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葉綾面前的是碧姬,文秀和大姨媽,回港後終於第一次約齊三人,難得地齊人。吃完晚飯,她們默契地前往一家從大學時代就一直光顧的咖啡店,這是她們的老地方。可惜不知從何時開始,咖啡店已變得越來越擠,越來越吵,越來越聽不見廣東話。香港似乎已經找不到一個可以用正常音量談話的地方。不過,這亦有好處,起碼她不用詳細解釋「拒絕拍攝寫真」這件事,要知道,謊話談得越詳細便越容易露出破綻。

碧姬熱切追問的反而是三個俊男的下落,發生那麼多事情,葉綾都把三個俊男忘記了。說起來,自從尤達斯擅自替她婉拒了俊男,她就再沒碰見過他們,彷彿尤達斯暗地裏把他們趕走了。

對,這說不定是真的,馬爾他騎士團成員要在馬爾他趕走幾個外國男孩,應該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吧?葉綾想。

大姨媽還是繼續爲了買樓結婚而搞得心不在焉,心力交瘁。而文秀則帶着批判目光冷眼旁觀,時不時說一句尖酸刻薄的諷刺,這似乎爲她帶來許多莫名的快樂。聚會中幾乎都是碧姬和葉綾在聊,文秀在捉她們的錯處,而大姨媽只有軀殼留在這兒。

還不到十一點,大家都已經有點意興闌珊,便決定提早結束,各自歸家。開了幾個無力的玩笑,送別了彼此之後,葉綾獨自走過冷清的街道,覺得一些東西已經離她越來越遠,遠到她已經看不清楚,弄不明白。想到她們幾人的未來,想到逃跑中的青春,她便緩緩搖頭,長長嘆息。幸好她面前沒有鏡子,否則她會看見媽媽穿着她的衣服在進行她的招牌動作:搖頭嘆氣,而鏡子中永遠看不見瑪麗普莎。





晚上十一點多,街上遊人還不少,葉綾特別拐進中央公園,好走過一段無人地帶。公園內燈火昏暗,遊目四顧看不見半個人影,周圍只聽見蟬鳴和自己的鞋跟聲,葉綾滿意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夜間的涼氣。

走過前面花圃,可以抄捷徑到達她所住的屋宛,但知道捷徑的人不多。葉綾低頭察看,從及膝裙露出來的小腿,在昏暗燈影下顯得份外蒼白,但感覺上也沒平日般粗壯。突然,有一隻巨大的手掌搭着她的肩膀,出於自然反應她身子一縮便立馬回頭察看,殊不知頭一回,白亮的刀刃便已晾在她的粉頸上,她的驚叫聲只喊出一半便戛然而止,因爲晾在頸上的刀刃已經頂到喉頭。



「閉嘴!」拿着刀子的男人沉聲命令,刀刃亦適時加壓,深陷入肉。男人身材高大而瘦削,葉綾塊頭已算不小,可站在男人旁邊卻頓變小鳥依人。她擡眼看他,只看見他發出詭異亮光的雙眼,他既帶着口罩又帶着鴨舌帽,在昏暗燈光下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向左走。」口罩男繼續沉聲命令。怕得全身顫抖的葉綾被他一直帶到公園最遠離馬路的僻靜角落,那兒有一個小型休憩地方,剛好被四周茂密的樹木圍成一個私密空間。葉綾發覺自己已經滿臉是淚,口罩男命令她站在燈火之下,由於無法抑止身體的顫抖,她只能雙手抱胸,祈求最壞的事情不要發生。至於什麼才算是最壞,她已經沒有餘暇細想。毫無疑問,腦袋已經停止運作,這時只能依靠原始本能。





「脫下褲子!」口罩男喝令。

葉綾頭腦一時間轉不過來,她穿的分明是裙子,如何脫褲子呢?可是口罩男很快讓她明白過來。他徑直伸手把她的裙子牽起,大力撕扯裏面的內褲。到此,葉綾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口中模糊地喊着不要。口罩男沒有打算等她從哭喊中恢復過來,便提起刀刃深深印在她的臉頰上。不不不……葉綾急叫着,便伸手到裙下,口罩男見狀便滿意地退後兩步,以便從最佳的角度欣賞美人脫內褲此等香豔場面。

葉綾慢慢把內褲褪下,好讓裙子垂下來蓋着下身,可當內褲褪到膝蓋時,口罩男便突然趨前把裙襬完全翻起,再將裙襬塞入裙頭,以防它再次垂下來擋住視線。如此一來,葉綾的下體便完全暴露在他眼前,無所遁形。

當口罩男看見葉綾剃毛後還顯得稀疏的毛髮,雙眼頓時放出可怕的光芒,那是一種窮兇極惡的眼神。記憶中,葉綾只曾在一些胸口繫着藍色絲帶的中老年莽漢眼中,見過如此邪惡的眼神。

口罩男奪走了葉綾的內褲,展開來看了看,便順勢塞入口袋。然後,他在葉綾跟前蹲下來,近距離觀察當前的成果,當然刀子還是穩妥地頂住葉綾腰間。





或許是過份興奮,口罩男竟然用刀刃撥弄葉綾的陰唇,嚇得心膽俱裂的葉綾,差點當場昏厥。口罩男似乎覺得這樣戲弄一個弱質女子,是一件相當有趣的事情。他一邊看着葉綾驚叫,一邊撥弄刀刃,臉上浮現輕蔑的笑。

鎮靜,鎮靜,葉綾,鎮靜,不要在魔鬼面前示弱,他就是要看你痛苦呻吟,就是要看你驚慌慘叫。不要讓他得逞,不要顯出痛苦,不要顯得害怕。你和他是人畜之別,知道嗎?你比他高貴一萬倍,你可以鄙視他,你可以可憐他,但你不能害怕他,你沒有理由害怕比你低等的動物,你身上的能量足以把他撕碎幾百次,記得嗎?巨石神廟帶來的能量漩渦。記得嗎?大地之母的鑰匙人。對,瑪麗普莎,就是你,你是有價值的,你是強大的,你不用害怕任何人,不需害怕任何事,你只要放膽去做你自己,實現你自己,整個宇宙都會來幫助你,保護你。記住,你就是你,瑪麗普莎。

口罩男見她停止呼叫,果真興致頓減。當下便站直身子,亮起刀子,下達命令:「脫下上衣。」葉綾極力抑止哽咽,揚起頭,深呼吸,然後直視着口罩男的眼睛。口罩男心下一慌,反而急忙躲開她的逼視,慌張失措地重覆他的命令:「脫……脫下上衣。我叫你脫下上衣!」

葉綾挺起胸膛,爽快地把上衣脫下,同時把眼淚吞回肚子,還主動將脫下的衣服遞交給對方。口罩男心下虛怯,一時間竟不敢伸手去接。他怔了一怔才顫着聲指示葉綾,叫她把衣服丟到旁邊長木椅上。葉綾依着他的指示把衣服拋到長椅,趁着她身子橫移,口罩男便順勢迎上去,出手捏着她的乳房,並用力撕扯乳罩,他似乎認爲,單憑這種蠻目的撕扯就能把乳罩完全扯脫。

不出所料,乳罩沒有被扯脫,可葉綾卻被他的蠻力扯得左搖右晃。使着蠻勁的莽漢壓根兒忘記了,他拿着刀子的手還晾在葉綾身側,如此劇烈的搖晃令刀口晃過葉綾背部,然後差點劃過腹部。情急之下,葉綾便索性豁出去,嘗試空手奪白刃,口罩男不虞有此有一著,手一鬆刀子便從手邊滑下,掉到地上。

可是,由於他捏着乳罩的手還未鬆開,葉綾的身體還受制於他,因此根本無法彎身拾刀。口罩男見狀,便搶先蹲下拾刀。葉綾靈機一觸,趁他蹲下的當兒,用力把他的鴨舌帽往下壓,殊不知這一壓,眼睛鼻子都給帽子掩蓋住,口罩男突感眼前一黑,葉綾便趁機把刀子踢開,再順勢往上揮腿,重重踢中口罩男的下體。

一聲駭人慘叫之後,口罩男雙手掩着下體捲曲在地,發出嗯嗯啊啊有氣無力的呻吟聲。葉綾靜靜地看了他一會,便提起右腿,用高跟鞋的鞋跟重重踏在他的面門上,啪的一聲發出驚人巨響。自然地,緊接着便是另一次駭人慘叫,口罩男由雙手掩着下體改爲雙手掩面,但身體同樣捲曲着,在地上打滾。

想不到平日一無是處的粗壯象腿,亦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葉綾心想。





她靜靜地從口罩男的衣袋拿回內褲,穿好衣服,抹乾眼淚,再從地上拾起刀子,毫不遲疑地插進口罩男的大腿,然後冷靜地道:「希望你好好記住這個痛,從此洗手不幹,否則,上天不會讓你好過。」

口罩男第三次駭人慘叫,葉綾沒有完全聽完便離開了現場。可她這種冷靜自若,最終只能維持到踏入家門那一刻。她回到家還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場,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巨大的侮辱,加上巨大的驚嚇,她覺得自己某個部分已經隨着剛才的事情而死去。幸好家人已經就寢,沒有人聽到她的低泣聲。然而,真的是「幸好」嗎?她真的希望無人聽到嗎?

這時候,葉綾多麼希望有人抱着她,安慰她,給她力量。面對黑暗的客廳,她無力地坐在地上,任由淚水滑落,任由自己去做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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