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德貞

團隊:張明德、黃海澄、蘇莉、馬惜君、陳錫明、江國斌、胡添祐、張采、司徒瑞、劉敏霞、古有榮、張豐年、林太華、鄭約

穿過西九龍走廊天橋,就到達興華街西。興華街西依然很闊,左邊是露天停車場,右邊是屋苑與學校,路的兩旁泊了汽車,不少都是貨車。眾人貼着右邊牆前進。
街上很靜,靜得只有風聲。看來這邊不似長沙灣道與荔枝角道,並非政府軍重點把守與運輸的地區。
德貞女子中學就在前方不遠處,校門有警察把守。警察僅是輕鬆站着,看來這裡沒有發生過激烈衝突。
「喂!」江國斌叫了一聲,慢慢走出去,「伙記呀,唔好開槍。」
警察向他揮揮手。江國斌隨即示意眾人走出來,大伙人向德貞門口走去。
「嘩你地咁大班人嘅?咩事個個有槍?」看守的警察略為驚訝,但面前一班人有警察有軍人,令他覺得問題不大。




江國斌說:「我地保護住班學生,佢地話要過嚟搵人喎。長沙灣個邊打到嘭嘭聲,梗係拎住枝槍穩陣啦!你地呢邊無事?」
「老鼠都唔見多隻,都唔知上頭叫我地守住學校做咩。」
「辛苦晒,入面仲有學生?」
「係呀,仲有好多學生,你地入去或者搵到人嘅。」

穿過大門就到學校接待處,有職員走過來問明來意。
「我地係嚟搵一個叫馮美華嘅學生。」
職員見眾人臉色沉動,着眾人等一等之後走入校務處。校務處內有兩個老師,聽到後拿出各班人名表核對。全校有三個馮美華,就讀不同級別,教師走到她們所在的班房,叫她們下來。
等三人來到後,老師問:「我校有三位馮美華同學,唔知你地搵邊位?」
馬惜君早就想到有這種情形,道:「你地邊位有哥哥讀城大,叫做馮少華?」




其中一個聽到,震了一下,走前兩步。一位教師着其他兩位回去班房。
黃海澄拿出頸鏈,放在馮美華手上。她是一個聰明的學生,當下就知道這是媽媽的遺物。但,哥哥呢?
馮美華睜着充滿淚水的眼,向人眾張望。
黃海澄說:「你哥哥係石硤尾警署,畀政府軍殺死。」
馮美華流著眼淚,但沒有哭聲。
過了幾分鐘,她收乾眼淚,戴起頸鏈。校規不准許學生佩帶飾物,但旁邊的教師並沒有阻止。

戴上頸鏈,馮美華露出堅決的眼神:「我哥哥點死?」
「我地走入石硤尾警署,遇到政府軍偷襲,畀軍人開槍射死。」黃海澄道。
「走。」馮美華向前走一步,「我要佢地血債血償。」




馮美華的語調堅定而緩慢,眾人不禁佩服她的堅強。
但張明德此時卻向她走去:「我地並唔準備為死者報仇。」
「咁畀枝槍我,我自己去。」馮美華說。
陳錫明一聲,微微一笑:「憑你一個人力量,無辦法報仇。而報仇有好多方法,佢地就準備去另一個地方做野。」
馮美華一聽,望着黃海澄。
她的眼神令黃海澄一凜:「我地手上有今次事件的資料,準備去港大交畀教授。呢D資料若果公開,會令全球向政府、政府軍施壓。」
「好,一齊令佢地付出代價。」

站在馮美華旁邊的老師,卻伸出手來攔着:「出面咩形勢都未清楚,太危險,你唔應該去。」
「我要去。」
「你無必要去。」
「我要去。多個人多一分力量。」
「如果你都死埋,咁就全家死晒。為咗你屋企人,唔好去。」
「如果人人都只係諗自己,所有人就坐係屋企等死。我要去。」
「你去,可能會記過。」




「事情惡化落去,大家都可能會死。怕咩記過?」
「最起碼我地知道咩情形先,我叫其他老師過嚟。」

未幾,幾個主任級老師來到,希望知道外面情況。江國斌因事態嚴重,學生也有權知道,提議到禮堂去向全體教職員與學生講話。其實學校大部份學生已回家,剩下的由於沒有家長前來接走,學校怕非常時期發生意外,因此要求留在學校。「要家長接走」這要求看似不應發生在中學,但鑑於教育局、警務處在電台、電視呼籲不要外出,學校都異常審慎以免出意外。
學校開咪叫學生到禮堂集合,學生到場後自動自覺排好椅子就座,動作快而不亂。雖然大部份學生已回家,剩下的仍坐滿大半個禮堂。教職員就站在兩旁,負責看守的警察也派人上來旁聽。
江國斌、張明德等人在台上講解外面情況及以後去向,當中隱去馮少華被殺及馮美華遺物一事不說。
不論是學生、教師,或是警察,聽到他們的經過,臉色都異常沉重。
江國斌道:「我地過嚟,並唔係叫大家離開。如果警務處派警察到場看守,以我經驗表示呢度會較安全。唔好忘記,政府軍同警察,最後都係隷屬於政府,如果政府軍要攻擊某個地方,佢地唔會派人嚟保護,就好似長天中學咁。」
台下各人都點點頭。
江國斌續道:「我地將會過去港島,如果你地想去嘅可以跟住嚟,不過可以肯定嘅係,離開學校會冒好大風險,好可能會死。」
「咁你地不如留係度啦。」台下一學生說。
張明德說:「我地有D訊息要帶出去,大家都知道全城對外互聯網已被截斷,係呢度無辦法對外公開。我地一定要搵辦法帶訊息出去,所以必定會離開。而你地無必要冒呢個風險,不過若果你地當中有人肯嚟嘅,我相信睇到嘅野一定震撼過聽我地講。」
「但就可能會死,要諗清楚。」江國斌接着說。「如果仲想跟住嚟嘅,企起身。」

馮美華首先站起來。接着,有三個女生站起來。




這三個女生,伍明華、陳淑恩及劉天恩,都是學治會幹事、學生報成員兼運動健將。三人與馮美華一樣,可說是德貞精英中的精英。
但正因為四人太出眾,老師頓時面有難色。
江國斌說:「你地諗清楚,完全無必要冒呢個風險,留低好大機會無風險渡過呢次事件,出到去好可能會死。」
張明德接着說:「出到去有好大可能會死,即係表示你父母會失去一個女,再見唔到你朋友,死咗就咩都無,讀咗十幾年書,供書教學都係白費。」
伍明華道:「如果咁嘅情況,唔用自己對眼睇清楚,唔去了解外面發生咩事,父母養到我咁大都唔識去分亦唔想去分對錯,咁我做人會好失敗。」
陳淑恩也說:「就正正因為我地讀咁多書,所以我地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執着精神。」
此時一位老師說:「甯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你地三思而後行呀!」
劉天恩立時答:「再,斯可矣。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張明德答嘴:「吾亦欲無加諸人。」劉天恩與那位老師聽罷一笑,台上的陳錫明則一臉茫然,完全聽不明白。
江國斌道:「建議你地先去打電話同屋企人聯絡,如果之後仍想跟我地走,可以返嚟禮堂搵我地。」

學生陸續回到課室,不久,馮美華等四人回來。
陳錫明等人教她們使用槍械,但物資不足,四人只分到手槍,也沒有保護裝備,因此只能在隊伍中間,由其他人保護。但正因不是一線戰鬥人員,她們可以為隊伍背上食水藥品等物資。
各人準備妥當,快要出發。此時幾個教師來到禮堂,走向幾位學生。
「我知你地有好重嘅野去做,但有無諗過,留低都可以幫到手?」
「你地幾個都係出色嘅學生,係同學特別係低年級同學嘅榜樣。如果你地走出去,我怕會有好多同學效法。出面好危險,佢地唔適宜出去冒呢個險。」




「其實港島咩情況我地一無所知,如果你地過去遭到攻擊,有無辦法應付?同學、朋友、家人都好唔捨得你,係咪唔好做呢D令大家擔心嘅事呢?」
伍明華說道:「我知你地擔心,驚家長無咗個女,驚學校無咗個同學。但留係度咩都幫唔到手,倒不如用自己力量去闖一次。瑪大肋納嘉諾撤不理家人反對,係維羅納開始慈善工作,一步一步成立嘉諾撒仁愛女修會,之後傳到中國。所有啱嘅野,都總要行出第一步先有下一步,而家有足夠裝備同人手支援,已經比起瑪大肋納嘉諾撤易好多嘞。」
陳淑恩接着道:「唔使太擔心,我地出到去,會保持警覺,凡事小心。」
教師無法說服四人,只有讓她們離開。「咁你地小心,要平安返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