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堂內,一百二十六人,六支槍,對付三十七隻喪屍...
 
不。
 
是三十八...三十九隻了。
 
時間在每分每秒變得更昂貴,生存好像是件奢侈的事。
 
當你嘗試回頭,或是腳步稍慢,喪屍的爪牙,便迅速搭上你的肩膀,彷彿變成上帝一樣,輕易地收回,或賜予你新的生命。
 


「吼吼吼!!!───────」
 
當了解到被喪屍前後夾擊,人們受驚地四處逃竄的時候,陸大軍卻發現地上的薛丁竟然消失不見,他回頭一看,只見到滿是慌張的人群,也只好暫時作罷。
 
面對著更嚴峻的問題,他嘖了一聲,暗壓著心中的震驚,明明自己為了逃避喪屍而過來,難道香港真的再無一個安全地方嗎?
 
剛剛跑過來的明明都是人,沒可能會有喪屍而不知,即是有活人被那隻喪屍咬傷或抓傷,而隱藏在人群之中。
 
此時此刻,根本沒可能逐個逐個檢查有沒有傷口,跑過身邊的,到底是完整無缺,還是暗藏病毒的活人?
 


每一個帶有喪屍病毒的機會,都要徹底毀滅。
 
當陸大軍看到後方再有人被喪屍撲倒時,前方亦有人化成喪屍的美食,他果斷地舉槍,隨意瞄準在追著一個男人的那隻喪屍,怒喝道:「射!給我射!全部都給我殺了!───────」
 
所有解放軍呆了一呆,直到聽到幾下槍聲,那喪屍自然是被射爆頭顱,但前面的那個男人卻也被射穿胸膛,臉孔不可置信,一人一屍便倒在地上。
 
其中五個解放軍才驟然醒覺,有點猶疑,但還是再次對著人群與喪屍之中,舉槍掃射,不過,他們似乎還有一絲惻隱之心,還是主力瞄準喪屍,被阻擋才連人帶屍射殺。
 
唯獨一個年輕的解放軍,他不敢相信地看著四周,慢慢地退後,步槍一直沒有抬起,似乎間接地拒絕了陸大軍的命令。
 


人群聽見後,顯得更瘋狂,男人怒鬧,女人尖叫,小孩哭泣,老人無助,他們此刻就像被關在一個龐大鐵籠的綿羊,面對著偽裝成同類的豺狼,除了盡全力地奔跑保命,直到耗盡力氣之外,也不能做些甚麼。
 
喪屍卻始終表情如一,只把血盆大口張得極大,隨意地挑揀目標,咬啃著不同口感的人肉,喝著不同味道的鮮血。
 
雖然剛異變的喪屍身手頗為敏捷,不過,當無情的子彈一排一排掃過後,不少喪屍都被轟掉腦袋,再也不動,而二十來個被追逐的人,也自然不能倖免,紛紛倒在血泊中。
 
但不到十秒,本來的活人,忽然拖著血淋淋的身軀,慢慢站了起來,全身上下劇震,整個身軀極速變化,黑得灰死的臉孔,灰白色的眼珠不斷收縮,流出來的血液從紅變成黑,像是宣示著新生命的來臨。
 
「他奶奶的!為甚麼好像全部人都感染了病毒!?殺不光的一樣!」八字鬍眼見自己剛不小心射死的一個胖子,挺著血肉模糊的肚腩搖搖晃晃重新站了起來,不禁再次舉槍大叫著。
 
陸大軍似乎對這事不感興趣,但趴在地上避過子彈,仍在發呆的阿靜忽地醒覺起來,她猛然低下頭,再看著那水中的一絲黑色飄浮物,仔細一看,它竟然在水中微微蠕動!
 
阿靜還來不及細想,卻在地上看見仁慈的木嫂,不知為何面帶微笑地急步衝去那一高一瘦的解放軍身後....
 
「小心!───────」


 
那一高一瘦的解放軍正聚精會神地朝前方的喪屍射擊,剛巧其中瘦的那個正忙著換彈匣,高的那個忙於應付前方衝來的喪屍,其他解放軍則各有各忙,全然沒發現到,在自己身旁,本念著人畜無害而不射殺的女人們,竟會有一個對自己懷著強烈的殺意!
 
「咕......」
 
瘦的解放軍剛換好彈匣,卻覺身後跑來一個人,他心下一驚,正想回頭,卻只覺咽喉一涼,一把用來野營的倒勾砍柴刀,狠狠砍去自己的喉嚨,鮮血頓時噴出。
 
他只能發出咕咕地嚥血聲,怒瞪著那笑得恐怖的女人,手中下意識地舉槍,想在臨死前把這個瘋女人射殺,她卻似乎料到解放軍的意圖,急忙地跳撲去另一邊,趴在地上,身手竟然頗敏捷!
 
瘦的解放軍意識漸失,根本控制不到步槍,只緊緊扣下板機,子彈率先沿著地上掃射,便失控地射向旁邊高的解放軍....
 
矮小的解放軍忠實地執行陸大軍的命令,正對著人群中射得起勁,眼角卻見旁邊一高一瘦的解放軍相繼倒下,大吃一驚,急忙走過去,俯身地視察他們,只見那個叫阿靜的女人邊跑過來邊大叫道:「水!係水!水入面有喪屍病毒!」
 
這話劃過整間飯堂,但都被雜亂聲阻隔,不過還是確實地讓解放軍們聽見,陸大軍皺起眉頭,矮小的解放軍叫了一聲,嚇了一跳,連忙拋走塞在褲袋中的水,當他稍鬆一口氣,卻忽地被一隻血手緊緊抓著,力道大得甚至抓出血痕,只見那高的解放軍正對著自己瞪起灰白色眼珠!
 


陸大軍聽到聲音,眼明手快,便朝高的解放軍射了兩槍,卻只射中胸口和腿部,而矮小的解放軍雖嚇了一跳,還是反應敏捷地一腳蹬開它。
 
一高一瘦的解放軍再次站起來,卻是一下一下地抽搐,陸大軍二話不說,便朝他們射去,矮小的解放軍見狀,沒理會自己手中的血痕,也幫忙射擊。
 
隨著兩個解放軍轉成喪屍,年輕的解放軍心灰意冷,子彈響聲開始斷斷續續,而不幸的是,喪屍數量有增無減,而仍在忙於奔命的活人數量卻大幅減少...
 
阿靜沒理會兩個解放軍喪屍,只駝著背,急步跑向木嫂,木嫂似乎以為趴在地上可以裝成屍體,正緊握著砍斧刀,悄悄地打量著下一個目標,全沒料到有人一直留意著她。
 
阿靜心中一陣混亂,順勢掠去那個瘦的解放軍失控而隨手掉在地上的步槍,再急跑幾步看準一跳,一下子騎在木嫂的背脊,用步槍對準她的後腦,有點顫抖地道:「你...點解要咁做?」
 
木嫂耳朵動了一動,似乎憑聲音聽得出是阿靜,她低沉地笑了一笑,笑聲慢慢變大,顯得滄涼又帶點悲痛之意。
 
另一方面,成功在陸大軍眼皮下溜走的薛丁正在努力地移動身子,重新燃起求生意志的他,咬著牙忍受著人群混亂的腳步踐踏在自己身上,當人群四處逃竄到自己後方時,他才呼了口氣,繼續向著鐵皮屋最邊的角落移動著,低聲道:「好彩老子我皮粗肉厚,你老味,個個都踩我一腳,呢個仇我一定報,不過,君子報仇就十年未晚....」
 
忽地,他安靜下來,卻見前方有一個瘦骨嶙峋的猥瑣男子,頭顱不知為何一百八十度地反轉,正瞪著灰白色眼珠,四處找尋目標,卻因頭身異常,視線與腳步不協調,而不住仆倒在地上。


 
薛丁認得出他是剛剛說話的阿八,不禁哈哈一笑道:「抵撚死,講老子我壞話丫嗱....」
 
阿八卻似乎被這聲音所吸引,他扭斷的頭顱抽搐了兩下,便朝地上的薛丁瞪過來,剛巧他前去薛丁的路線是直線,地上仍無阻擠,他對著薛丁張開嘴巴嘶吼,似乎想向他撲去,向前衝了幾步,卻不慎地撞到了鐵皮屋的牆壁,他再吼了一聲,慢慢地退後幾步,竟然似乎熟能生巧,對著薛丁,急速地後退!
 
薛丁嚇了一跳,正想逃走,手腳卻仍然被綁得緊緊的,他只能緩慢地移動,眼白白地看著阿八向自己倒著腳丫衝來,他苦惱地大鬧道:「屌你老母咩阿八,你擺明恰鳩老子我姐,夠彊就企係到,屌!我屌!我屌屌屌!!!!....」
 
阿八卻興奮地嘶吼著,難得有個獵物乖乖地躺在地上等待自己,更加急速退後,頭向背脊,手卻朝前方高舉,腳步不斷退後,詭異得駭人。
 
薛丁連口大鬧幾聲,甚至連絕招也出了,不住對阿八打住眼色道:「阿八,丫唔係,八哥!大佬八!果邊啲人仲好食,後面仲成班肌肉佬添,嗱,話你知,食老子我一定食撚到你又屙又嘔,你到時一定好撚後悔架...」
 
阿八卻視若無睹,只差十來步便衝到薛丁前方,薛丁見剛剛才從鬼門關逃出,卻又再次陷入死亡邊緣,嘴巴無力唸了幾句,連移動的力氣也似乎用光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張臭口一開一合,朝自己撲來....
 
當阿八朝自己撲來,薛丁心臟幾乎停頓之際,旁邊卻忽然傳來一聲輕叱:「哈!」
 


只見衣裙飄飄,有條雪白如藕的玉腿,用盡全力地向快要飛撲過來的阿八一踢,幸好阿八的身軀本來已是瘦骨嶙峋,弱不禁風,加上他身首反轉,平衡力大減,便被這一下力量不大的踢擊,踢得仆倒一旁的地上。
 
阿八憤怒地呱呱大叫,不住掙扎站起來,薛丁的心臟卻好像仍然動不了一樣,只見那道身影,正是滿臉淚痕的朱女,不過,她的臉孔卻一反剛剛柔弱的神態,正眼神堅定地看著自己。
 
薛丁呆了一呆,朱女二話不說便嘗試解開綁著他手腳的麻繩,卻發現竟然打了死結。
 
阿八憤怒地叫了兩聲,手腳並用地撐了起來,卻又再次倒下,似乎仍然不太熟悉如何控制反轉的身軀。
 
此時卻有一把女聲從角落大叫著:「朱女,危險啊!快啲番嚟!」
 
卻是丹澤爾不知何時一早把溫麗絲和花花二人帶到鐵皮屋左上角的角落之處,兩女背靠著鐵皮,溫麗絲朝這邊大叫著,花花則仍抱著梅子的頭顱,對著薛丁閃爍著冷光,而丹澤爾則擋在兩女面前,赤裸上身,神情認真,用衣服包著拳頭,赤手空拳地對付喪屍,憑著他與生俱來過人的敏捷和力量,暫時還能應付一兩隻喪屍而毫髮未傷。
 
朱女沒有理會,用盡手指的力量試圖解開死結,粗大的麻繩死結又如何是個十六歲的溫室小花能解開?只見她試了三四次,已經滿頭大汗,而阿八卻慢慢成功地站了起來,興奮地尖叫著。
 
薛丁凝視著朱女的焦急神情,忽地哈哈一笑,扭動著身軀,似乎在避開乎朱女的手,他道:「喂,o靚妹,死開啦,老子我唔洗你救!」
 
朱女一手狼狽地抹去額頭上的汗,一手用力扯著麻繩,沒有理會,薛丁似乎開始焦急道:「屌!!!走呀!走啦!走呀喂,咇咇!查牌,走鬼呀!!!!」
 
聽著薛丁胡言亂語,朱女不禁暗內一笑,她忽地改變方法,決定用自己的力量把薛丁整個身子拖走,只見她急步走到薛丁的腳後,然後雙手抓著他的腿,拉!────
 
朱女卻連一厘米的距離也拉不動,反被沉重的薛丁弄得一時無力,因而跌坐在地上,嘎嘎不住喘著氣。
 
當薛丁見阿八距離自己不到五步,正想大吼一聲,卻忽然聽見身後的朱女極其輕聲道:
 
「薛丁,雖然你係個衰人,但我唔會咁易俾你死。」
 
薛丁呆了一呆,已經不知道說甚麼好,卻覺被一個陰影籠罩頭頂,阿八惡臭的嘴巴就在上方,黃濃色的口水不住劃過下巴,忽地,便向自己極速咬來...
 
「呯!──────」
 
一聲槍響,精準地射爆阿八的頭顱,薛丁反應飛快,立刻側過頭,黑血混雜腦漿只淋到他的後腦和背脊,渾身頓時起了雞皮疙瘩,但這比死亡然後變成喪屍好上太多了。
 
朱女驚訝地啊了一聲,回頭一看,便見一把鋒利的軍刀掉在自己面前,一個穿著軍服的解放軍在身邊快速掠過,把兩隻正朝這邊跑來的喪屍射殺,他轉頭道:「發甚麼呆,快解綁!」
 
朱女見那張是年輕的臉孔,想起昨晚,心中一定,連忙拿起軍刀,小心翼翼地割開薛丁手腳的麻繩,不到一會,薛丁便重獲自由,死裡逃生。
 
薛丁甫起來的第一件事,便兇惡地瞪著朱女,似乎想鬧些甚麼,但面對著朱女流著汗水的笑容,最後還是說不出甚麼,只由得她拉起自己的手,自己拾起軍刀,往角落衝去。
 
年輕的解放軍也隨後跟著他們,他見有一隻喪屍正衝向丹澤爾,那丹澤爾正忙於閃避一隻喪屍的攻勢,已抽不出手來應付。
 
年輕的解放軍便在遠處瞄準,呯呯呯三聲才把喪屍的頭顱射爆,雖槍法不算太準,而且瞄準的時間很久,但比起亂射的準繩還是高上太多。
 
丹澤爾此時也借著自己腿長的優勢,閃過了爪擊後,對著喪屍脆弱的膝蓋一掃後,然後朝它的頭顱不斷死裡地打,直至打到喪屍的頸椎歪了,臉孔都凹到一大半,拳頭都浸沒黑血,才停下手來,向年輕的解放軍示意感謝。
 
朱女拉著薛丁閃避喪屍,跑至角落,一直躲在丹澤爾身後的花花見狀即時瞪大雙眼,尖叫道:「你個殺人兇手,唔好過嚟,同我去死!去死!────」
 
薛丁正張開嘴巴,朱女卻急道:「花姐姐,佢唔係兇手啊!」
 
花花似乎毫不相信,滿懷仇恨地瞪著他道:「哦?咁你講呀,兇手係邊個?殺死梅子,仲割佢個頭落嚟,到底係邊個!?」
 
剛跑過來的年輕解放軍身軀彷彿震了一震,卻沒人留意到,薛丁根本懶得解釋,正哼了一聲,想掙脫朱女的手,大鬧兩句便離開,朱女卻緊緊抓著他的手臂,輕道:「花姐姐,等我哋出到去,我再好好咁講俾你知,薛丁雖然係衰人,但佢係無辜。」
 
在一旁不斷關心緊張地注視著丹澤爾的溫麗絲,好奇地來回看著朱女和薛丁,薛丁尷尬的臉讓她感到奇怪,不過也插口道:「花花,還是暫時算啦,這個時候...還是先看看四周。」
 
丹澤爾除下喪屍的外套,重新用衣服包好自己的雙拳,他黝黑的肌肉一鼓一鼓地起伏,皺著眉頭,察視四周,冷聲道:「人,變少了。」
 
隨意一看,只見不到三四分鐘,本來嘈雜的飯堂,聲音卻漸細,仍在奔跑的活人變得非常少,只餘四十來個,而鼓起勇氣對著喪屍反抗的,加上剩餘的解放軍,也大概只有十來個,其餘的都是喪屍,正幾隻,甚至十幾隻地追著,襲擊著還倖存的人,短短一瞬間,活人竟劇減一大半。
 
「出口。」一把男聲忽地插口,那個年輕的解放軍匆忙問道,「出口在哪裡?」
 
丹澤爾雖對亂槍掃射的解放軍沒有好感,但這個剛為自己解圍的卻是例外,他嗯了一聲,這才想到離開,立刻指了指對面盡頭,道:「這裡,只有一個門口...嗯!?」
 
眾人剛看去對面的鐵門,卻見一個人影似乎成功閃避喪屍的追擊,或是喪屍並不對他感興趣,他身後一隻喪屍也沒有。
 
他不知何時悄悄地走到鐵門,鐵門似乎鎖上了,他扭了兩下,不成,卻在懷中取出不知甚麼,似乎是鐵絲甚麼的,花了幾秒便輕易打開。
 
陽光把他的影子射在地上,他再踏出去之前,再回頭一看,嘴角勾起一絲若隱若現的微笑,便啪一聲,再緊緊關上門。
 
一個橫衝直撞的健壯男人,正吃力地避著身後的兩隻喪屍,剛巧跑到鐵門附近,看見那人影的離開,這才醒悟過來,喜悅地衝去鐵門前,再用力一扭,正想打開!────
 
咔,咔,咔....
 
竟‧然‧打‧不‧開。
 
死灰的咔咔聲,把他的心情從天堂打落谷底,他不敢相信,再扭一次,打不開,便用力地踢著鐵門,踢得腳尖生痛,卻仍然打不開。
 
那男人大鬧幾句,正想轉頭繼續跑去,眼前一黑,只覺後方有幾道血淋淋的身影朝自己撲來,面對著它們,腦中卻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這,或許這個是剛剛撞死了那人的報應吧。
 
隔了千來尺還隱約聽到那男人的慘叫,眾人都呆了一呆,只有花花咬牙切齒道:「阿一果條仆街,竟然自己走佬!?唔通就係佢殺咗梅子!?」
 
對於花花變得更惡劣,如此敏感的猜測,眾人沒有反駁,丹澤爾沉聲道:「鐵門反鎖,離開,難。」
 
年輕的解放軍也有點焦慮道:「那門似乎撞不開,我們除了殺光這裡的喪屍外,也沒有其他方法,但是...我經已沒有子彈了。」
 
溫麗絲啊了一聲,疑惑道:「剛剛我看你沒有亂射人啊....怎麼子彈這麼快用光?」
 
年輕的解放軍苦澀一笑:「每個人分配的子彈數量不同,我的最少...」
 
「啊!!───────」
 
他們只說了幾句話,卻又有一個人被五六隻喪屍撲倒,然後分屍啃食血肉,甚至有幾隻喪屍開始注意到這個角落,慢慢向這裡搖搖晃晃地走來。
 
眾人臉色一變,就連冷靜的丹澤爾也不禁喃喃自語,沒有子彈,沒有武器,怎能對付這麼多喪屍?
 
「呔!」卻見薛丁怪叫一聲,忽地摺起袖子,鼓起肌肉,大喝道:「老子我,有辦法!」
 
同時間,另一邊。
 
當木嫂聽到背上阿靜的問話,不禁抬高頭大笑,這笑聲卻是所有人從末聽過的滄涼,內裡的悲痛之意讓人聽見便覺難受。
 
她笑聲戛然停止,忽地表情痛苦,慈祥的聲音痛道:「啊....阿靜,你坐得我腰骨好痛啊,快啲落番嚟,想痛死我呢個老人家咩....」
 
阿靜聽後,心中一軟,正考慮著站回地上,卻見木嫂的手突然一屈,手中的砍柴刀竟朝自己砍來,但由於角度問題,力度不大,阿靜輕易便避開,再用槍柄大力敲向她脆弱的手腕,砍柴刀便頓時飛向地上,阿靜再用雙腿踩著她的手背,不容她再動。
 
陸大軍聽到水一事後,自然想到是木嫂的所作所為,便對著她怒目相向,卻因朝他撲去的喪屍極多,他和矮小的解放軍也無暇理會這個把病毒混入水中的瘋女人,只不斷舉槍掃射,但有幾隻喪屍似乎特別敏捷,竟懂得閃避子彈,嚇得陸大軍不敢再分散注意力。
 
木嫂痛叫兩聲,不再反抗,阿靜卻覺得心中一寒,怎麼木嫂變得如此陰險狡猾?
 
阿靜還在震驚之時,卻聽見木嫂再笑了兩聲,卻是淒涼之極,她突然溫柔道:「阿靜阿靜,你同揚仔尋日,有冇照顧好木叔啊?」
 
阿靜內心一震,正想回答,木嫂卻自言自語低聲道:「哎呀,木叔今朝肚痛又頭痛,發燒又發冷,血,成晚都止唔住,擔心死人囉,走去伊醫生到,點知俾人趕走,可憐我哋兩個老嘢冇人理,可憐我哋兩個老嘢啦,可憐我哋兩個老嘢啊...」
 
木嫂忽而溫柔,忽然激動,毫無先兆,倏地尖叫道:「知唔知!?阿木為咗你哋付出幾多?你哋竟然俾佢受傷?你哋對唔對得住我?阿木每日辛辛苦苦為你哋搜索,冇人知道,冇人知道佢做咗幾多嘢,佢為你哋,為香港做咗幾多嘢?你哋竟然俾佢受傷?你哋竟然俾佢受傷?...」
 
阿靜聽到這裡,心中泛起淡淡的哀傷,也明白了幾分,怪不得那第一隻喪屍下巴的鬍鬚,這麼熟悉...
 
她只低沉地道:「對唔住....」
 
木嫂再次笑了起來,卻是似乎聽到好笑至極之事,笑得她雙眼不停湧出淚水,她邊笑邊哭道:「哈,阿木,最好笑嘅係...最好笑嘅係三日後可以走,可以離開呢到,但你呢個老嘢咁就死咗!冇啦啦...冇啦啦...咁就死咗....竟然拋低我一個,阿木,老公,你仲未同我講對唔住,你每次都會第一時間哄番我,但今次就咁拋低我一個?哈哈....哈哈!!....我唔俾!!!所有人都要陪你,所有人都要陪你!.....但我只要....你陪我....」
 
木嫂從大笑,到低笑,到哭笑,到不笑。每一句自言自語,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利刺刻去阿靜的心。
 
阿靜不忍地低著頭,一直猶疑著說甚麼話來安慰她,卻聽到她不知何時,尤其是最後一句說話,卻顯得氣若遊絲。
 
猛然一看,只見她正趴著的地上緩緩流出鮮血,阿靜急地跳了下來,俯身仔細檢查,只見木嫂已經斷氣,雙眼不憤地睜得極大,死不瞑目,而她的胸腹,原來早已被幾發子彈貫穿....
 
忽地,阿靜感到有些微濕漉漉的黏液滴在頭上,她目無表情,緩緩地抬高頭,只見一隻喪屍竟然敏捷地倒掛在鐵皮屋的天花板,正張開嘴巴,漏出口水,身體有點鼓漲,圓圓的,而雙手雙腿竟然抓穿鐵皮,像隻蜘蛛一樣,似乎不是普通的喪屍。
 
阿靜卻只瞧見它下巴有一抹熟悉的鬍鬚,而它灰白色的眼珠,只死死盯著在她旁邊的屍體,它俐落地在上方跳了下來,阿靜舉起步槍,急退兩步,它瞧也不瞧阿靜,只慢慢爬到木嫂屍身旁邊。
 
阿靜呆呆看著它,而它卻似乎非常溫柔,疼痛憐惜地,把木嫂的身子翻了過來,異變的爪子輕輕撫著她的臉孔,為她蓋上雙目,然後,意料之中,毫不意外的事發生了。
 
它看準位置,一大口咬去木嫂的頸項,表情變得異常猙獰,咕嚕咕嚕地喝著還暖著的鮮血,發出爽快的嘶叫聲。
 
啊。
 
剛剛,我有一刻,還以為它仍然是活人,結果,它不是。
 
阿靜瞄準它醜陋的頭顱,面無表情,扣下板機。

「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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