
 
木嫂見麥俊揚是頭部受傷,傷勢可大可小,難以判斷,但仍然溫柔安慰道:「放心,包紮咗之後好快冇事,唔洗擔心下。」
 


朱女這時才擦乾淚水,重露動人笑容,回復青春開朗的氣息。
 
薛丁轉過頭來,見到那一男一女熟稔地用紗布為麥俊揚包紮急救,又見朱女燦爛的笑容,不知怎的他又衝口而出道:「哎呀呀!人多就得啦咩!老麥呀老麥,頂住呀!唔可以咁易俾人救醒架!堅持呀!」
 
朱女忍不住站了起來,怒道:「你又係到講啲咩呀!?」
 
薛丁哈哈大笑道:「咩呀!?老子我鍾意講咩就講咩,我講到老麥去埋極樂世界搵觀世音菩薩飲茶都仲得!」
 
朱女氣得全身顫抖,一時間也不知說甚麼好,突然她反擊道:「車!你咪講囉!而家剩係得番你一個講之嘛!」
 
薛丁臉色一沉,冷冷瞪著朱女,兇惡的臉孔讓朱女有點害怕,但仍然不屈服地回瞪著他,木叔等人發現二人在爭執,頓時看了過來。
 
木嫂見薛丁身後空無一人,也料得到甚麼事,知道他作惡多端,怕他不知會幹甚麼事,頓時拉著朱女的手搖頭制止。
 
薛丁見那一男一女已經為麥俊揚包紮完畢,也懶得再自討沒趣,便撇了撇嘴,轉身離開,喃喃道:「包啦包啦,包到成撚個阿拉伯佬去印度吔包啦,吔到飽就唔好番嚟喇....」


 
朱女聽見,再伏了下來,撫去麥俊揚的臉,極輕聲道:「我都唔明...點解係俊揚哥哥,而唔係你。」
 
薛丁的腳步突然停下,似乎聽到這句說話,似乎想回頭,似乎想說話,但最後還是繼續向前踏出另一步。
 
朱女見他明明聽見卻沒有回應,心裡一陣奇怪,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過心裡報復的快感讓她不禁提高聲線繼續道:「俊揚哥哥有領導才能,決定果斷,又勇敢又大膽,對人又友善...有啲人就欺善怕惡,持強凌弱,話唔定仲貪生怕死...哼,俊揚哥哥搞成咁,可能都係因為佢...點解唔係佢....」
 
薛丁全都聽在耳中,卻還是一步一步繼續往前走,那一男一女為麥俊揚包紮後,便拿著藥箱先行告退,木叔不時看去木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看守大叔見薛丁走近鐵門,似乎想外出,連忙把煙頭拋在地上,急住大叫道:「喂,薛丁!想點呀?」
 
薛丁頭也不回道:「出去行街睇戲食飯,靚女可以跟嚟,阿叔你就收皮!」
 
看守大叔無奈地聳著肩,朱女似乎想說些甚麼,木叔輕聲道:「薛丁而家係搜索隊,佢有呢個權利,想出就由佢。」
 


木嫂點了點頭,順口道:「老公,等陣搬阿揚入去,訓係到好易冷親。」
 
木叔臉上似乎有點難色,不過仍然微笑道:「好!」
 
「啪啪啪!──────」
 
正當眾人以為事情告一段落,鐵門卻突然發出強而有力並且急促的響聲,打在眾人的心頭上。
 
「啪啪啪!──────」
 
看守大叔再點起了煙頭,嘿嘿笑著:「今日咩日子,又有倖存者...唔知有冇靚女呢?」
 
「啪啪啪!──────」
 
朱女終於把注意力從麥俊揚身上移開,疑惑道:「佢哋...好似好急咁?」


 
「啪啪啪!──────」
 
木嫂正想說話,木叔卻暗中拉了一拉木嫂輕道:「老婆,我有嘢想同你講。」
 
「啪啪啪!──────」
 
薛丁越過置在鴻溝上的木板,大步走到鐵門前,憤怒地大叫道:「咪撚再敲呀,再敲唔撚放你哋入嚟!」
 
「啪啪啪!──────」
 
「屌你老味...」
 
薛丁憤怒地鬧著粗話,手握鐵門冰冷的門把,用力一開!
 


觀景台內,隱蔽樓梯上,巨大實驗室,一遍肅靜。
 
各式各樣的實驗器材都停止運作,在一間最大的實驗房間內,二十多個白袍人正一字排開,人人輕喘著氣,似乎非常緊張,又帶點興奮,但又不敢說話,他們掩著半個臉孔的口罩上雙眼圓睜,似乎不想錯過眼前任何的一刻。
 
在前方,正有一個赤裸著半身的光頭坐著一張圓椅上,他背部插著三條從天花板而降來的試管,那三條試管插入他的身軀內,不知輸送著甚麼液體。
 
他的旁邊有一個白袍人,不同其他人的是他沒有帶口罩,而且衣袍有點殘舊,似乎洗了許多次,洗得有點蒼白,亂七八糟的金髮和滿臉的鬚根,也擋不住透在眼鏡內的興奮。
 
他正檢查著手中三支裝滿血液的針筒,一支是紫黑色,一支是銀紅色,一支是紫紅色,都是奇異顏色的血液,再輕聲道:「主教,有報告表示有人發現喪屍動態異常,擔心他們影響計劃。」
 
光頭搖搖頭道:「沒關係的,走不了多少,走了,我們可以再抓著。」
 
「李氏兄妹已經分頭行事,不過,有消息指李貝兒不聽命令,擅自追捕冷豹。」白袍人一邊說,一邊把弄著光頭的右手,似乎在找合適的位置把針筒注射。
 
光頭嗯了一聲道:「無妨,她和我一樣是被衪選中的人,但記得好好提醒她要活捉冷豹,任何一個機會也不能放過。」
 
白袍人點點頭,似乎找到合適的位置,光頭卻問道:「那誰人代替貝兒進行任務?」
 
白袍人道:「孖生兒,但似乎失敗了,報告表示麥俊揚雖然受傷,但安然回來。」
 
光頭哦了一聲,若有所思道:「竟然如此。」
 
白袍人再道:「估計是葉清倫所為,今天早上只有狂虎一個,他始終忍不住...他的基因的確很特別。」
 
光頭聽見後沉默不語,片刻才道:「注射吧。」
 
白袍人一早已經準備就緒,即時把針頭一壓,便刺進光頭右手的皮膚內,再按下注射,光頭閉上眼睛,紫黑色血液全都注射進去他的體內,接下來的便是紫紅色血液,最後則是銀紅色血液。
 
三支針筒都刺在同一個位置上,所有白袍人都把雙眼睜大,手中的筆記紛紛舞動著,白袍人也安靜下來,把最後一支空空如也的針筒拔起,安靜地看著變化。
 
「特別又如何。」
 
片刻,光頭背後的一條試管突然爆裂,漏出極腥臭的黑色液體,另外兩條試管也隨後爆裂,屍血頓時瀉地,一兩個白袍人連忙跑去按下停止制,其他白袍人卻目瞪口呆,有幾個連抄著筆記的手也停了下來。
 
「不會...不會....不會及我特別....我才是你選中的人....我才是衪真正選中的人....阿拉諾思!阿拉諾思!阿拉諾思!──────」」
 
看著光頭的劇烈變化,在光頭旁的白袍人也不禁退後幾步,然後以輕微但足以響亮全場的聲音道:「主教要閉關進行蛻變,我們先離開這裡!一齊按照計劃進行!」
 
所有白袍人一邊抄錄筆記,一邊連忙退出去,當最後的白袍人在關門前再瞧一瞧正在變化的光頭,不禁托了托眼鏡,閃爍著興奮的目光。
 
「100%...!?」
 
這是哪裡!?....
 
「咔,咔,咔咔咔.....」
 
「噹噹...噹...」
 
「滋滋滋滋.....」
 
「......」
 
那是....有節奏的切菜聲....廚具敲擊的碰撞聲....食物下鍋的煎炸聲...
 
這是哪裡!?...
 
一隻巨大的蜘蛛低垂著血紅色的眼簾斜視著我,一個五官異變的怪物兩個嘴巴同時伸出舌頭舔著嘴唇,一隻黑狼身體爆爛躺在地上,一個少女正臉帶驚愕,舉著槍,子彈卻是朝我射來...
 
不!───
 
我猛然張開眼睛,挺起身子,卻見我睡在自己的房間內,混亂的電腦枱,雜亂的衣櫃,有點發臭的垃圾桶,一切似乎從來沒有變過,而窗外正透著點點陽光,太陽已經曬到我的屁股上。
 
「呼....」我抹去額頭上的汗,看著似乎有點陌生的房間,道:「原來係夢。」
 
忽然,我嗅到一陣香氣從房外傳出,鼻子不禁皺了起來,房門被大力踢開,只見一個清純的女孩手棒著兩碟早餐,對著我燦爛地笑著:「肯起身啦咩?懶訓豬。」
 
我尷尬一笑,她哼著歌坐到床邊,把早餐向我遞來,我卻看到她的臉頰上還有一抹油漬,不禁伸出手為她抹去,她微微一笑,突然朝我吻來,我沒有拒絕,二人就此激吻起來。
 
「嗚!───────」
 
一陣若隱若現的燒焦味從房外傳來,水煲激烈的嗚嗚翻滾聲幾乎響亮在我的耳邊,我們終於停了下來,我連忙跑了下床,衝到廚房,把水煲按熄。
 
我把熱水倒進冷水壺內,笑著道:「差啲燒著間屋呀,月。」
 
廚房門慢慢被推開,她卻不知為何低垂著頭顱,頭髮披散在臉孔,我走了過去,把早餐上的香腸吃了一口,她卻倒翻了另一碟早餐,我以為她在生氣,正想湊頭過去說笑,卻看到她雙眼是灰白色的,而下一秒,我的頸動脈已經被她狠狠咬中...
 
原來不是夢。
 
「...」
 
我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有點陰暗的環境,熟悉的天花板,躺著的是一張柔軟的床褥,想了一想,是之前遇上張風那間小酒店,亦是讓我有不好回憶的那間小酒店。
 
原來是夢。
 
我頭顱隱隱作痛,很多支零破碎的記憶浮在腦海中,最後....我好像是被蜘蛛的腿踩著...手臂快要撐不住....然後....發生甚麼事了?...
 
我想了一會,也沒有甚麼頭緒,正想微微側頭,瞳孔一縮,嘴巴頓時張開,卻痛苦得發不出任何聲響,只覺全身好像被坦克車輾碎過,每一個毛孔也正劇為疼痛,每一塊肌肉被撕裂分解,每一根骨頭都被錯亂擺放....
 
這種痛苦一直維持,我想像得到自己的臉色蒼白得猶如死人,我再也不敢亂動,一直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直直盯著天花板,良久,痛苦慢慢消去,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卻似乎驚動了甚麼,只覺右邊一個銀影閃過,壓力讓床上發出脆弱的咔咔聲,一個銀色狼頭慢慢冒在我的眼簾前。
 
我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睛,卻見它擁有閃亮的銀灰色雙眼,熟悉的眼神讓我一陣驚喜,雖然毛髮和體型完全不同,但我還是脫口而出道:「小銀!?」
 
這一句驚喜的說話,卻換來了不下五分鐘,胸口內臟骨頭欲裂的疼痛。
 
小銀高興的胡胡一叫,在我疼痛時不停用舌頭舔著我的臉孔,似乎仍然繼承著動物用口水療傷的本能,不過卻對我沒有甚麼用處,反而整塊臉變得濕漉漉的很不舒服,而最痛苦的我現在卻不能抬起手抹啊...
 
等待胸口好過一點,我便嘗試阻止小銀,輕道:「小銀,停...唔好再奶...」
 
錐心的疼痛再次湧上胸口,不過擁有新人類細胞的身體慢慢在恢復,這一次大概維持了一分鐘,不過小銀卻仍然沒有停止的趨勢,反而舔得更起勁...
 
當我連頭髮滿滿都是小銀的口水時,只聽見房門打開,一把熟悉的女聲道:「小銀!落番嚟!」
 
屢勸不聽的小銀此時竟然嗚了一聲,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乖乖地跳回床下,我心中一顫,這把女聲竟是陳蕊月...
 
腦海閃過幾個畫面,由隱瞞到揭穿,由人類變喪屍,由逃走但回來...
 
把思緒整理再想了一遍,第一個反應是很想就這樣下床跳窗遠遠離開她,可惜全身卻仍是動彈不得,媽的!...後來的事我也料得到,大概是再次陷入意識昏迷的新人類狀態,怎麼她知道我是喪屍後仍在這裡?...怎麼我仍然還有存留感情?...
 
當我胡思亂想之際,只聽到潺潺水聲和扭毛巾的聲音,我很想扭頭偷偷看去,但偏偏動彈不得,只能直盯著天花板,一陣安靜奇異的氣氛漫延在空氣中。
 
忽然,我感到有人掀起蓋在身上的被子,只感到一陣冰涼的感覺輕抹上半身,原來我不知何時上半身早已赤裸,而她正在為我擦拭身體...
 
我盡力用眼球朝下看,卻只隱約看到她的秀髮和少許側臉,看著她認真的側臉,忍不住道:「陳蕊月...」
 
「嗯?」
 
她繼續擦拭,扭毛巾,浸水,我想了很多開場白,到最後只輕道:「做咩非禮我?」
 
一陣沉默,卻感覺到她把濕漉漉的毛巾放在我的肚皮上,她道:「自己抹!」
 
我感覺毛巾大量的水開始湧去褲頭,感覺很不好受,我連忙道:「喂...我,郁唔到啊。」
 
陳蕊月哼了一聲,沒有理會我,自顧地站了起來,我再提起聲量道:「喂!幫我拎走佢啦...喂....」
 
「你終於需要我啦咩!?」
 
她腳步戛然停止,突如其來的喝聲,讓我的心頓了一頓,小銀似乎感覺到有甚麼要發生,嗚嗚地叫著。
 
「係醫院,你偷偷地上去『11』樓...係教堂,你拋低高望佢哋一個人過嚟救我...係地盤,你完全我行我素,係今朝,你竟然仲諗住趕我走...」
 
她如數家珍般大鬧,我不禁脫口而出道:「我都係為你好...」
 
「為我好?」我感覺到她走到的身旁,卻偏偏不進入我的視線範圍內。「一廂情願咁為我好,我寧願唔要!」
 
我腦海想起她那時突然回來對住小弟開槍,但卻被大哥脅持,最後讓我控制不住情緒...我想著自己一直以來保護她的所為,不禁有點氣洩道:「為你好仲要俾你鬧,你知唔知我為你付出幾多?你真係仲好講,你走就走啦,番嚟做咩姐,一唔覺意就係咁先,果啲唔係人類嚟架....」
 
我頓了一頓,淡然苦笑道:「佢哋同我一樣,都係喪屍。」
 
再次陷入沉默,我本以為她會就此離開,但我實在太天真了,只覺肚皮上的毛巾似乎被她扭著,大量冰冷的水湧進褲頭,我不禁叫了起來,她卻沒有停手,直到褲頭似乎都濕透了,她才拿起毛巾,幽幽道:「葉清倫,你瞞住我咁耐,我都未同你計。」
 
「吓?」我頭都大了道:「唔通我同你講,Hello陳蕊月你好呀,食咗飯未呀,我係喪屍呀,俾唔俾我咬你咁呀?大佬呀,唔會架嘛!」
 
「咁你都唔洗瞞住我架!我哋係...我哋係....」陳蕊月說了幾聲,也說不出來,轉道:「你講俾我聽,我哋一齊搵解決方法,再唔係嘅,我陪你一齊變喪屍囉!好似小銀咁咪得!」
 
我心裡一顫,莫名的感動充斥在心頭,世上竟然有人會說出如此的話...
 
小銀低吼了一聲,似乎也對於這個提議感到不錯,我沒好氣地笑了一笑,語氣變得溫柔道:「大佬呀...唔係個個都可以好似我咁...仲有...好地地,我做咩要拉你落水姐。」
 
「我係你女朋友嚟架。」她小聲嘟嚷著:「而且,已經太遲喇,你都拉咗啦,哼!」
 
我愕然道:「乜嘢意思?」
 
我感到一陣溫暖的氣息在我耳側,一吸一呼的,讓我一陣心亂如麻,她哄在我的耳邊,她似乎猶疑了一會,才聽到調皮地輕道:「果晚...你咪同咗我...咩咩囉!」
 
剛剛湧出來的感動頓然消逝,換來的是猶如渾身鋪滿濕毛巾的冰冷,我聽著她如銀鈴般的甜笑,不想再瞞著她,忍不住道:「唔係我。」
 
笑聲戛然停止,小銀也安靜異常,我忍著心痛,再重覆一次:「果晚唔係我。」
 
沒有任何回應。
 
「你唔會變成喪屍,你唔會感染病毒,你仲會係人類,因為,我哋冇做到,果晚果個唔係我。」
 
我一字一句地慢慢頓出來,她仍然沒有回應,良久,她才道:「Mike?」
 
我很想點點頭,但礙於頭顱仍然動彈不得,只沉重地合上眼睛,全身的疼痛似乎又加深了。
 
得知這個殘酷的事實,這樣的話,她應該會真正地離開我吧。
 
不知過了多久,卻仍然沒有聲響,我再次睜開眼睛,心想,難道陳蕊月的腳步毫無聲響嗎?我嘗試微微動一動頭顱,似乎沒有那麼痛了,便微微側頭過去,卻只見她緊閉雙眼,雙手不時擦著臉孔,正梨花帶雨地無聲哭泣著。
 
我心裡一痛,也覺得鼻頭酸酸的,擠出一句:「對唔住。」
 
她眼角仍然不停湧出淚水,我寧願她打我踢我鬧我,也不想她如此痛苦地承受。
 
「對唔住...對唔住....對唔住...」
 
房間內徘徊著三字經,一時間我也想不出其他安慰的說話。
 
「我估到...」
 
我一臉愕然,她擦了擦紅腫的雙眼和鼻涕,嗚咽道:「白痴!我雖然果時迷迷糊糊,但我唔係白痴!有分別架...有咩可能會唔知...不過我以為係發夢....但估唔到係真...有咩理由...有咩理由會俾自己女朋友人哋...」
 
「當時情況危急...我又係喪屍...得佢係到...」
 
我說不到兩句,她立刻把我打斷,指著我大鬧道:「你個白痴!點解咁都唔明!?喪屍又點呀?你有冇諗過我寧願死,寧願變喪屍,我都唔想俾其他人掂呀!?」
 
「我...」
 
「白痴!自私精!弱智!低能!戇鳩!..」
 
「...」
 
她一邊哭泣,一邊大鬧著發洩,我安靜地默默承受,直到她累了,大口喘著氣,我才苦澀地道:「月...對唔住...我真係冇諗過...我只係唔想你同我一樣變成喪屍...我....我除咗一條爛命,都冇嘢賠償到你...你...殺咗我啦....」
 
陳蕊月聽到後呆了一呆,狠狠地摑了我一巴,然後衝出房間。
 
我感受著臉頰微微的痛楚,不禁苦笑,這種痛楚,比起她也算得上甚麼。
 
我真的做錯了...
 
她應該去找刀子或甚麼來把我剖開吧,希望她只是一下子刺進我的頭顱,讓我快點解脫吧...不過...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良久,天色開始陰沉,房間內頓時微暗,大概已到晚上,但卻仍然毫無動靜,奇怪,拿武器要那麼久嗎?...我想了一想,不禁大驚,想起她加入搜索隊的原因,難道她現在又去了自殺嗎?
 
這個可能性很大,我心急如焚,連忙對著正在角落搔著自己尾巴的小銀道:「小銀!快去追陳蕊月,唔好俾佢有事!」
 
小銀聽到卻眨了眨眼睛,慵懶地打著呵欠,仍然玩弄著尾巴,對於我的說話愛理不理,這...這小子,怎麼連性格也似乎變了,他媽的...要是我能動,我一定抓著你的尾巴來玩流星錘...
 
正當我苦惱非常,想著辦法之際,忽然,房門再次被推開,輕聲的腳步慢慢踏進,小銀這時才挺起身子,嗚了一聲,一隻玉手輕柔地撫著它。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幸好她沒有事,而我雖然全身仍然動彈不得,但頭顱活動的範圍可以更大了,卻只見天花板上的燈突然熄滅,我向房門一看,卻呆了一呆。
 
在黑暗中,只見陳蕊月正站在房門前,她輕輕解開衣衫的鈕扣,慢慢除下白色背心,再把褲子脫了下來,頓時露出黑色胸罩和內褲,卻慢慢從空中滑落地上,一具白雪無瑕,凹凸有致的豐滿軀體便呈現在我的眼前。
 
我腦海一片空白,一陣尷尬,只見她一臉平靜,赤裸著向我走了過來。
 
理智叫我阻止著她,但不知為何沒有以往那種由心湧起,侵蝕著理智,要失去控制的欲望感,現在餘下的似乎只是普通的情慾。
 
我正想說點甚麼,卻感覺到褲頭一鬆,她把我的腳抬高,褲子和內褲慢慢被她脫下,她平靜道:「你全身都係血,頭先抹完上半身,而家到下半身。」
 
我一陣尷尬,張開嘴巴,很想喝止她,但卻又想起她剛剛哭得厲害的臉,生怕她情緒不穩,又想自殺,所有話都頓然吞回肚中。
 
一道銀影似乎感覺到氣氛有點奇怪,悄悄離開,而只感覺到她溫柔地用毛巾為我大小腿每一吋肌膚都仔細擦拭,讓我非常舒適,咳咳...當然,那裡也有很多血液,所以連那裡都被她好好地抹了...
 
當她為我洗滌完畢後,她在手盆上扭動著毛巾,卻沒有其他動作,我尷尬道:「咳...有啲凍,我想著番衫同褲。」
 
陳蕊月瞧了我一眼,道:「冇乾淨嘅衣物,我等陣叫小銀搵俾你。」
 
我喔了一聲,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直盯著天花板,正快要分心之際,卻聽到她道:「你反應好犀利。」
 
我乾笑著道:「幻...幻覺嚟,等陣就冇。」
 
忽然她站了起來,臉色有點通紅,我不知道她想幹甚麼,只是在我還未反應得來,她已經敏捷地跳上床上,然後騎在我的身上。
 
我心知不妙,頓然知道她想做甚麼,焦急地大喝道:「喂!停.....停!會死架!....」
 
我想翻滾身軀,全身卻仍然動彈不得,只能眼白白地瞧著她就在我肚皮上美好的身材,不禁讓我下身的反應更強,我頓時閉起雙眼,嘴唸著乘數表,卻只感到下身被她的小手握著,頭部慢慢接觸到一陣乾燥的溫暖....
 
「啊.......」
 
陳蕊月微微呻吟,我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滑膩無比的肉球上的那兩點嫣紅和惹火的蜂腰,清純的臉孔正緊皺著眉頭,一臉痛楚,我正想再喝止她,卻看到她身子一沉,下身已經完全被她緊緻的溫暖完全包著。
 
我也不禁叫了出來,只見她輕撥秀髮,額頭流出冷汗,露出正在笑著的臉孔,雙眼卻流著淚水道:「終於....終於...」
 
我正想說現在拔出來可能還來得及,她卻把手指按著我的嘴唇,輕輕扭動,下身頓時傳來異樣的快感,笑道:「葉清倫...你果一條爛命,我而家正式接收。」
 
我的腦海經已混亂到不知如何回答,此刻米已成炊,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忍著身體傳來的痛楚,勉強托起右手,撫著她的臉頰,為她抹去欣喜的眼淚,嘆著道:「咁又何必...」
 
陳蕊月左手蓋在我的右手上,深深地注視著我道:「你個世紀大白痴...點解你仲唔明...仲唔肯面對自己感情...冇咗你,我留係到仲有咩用姐...」
 
我心裡一顫,腦海似乎被電擊把神經線貫通了,那一瞬間,我終於明白,一切都是自己太過自我中心,過於固執,連累到她受了許多不必受的痛苦....
 
「我....」
 
後來想說的說話,我都忘記了,只記得那一片溫軟的嘴唇和瘋狂熱烈的嬌軀,把我身心完全佔據。
 
「我贏咗!」
 
「羸咩?」
 
「之前講過一個賭約,邊個最先救對方三次就贏,輸咗果個就要聽對方話。」
 
「喔....咁點解係你贏?田夫仔救咗你一次,醫院一次,教堂一次,地盤又一次...」
 
「總之係我贏!我田夫仔一次,醫院都有一次,仲有而家...我都係救緊你。」
 
「呢樣都算?」
 
「呵...呢樣係要用一世時間去救,所以呢,你個白痴要聽我話,你呢一生一世,都唔可以離開我。」
 
「...」
 
「嗯。」
 
「啊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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