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 畢竟成高級督察在聽完今天的搜查報告後只講了一句話便沉默不語,一副苦苦思索的樣子。在場的探員都知道,畢督察將要對接下來的搜查方向定立一個新主題。會議室內鴉雀無聲,沒有人敢於騷擾上司的思考,他們的樣子實在比新學年的一年級生要乖得多。
就在不久之前,會議室內的其他探員心裡都不太好受,以為這次又要被畢SIR好好”教育”一番。每當一位探員起來報告死者鄰居的不在場證明,並且已經核證,畢SIR的臉便鐵青多一分。
畢SIR的”教育”可不是一時三刻就能停下來的。
阿輝一早便預購了今天晚上的初音演唱會門票,難得自己喜歡的偶像來香港,就算她沒有入境簽證,也不會有人介意。
阿強今天晚上要參加岳母大人的壽宴,他可不想一邊看着岳母大人的臉一邊吃最後才端上枱的壽包。他的岳母大人好像對他這名公共屋邨出身的低級警員有點”意見”。雖說現在住在政府提供的警察宿舍,但還不能算是自置物業。岳母大人經常有意無意的說某某親戚的兒子在那那那買了幢多少百萬的豪宅。阿強每次都擠出笑臉,說有空要拜訪一下,心裡卻想着那種偽豪宅才五百平方呎卻要價五六百萬,鬼才會要買。
阿強最少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阿肥半年前好不容易才交上了一個女朋友。今天是星期天,原本預定今晚阿肥先到旺角那間很”人氣”的”人氣壽司店”門外排隊,一個小時後也快排上的時候由阿肥致電通知正在SHOPPING的女友。雖說女友還是會因為要買鞋而遲到,雖說他不喜歡吃旺角的廉價壽司,雖說他每次想吃最愛的天婦羅拉面都被女友禁止,雖說女友沒有把他們的關係在FACEBOOK上公開,雖說他手汗比較多所以女友說不能在夏天拉手,雖說女友喜歡把韓國的奶油男星的相片設定為手機壁紙,雖說女友曾經要求他幫忙拿相機為她跟某名牌子門口宣傳的紅褲猛男們合照,雖說他上個月被要求付款的蜜桃味唇膏他還不知道是不是蜜桃味,但阿肥毫不介意,因為他愛他女朋友。
還好,在楊唯報告說在死者家中發現超過薪水能負擔的大金額彩票並在樓下的信箱找到一封催促還款的信的時候,眾人就像得到了救贖一樣。大家也明白是熊振狼的功勞,紛紛向他投射感謝的目光。
經過一分鐘的長時間思考,畢SIR坐正準備發話了。
「現下,知道了死者的財務狀況十分不正常。不排除是因為逃避債務而自殺。搜查的方向,首要查明死者的財務狀況,債權人是否涉及不良討債行為。」 畢SIR說畢後望向林沙展。
林沙展道 「阿強跟阿肥去財務公司調查,阿輝,組織一下跟蹤一兩名討債人員,看看有沒有什麼把柄。阿狼阿唯你們去銀行,找出死者的財務資料。QUESTIONS !!?」




楊唯不知怎地竟然發話問道 「死者母親的那一條線,需要跟進嗎?」
畢SIR立刻回應道 「那種事無關痛痕,要注意大方向。大方向。」
阿肥阿輝阿強的心抽了抽,心想千萬不要引發畢SIR的”教育”,還好畢SIR沒有說下去。
「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散會!!!」
「YES SIR!」
 
會後,阿輝換上了心愛的初音T-SHIRT準備出發。阿強在電話向老婆再三保證能準時到達,賀禮已經準備就緒。阿肥倒也不心急,把下載好的動畫傳到手機,好讓一陣子排隊的時候能邊看邊打發時間,阿肥對”跑.聖殿”這類型的燒時間遊戲不是很感冒。
 
楊唯沒有節目,只能跟前輩熊振狼吃飯。
 




熊振狼大口大口的咬着牛坑腩河的肥厚牛坑腩。楊唯的魚片雲吞麵加炸魚皮還未見縱影,肚裡直發出咕咕聲。
楊唯等着不耐煩,只好發表一下意見。「我看,這次的案件很快便會結案。一個怪人,閒時在家看看色情光碟,又喜歡賭馬,嗜酒,還欠下一身賭債。一個人生活,沒有目標,母親死後舉目無親,會自殺絕對是正常不過。我們雖說是公僕,但花時間調查這種人的死法,也太浪費了。」
熊振狼笑而不語,繼續享受自己的牛坑腩河,配上一罐冰可樂,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楊唯見他不答腔,也不理他,拿起筷子對剛端上台的美食狼吞虎嚥。
「嗝~」的一聲,熊振狼把肚中的二氧化炭吐出,講了一句「你知道什麼是叙述性詭計嗎?」
楊唯張大了口,剛咬下的炸魚皮掉到麵裡。
「叙述性詭計,就是推理小說作家常用到的一種技倆。」 熊振狼唯恐楊唯不明白,作出了補充。
「我當然知道什麼是叙述性詭計,但我們中了誰的詭計? 我們連鬼魂也沒看到一只。」
「叙述性詭計嘛,不一定只代表有人講了一些似是疑非的話來讓你誤會,相反,現代的叙述性詭計的小說,內容都是真話,只是讀者誤會了證據的解讀方法。」
「你越說越玄了,我誤解了什麼證據?」 楊唯問道。




「小女孩的證言。」
「小女孩的證言? 我如何誤會了?」
「首先,你為什麼會覺得死者是個怪人,是因為那女孩說他很”可惡”吧。由於她的家境很窮,年紀又小,所以你先入為主的認為她說的都是真話,並進一步產生了移情作用。」
「你的意思是,小女孩作了假的證供?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她供述的內容是真實的。」
「你又說她沒有講真話,又說她供述的內容是真實的,到底是搞什麼。」
「她供述的內容是真實的,不代表你的解讀是對的哦。」
楊唯已經完完全全的迷糊了。
「你重組一下,在她的角度,她應該會知道什麼?」
「不就是一個人在喝酒賭馬,輸了以後大叫大嚷嚒。」
「不,你錯了,小女孩只聽到死者在家裡叫,什麼喝酒賭馬全出自小女孩的想像,“輸了錢後大叫大嚷”更是你自己對死者的行為的描繪,完全沒有事實根據。」
「什麼沒有事實根據,我們不是找到了彩票,也找到了財務公司的信嗎?」
「哈,就是這裡了。小女孩有找到彩票嗎? 小女孩有找到財務公司的信嗎? 這些東西,全是我們找到的啊,她應該是完全不知道的。在她的角度裡,只不過是一個鄰居逢星期三叫了幾聲。就算是叫了幾聲,會達到”可惡”的地步嗎? 她說話時的眼神,可不只是講講而已。」
「那你說說看,我們找得那麼辛苦的證據,那女孩是如何像先知一樣知道了?」
「是感情的投射。小女孩對他父親的感情投射。」




「他父親?」
「不難想像吧。一個女人,孤身的帶着兩個小孩。注意是兩個小孩哦。就算是父母分居也好,父親死了也好,最少也是在懷上了第二個小孩以後才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小女孩也應該三歲四歲了,對世界有了基本的認知。而且,父母離婚,一般不會把撫養權判給女性,而是有工作能力能賺錢的男性,照顧小孩這種事,找個菲傭不就解決了,除非父親的情況很不堪,或甚曾經發生家暴的情況。把這些事串連起來,就知道小女孩為什麼會憑星期三傍晚開始的叫嚷,理解成為喝酒賭馬了吧,只能是因為,她曾經也認識一個有着相同習慣的人,她非常恨他,恨到會斬釘截鐵的說『沒有爸爸』,而不是『我爸死了』。對類似的男人,都會發自內心的表現出一副厭惡的表情。這就是為什麼她會知道何策吾會有賭馬的習慣的原因了。」
「你…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的。」 楊唯口中只能吐出一句話。
「嗯,一開始也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對於小女孩那股強烈的警戒心感覺到一絲的不自然。在探訪的時候,只開一條門縫,看了我的委任證,還是不開門。一般同齡的小孩,不會這樣吧。」 熊振狼嘆道。
「儘管你這樣說,客觀的事實並沒有改變啊。」 楊唯指出了事態。
「嗯,你說的對。所以,我們明天,還是要去銀行轉一圈。」 熊振狼說完後把可樂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