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藍藍,從鳥背躍下,一起回復成人類大小。
 
白鷺,只有一米高,看上去矮我很多。
 
日來小姐摸著牠的頸背,把發光的勒韁繩收回「來」紋身中,躍下來恢復牠的自由。
 
於是,白鷺以輕快的步伐助跑兩步,展翼飛向前方,穿過刻著「來族」的木柱入口,降落在裡面一個美麗的湖泊裡。
 
日來小姐也回復人類大小,「哩邊請。」
 


她帶著我們進入《來族》部落。
 
這個島非常大,有多間披著稻草的民房,有樹木、湖泊、山,也有多種鳥類在寄居,環境非常寫意、簡樸,卻不原始。
 
還有,守衛相當森嚴。
 
四處都是白色裝束的女性,她們都是中短頭髮,散發著剛烈的感覺。
 
似乎都是些很強悍的人。
 


「哩度,個個都姓日來?」我問。
 
「冇錯。」日來小姐答。
 
「咁你叫咩名?」我問,扶著藍藍跟在她身後。
 
「安安,早晨。」遠處有女人跟她招手,她也起手回個招呼。
 
「帶左人返黎?去邊啊?」那女人繼續問。
 


「去搵族長。」日來小姐答,便領著我們走過。
 
「我叫日來安。」日來小姐介紹自己,「另一個我叫夜來靜,我同夜晚既我唔熟,你最好唔好當我地係同一個人。」
 
「吓……哦。」我答。
 
「你好似好驚訝喎。」她說,一直在走,開始踏上石級,往山坡走去。
 
上山?的確,上面是有一間大屋。
 
「少少啦。」我要背起藍藍,踏上長長的石級。
 
「我地《來族》既人,通常以其中一邊為中心,另一半只係唔重要既配角。有啲人會同共享有日夜既記憶,兩個性格相處融洽。」
 
「但多數人只係重視自己嗰一邊,日間只過日間既生活,到左夜晚,有夜晚嗰位既人生。」


 
「咁你呢?」我問,想起昨晚那憔悴的、獨自喝酒的黑裝人。
 
「我算係只得日間一邊,夜晚條友做乜,我向來不聞不問。」日來安說。
 
 
踏、踏、踏、踏,上了石梯,還有一段路程。
 
「基本上,哩度係以日間既人為中心,因為工作、日常事務、公務等都係日間完成。」她繼續說。
 
「夜晚嗰班夜鬼,我地真係唔知佢地除左吃喝玩樂,仲識啲乜。」
 
「我同一班姊妹,到左夜晚,就當係上左床瞓覺。」
 
「你地如果今晚仲係度未走,真係要小心啲,因為全部人都會性情大變,由夜晚既人格控制。」她說,「原本對你好既人,可能會對你好差。相反都係。」


 
聽著,真的覺得有點恐怖。
 
 
 
藍藍抓住我的手,稍為抓緊了一點。
 
「你話,通常以其中一邊為中心。咁即係,依加都有人係以夜晚既自己為中心?」我問。
 
面前又是一條石梯,我又要走上去。
 
哮……有點喘氣,為什麼不直接飛上去?
 
「係啊,係日頭,望落去遊手好閒嗰啲女仔,有部分到左夜晚,都係啲德高望重既人黎。」
 


「佢地當自己係男性,以男性自居,對日間既事、女人既事毫不關心。」
 
「我唔同,我知自己係女仔。」她說,一直健步如飛。
 
 
「哦……哮……」我愈來愈需要毅力支持。
 
「咁人地,真係覺得自己係男仔,只係容貌身材唔同左,咪係日頭都當自己係男仔囉。」我順著邏輯去說。
 
「但係!」她停下腳步,「係日頭,真正係男人既來族人,只係得一個。」
 
「吓?」我也停下來了,「乜唔係全部都會變成女兒身架咩?」
 
「有一個人例外。」
 


「佢舉止幽雅,佢風度翩翩,佢學識淵博,通曉世間一切。」
 
「佢係我地既老大,姊妹之間公認既男神。」
 
「日來晴族長大人。」她合十雙手,腼腆地說,少女的心好像要跳出來一樣。
 
我和藍藍聽罷,面面相覷,不知給予何種反應。
 
「行啦都係。」托一托藍藍,又繼續踏上一級。
 
閒聊到此結束,彼此的腳步,都專注地往上踏。
 
連續上了兩條石梯,我們終於了登上了此島的頂點建築。
 
喘氣中,有種征服了山峰的自豪。
 
——但這種自豪,很快就被藍藍的痛呻驅散。
 
 
眼前的古雅大屋,只有一層,外牆由簡樸的石磚堆砌而成。
 
窗口是正方形的古式紙糊窗,部分沒有緊閉,但窗縫沒大到可以窺看裡面的地步。
 
「快啲,搵人救救我老婆啦。」我懇求地說。
 
大門前方,有兩名白衣女子把守,她們看見我們便主動上來迎接。
 
「安安,族長大人已經算到你地會黎。」白衣女子說,「已經為傷者準備好診斷室,族長已經係入面等緊。」
 
「咁……咁快啲啦!」我催促。
 
然後,藍藍被她們帶到屋內,一個特別的房間之中。
 
「唔洗擔心,我會無事。」她說。
「唔洗擔心,妳會無事。」我說。
 
我和藍藍在分別的時候,又難過地一笑。
 
「先生,你去會客室等等先啦。」接著我就被攔住了,甩開了她的手。
 
「我會係度,我會係度等你。」
 
說完,失落感隨之侵襲而來。
 
「藍藍,妳一定要冇事。」我合手祈禱,「妳平平安安出返黎,老公會疼晒妳。」
 
「先生,會客室係嗰邊。」白衣女子勸說,藍藍已交給其他姑娘接手。
 
「唔去,我邊度都唔去。」我拒絕。
 
二十分鐘後,診斷結束。
 
我能夠進入診斷室的時候,族長已經離開,工作人員正在收拾物件。
 
「藍藍。」我叫她,但沒有反應。
 
「佢好快會醒返,依加只係短暫昏迷。」白衣姑娘說,把藍藍躺著的床,推送到走廊另一邊的隔離室。
 
「但係,佢要暫時接受隔離治療。」她邊走邊說。
 
「你講咩?隔離治療?」我問,跟著走入隔離室。
 
「詳細情形,族長大人會同你解釋。」白衣姑娘說。
 
門外,又是剛才的白衣女子,她對我說,「程強先生,日來晴族長大人叫你,係關於你太太既情況。」
 
迷糊地,藍藍悄悄牽住了我的手,在床上虛弱無氣地說,「聽完之後話比我知。」
 
吻——
 
我吻她額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