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死了。
受了那個珍珠耳環的女主人的一番拳打腳踢後,小乞丐便一直捲縮在地上呻吟。
身為乞丐身體也自然不會健康到甚麼地步,死亡,往往是那麼接近。
受傷之後,小乞丐連行乞的氣力都沒有,乞丐本還便是手停口停,即使我們想分食物分給小乞丐,但我地連自己都喂不飽還哪有餘力去照顧別人?
到頭來惻隱之心甚麼的都只能建基於基本的溫飽之上。
至少我認知的世界是這樣。
小乞丐斷斷續續的發了幾晚高燒,不久之後被沒有反應了。
大家草草把他葬在山林間,隨便在山林中掘了一個淺坑,便用小乞丐僅有的薄毯把他的遺體包好,然後下葬。
黃泥一鏟接一鏟的蓋在小乞丐身上。
這一次應該是我第一次接觸死亡。




但那感覺雖然很陌生,但卻又很熟悉。
就彷彿從前已經近距離與死亡對峙過,只是忘了而已。
大伙兒象徵性的豎了一根木條作碑,胡亂鞠躬幾下便一哄而散。
這已經算是作為待在同一條街的乞丐之間的最大情義。
事後當然沒有人為他追究過什麼,過了一陣子,來了幾個乞丐,又走了幾個,連小乞丐的名字都忘住了。
只有街還是那髒,肚子還是那麼餓。
 
記得遇到師傅的那一天正下著不大不小的雪。
在師傅身旁倒著幾個人,雖然嚴格說那些人已經變成屍體,而師傅的右手則牢牢握住手槍。
槍管,彷彿還冒著煙。




師傅靠著牆,整個人脫力的慢慢坐下。
然後他發現了躲在垃圾桶後的我。
他看著我的時候我全身禁不住發抖,當時我以為是冷,或是餓。
但在後來當橫飛的子彈幾乎穿過我的腦袋時我終於知道,當時的顫抖原來是一種叫恐懼的本能。
「喂小鬼,」他說「過來。」
不算是命令的口吻,卻有一種令人折服的霸氣。
當時我要麽嚇傻了,要麽便是不怕死,因為我真的走了過去。
走過去一個殺了別人而且手中還握著槍的人的身旁。
「幫我一下,」他指著左臂,我只看見一大片殷紅,把他的外套濕了一大片。
我幫他把外套脫下,他自己簡單料理了一下,反正是我當時不能理解的步驟。




大約過了等到地上幾個男人都完全沒有了體溫的時間,受了傷的他便離開了。
他並沒有把屍體打包回去或用火燒掉或什麼什麼的,就這樣離開了。
後來我問師傅為何不用處理那麼屍體,他的答案還真令我意外。
因為他只是簡單地吐出了三個字:「不需要。」
 
他離開現場後,我盯著地上的屍體,胡思亂想了一會。
然後當然是東摸西摸看看有什麼可以賣掉換一兩餐溫飽。
可惜除了三柄槍和一些零錢外便什麼都無了。
我把錢袋好,至於槍,我把它們埋進了小乞丐的墳邊。
因為我希望他拿到這些槍後,在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陰間至少不用再被人欺負。
或許當時我還小才會有這種想法。
遇見師傅之後,我還是沒有離開那條死了幾個人的冷巷,而那些屍體隔天已經消失了,沒人問話也沒有任何型式的調查,
像那三人不曾出現,要不是那三柄埋好了的槍和所剩無幾的零錢,我還真以為那天發生的只是我餓昏後看見的幻覺。
幾天過後,當時還不是我師傅的師傅又出現了。他的手似乎已經痊癒。
他走近蹲在地的我,問:




「想吃飽嗎?」
我忘了我當時的答案,大概是呆呆的望著他,然後不斷點頭之類吧。
之後我跟著師傅離開了西安,輾轉在中國遊走,後來又回到西安。
當我重臨西安的時候,街還是那麼髒,但我已學會了用命換取溫飽的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