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新世紀: 驅屍記（六）
兀自震動的銀鈴忽然「噹」的一響，就不再發出聲音，再像正張口大叫的人，忽然被人捂住嘴一樣。
紫瞳的雙目化為紫色，第一樣映入眼簾的是何國德，他身上散發靈力，而站在前左右就有三個小孩，其中一個是曾在店內見過、被自己一雙紫目嚇唬過的。何國德毋需糯米鹽，正正是因為他有這些嬰靈護身。
他積聚胸間的靈力，感受到牆內每條電線的跳躍，在這裡發動「借雷」，難易程度應該跟在工業大廈差不多。
只是就算用了「借雷」，亦不代表可以一下子擊敗對手，畢竟是殭屍……
門口出現一隻紅色皮鞋，緊隨的是旗袍的裙腳。進來的是個跟Amy有七八分相似、但比Amy更美的女人。她穿的旗袍合身非常，更顯得身裁玲瓏有致，然而她走路時是拖著的，鞋頭在地上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更在地上留上一條紅色的線。
「她應該……該是Amy的母親吧。」子軒說，早戴上拳套的雙手互相搓著。
紫瞳看的是一個身穿旗袍的女人，全身散發出黑煙，黑煙在店堂四處遊動，無孔不入。店角神位的紅燈閃動不休。
好強的屍氣！
何國德舞出一道劍花，兩腳腳踝微微離地；三隻嬰靈青氣大盛，分別跑向店堂三個角落，鑽入放在該處的紙紮公仔。
店堂的溫度似乎低了好幾度，神枱上的一杯清水結了一層薄霜。
何國德在殭屍一米外的範圍來回踱步，舞動桃木劍，卻不出擊，氣勢威猛，但紫瞳看到何國德握劍的手微微顫動。未曾收伏過殭屍的師叔，都有害怕的時候嗎？
殭屍雙手垂下，一副以逸代勞的模樣，但十指指甲正慢慢伸長。
「喀喇喀喇……」那三副紙紮公仔活動起來。在慘淡的燈光下，紫瞳依然看到分別是關羽、張飛、趙雲。
「紫瞳，哪是甚麼術？」子軒問。
「那些是師叔的獨門武器，要知道鬼魂靈力再大，都是有形無質，難與實體的殭屍相抗，惟有靠上身或附上死物。師叔於是就做了這些紙紮公仔。」
關張趙三人將殭屍團團圍著，殭屍的手指已伸長至五公分，雙目木然。
「看刀！」關刀舉起偃月刀，直劈下去，滿佈靈力的紙刀威力絕不遜於真刀。
「啪！」偃月刀砍在殭屍的左肩，卻不見她稍動一下。
「臭婆娘，死吧！」張飛手執長矛，刺向兩公尺外的殭屍。紫瞳認得那是附上妖猴的男嬰靈的聲音。
殭屍還是半步不退，「喀」紙矛中段彎曲起來，此時趙雲的長劍亦刺在她後頸。她雙手一揮，切斷了紙劍，回身一爪，抓破了張飛的紙臉。
「哎呀！」張飛忙退開，青氣從裂口中逸出，就像有人將乾冰塞進紙紮公仔內，只是氣體是青色的。
何國德低吼一聲「受死吧」，一個箭步，桃木劍刺向殭屍的咽喉。
殭屍雙腳一曲，向後滑開三個身位，似乎對木劍頗為忌憚。
何國德連刺三劍，殭屍左閃右避，終於第三劍擦過上臂，發出「嗤嗤」，猶如清水滴在熱炭上。
「三孩聽命，抓著殭屍。」關張趙三人扔掉兵器。其中兩人抓著雙臂，另一人將抱著腰。
何國德不敢猶豫，一劍直刺殭屍左胸。
殭屍伸展雙臂，將公仔摔至天花，左足一抬，將餘下公仔的紙頭踏破。右掌一翻，及時格開了桃木劍，接觸處冒出白煙。
那兩個公仔從天花掉下來，兩鬼也倒在一旁在地翻滾，身上冒出青氣。
何國德一呆，大喝一聲，紫瞳似乎看見他眼角的一絲淚光。
畢竟，這些鬼是自己養的，是自己的心血吧。
殭屍十指箕張，迎向何國德的桃木劍。何國德退後半步，劍尖直點對方手肘，變招之快，不弱於年輕人。紫瞳暗暗心服，自己幼時身體不好，這套桃木劍法學來學去都學不好。
紫瞳雙手連轉三個手印，感到電線內的能量不住增強。子軒頭髮揚起，四方張望，雙足不住微跳，卻不走出糯米鹽形成的圓圈。
「啪喇啪喇啪喇……」靜電的爆破聲響起。
「著！」何國德的桃木劍刺進殭屍左腹，卻只有劍尖進了去。
子軒叫道：「老頭兒，當心！」「砰」的一聲，何國德已直撞神枱，動彈不得。
殭屍隨手將桃木劍扔在地上，旗袍的肚腹處有個燒焦的孔。失焦的眼睛望向紫瞳子軒二人。
「借雷」需要的靈力只累積了八成。
紫瞳忽然看不到殭屍的所在，並非殭屍快速移動，而是面前只見霉臭牛仔褲 。
子軒擺出拳手的姿勢，雙腳一進一出的以碎步跳著。
只要戴上拳套，子軒就好像成了另一個人，這是紫瞳多年前首次與子軒會面時的印象。那是場職業拳賽。
殭屍「沙」的一聲，似乎是嘲諷著子軒。
「你來啊，你來呀，有種就來……」子軒踏出了保護自己的糯米圈。
殭屍凝視著子軒，身子也跟著轉向。
殭屍消失了。
「啪」的一聲，殭屍左頰中了個左勾拳，子軒憑這一拳擊倒過數十計的拳手。
殭屍紋風不動。子軒收回拳頭，搖搖手，剛才一拳似乎是打在石牆上。
殭屍再次消失。
她再現身的時候，左上臂碰著子軒的右肘，下巴卻黏著一個上勾拳。
紫瞳似乎見到殭屍雙腳離地，然後被地上的糯米一絆，倒在地上。同時子軒摔在一旁，面色蒼白，上臂留下了五條爪痕。
「紫瞳，快用借雷啊……」何國德的聲音在耳旁響起。紫瞳雙手又轉了兩次手印，靜電的爆破聲又再響起。
殭屍第三度消失。
紫瞳眼前的是旗袍的中擺，抬起頭，見鍾玲正俯視自己，臉上的笑容似乎由左耳伸延至右耳下。
格格格格。
Amy醒來，嗅的是燒味飯的味道。她睜開眼睛，一片陌生，並非自己的睡房。她回過神來，想起昨晚在管理員中叔把她帶到這兒，招呼她喝杯水。
她喝完後過了幾分鐘，就不其然的昏睡了。她試著移動雙手。還好，雙手未被縛起。摸摸身上，衣服還在。她起初以為那管理員中叔是個色狼。
身旁果然放了一個盒飯，另有裝著湯水之類的發泡膠碗，上面放了一對木筷子和塑膠匙舀。
身處的房間有一排窗戶，卻落了簾子，唯一的光源是天花的暖色光管。更令她奇怪的是前的白牆上隱隱約約畫著些甚麼，有些像塗鴉，但用的全是黑墨。她四處張望，房間的左邊只有張摺床，別無他物，然後她向右看，一看之下心跳不已。
那是個棺木，直立的；仔細再看，似乎樣式跟以前在作坊見過的差不多。然而，這次棺木不是緊閉，而是打開，裡面空無一人，僅有些泥沙，濕濕的。
「小娃兒，醒了嗎？」遠處一道摺門打開。是中叔。「快吃點東西，吃個飽。」
Amy打開發泡膠盒，裡面是個叉雞飯，泛著油光，是平時她最怕的。但今次她的肚腹卻發出一聲長長的悲鳴。
「你不是帶我去見媽咪？為何要把我帶在這裡？那杯水你做了手腳，是吧？」
「嘿嘿，快吃啊，要做隻飽鬼。」
Amy不理中叔的含意，拿起匙舀，就吃。她又打開發泡膠碗，飲了一口，裡面似乎是菜乾湯。她靜靜吃著，雖然很餓，但叉雞飯只吃了一半，湯則喝了個仰天。
「吃飽了嗎？」
「我媽咪究竟在哪處？」
「現在是三更，她要出去找吃的。」
「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一個半小時後。」中叔屈指一算，有點像電視劇內的神棍。
「我不要待在這裡。」Amy想站起來，這時吃飽了，就不怕眼前這沒有七十也有六十的老頭。
她腳下一軟，倒在地上。
「嘿嘿，你不能走，你母親回來之前，我們有事要幹。」終於中叔解開襯衣的鈕扣，脫起上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