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聶仁所住的老人院在荃灣區。熊振狼跟楊唯依舊乘坐地鐵。在路上的時候打電話跟林沙展滙報了一下。林沙展對於找到何策吾的父親很意外,命他兩人繼續查下去。
「唉,想不到會找到何策吾的父親。」 楊唯道。
「我有一種十分差的預感。」 熊振狼道。
「什麼預感?」
「現在還不好說。」
「就告訴我嘛,不要每一次都賣關子。」
「我也沒有賣關子,我的那個想法,你應該能想到的。」
這個時段的地鐵沒有什麼人,上車後很快便找到座位。從深水埗坐到荃灣大約20分鐘,楊唯也不多說話,靠在一邊便睡着了。
荃灣區是個新舊融合的地區,60平方公里的面積有一半是人煙疏落的山區,另一半住了30萬人,人口密度非常高。這裡有5層樓高的舊唐樓,一馬路之隔卻聳立着全球排名第四十六,香港排名第六高的Nina廣場。Nina廣場高320米,樓高80層。Nina廣場對面的樓盤,每平方呎叫價一萬元,步行三分鐘之路程內設立着香港為數不多的美沙酮診所,晚上要找幾個道友不是難事。
離開了地鐵站走了十分鐘,來到了張聶仁所住的安輝老人院。




老人院設在一棟舊式公寓的三樓四樓及五樓全層。
電梯在三樓開門,還未進去,已經聽到老人院裡面熙來攘住的聲音。原來正好是午飯時間。看護們正忙着為老人家送餐。
熊振狼跟楊唯好不容易來到辦工室,發現空無一人,只好在一旁等着。無所事事之際,楊唯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這裡大部份牆壁都被拆卸,只剩下結構支柱。四邊都用木板間成了房間,有單人房也有雙人房。單人房間大約五十平方呎大小,一張三呎乘六呎的床放在中間,兩邊留有走道,應該是為了方便看護們能同時在兩邊工作。每個房間還配有一個衣櫃,一張桌及一個矮櫃存放雜物。雙人房間大一些,大約一百二十平方呎,內裡佈局跟單人房差不多。樓層中間也被間隔成很多個小區域,每個小區域放上四至五張床,基本沒有活動空間。樓層中還有一片偌大的活動空間,一些明顯還是很便捷的老人家聚在這裡吃飯。一些先吃完飯的院友們,已經在打紙牌。可並不是每位老人家都這麼幸運,很多行動不便或者局部傷殘的老人家,不能隨意走動,要由看護送餐。楊唯看見很多老人家用顫抖的手拿着匙羹,每耙一口飯都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一口復一口,眼裡看不見任何感覺,已經分不清是習慣了重複這個動作還是真的想要吃口飯。楊唯不忍看着這些畫面,扭頭看另一面,卻見到更不人道的一幕。看護正往一個壺裡倒進一些奶白色液體,壺底連着跟管子,管子另一端連着一位蜷曲着身子的老人家。那個老人家看來已經沒有什麼感知了,只用呆滯的目光看着為她倒液體食物的看護。另一位看護,則在一口一口餵食,有時兩口飯餵一口,老人家前一口還沒完全嚥下,為了不浪費時間等待,看護便餵另一名老人。有些看護,一個人餵着三個老人家,忙得不可開交。儘管院內房間很多,卻不能開空調,所有風扇及抽氣扇全力運作,在這個大夏天,楊唯站着都不停留汗,可想而知那些忙過不停的看護們有多麼的辛苦。
兩位探員找了張椅子坐下,約莫等了一個小時才有看護回來辦公室。
「兩位先生,真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你們要找誰嗎?」 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女看護問道。
「請問這裡是否有一位叫張聶仁的老人家住在這裡?」 楊唯問。
女看護奇怪的看着他們。
「啊,忘了說,我們是警察,北九龍重案組第一小隊,這是我的委任證。」 楊唯跟熊振狼都把證件拿出來。
「仁伯,就住在這一層,跟我過來吧。」 看護帶着兩位探員離開辦公室,「不過,他應該… 幫不了你們什麼吧,現在,仁伯不太有反應。」




「他患上老人痴呆症已經好幾年了吧。」
「嗯,是的。最近一年,連平常餵飯的看護都不太認得了。」
看護走到外面的一間單人房,大喊道,「仁伯,有人來探你啊。」
張聶仁坐在椅子上,身影動也不動,或許是聽不見看護叫他,或許他根本忘了自己就是”仁伯”。
熊振狼跟楊唯走到張聶仁身旁,見他只是盯着窗外看。楊唯試着叫他,仁伯只是無意識的把頭扭過來,並沒有什麼反應。唯一讓他們倆注意到的,是掛在胸前的半塊玉配 – 圓圓的形狀,正方中空,還刻有一個太陽。熊振狼立刻從公事包拿出另外半邊,比了一下,兩塊玉然已合成了一塊,雖然作為證物的半邊被包在透明膠袋內,缺口仍然配合得天衣無縫。
熊振狼跟楊唯雙互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的內心都因為玉佩拼合起來而非常激動。
「啊」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熊振狼及楊唯都立刻望向聲音的來方,只見一位看護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們,不,看護看着的只是那塊玉佩。
熊振狼看看那位看護又看看玉佩,問道,「你之前見過這塊玉佩嗎?」
「嗯,是的。」 那位看護點點頭。




「到辦工室談吧,蘭姐,他們兩是警察。」 先前的看護跟這位蘭姐解釋道。
回到辦工室,楊唯急不及待的問道,「你說你見過這半邊的玉佩,是什麼一回事?」
「就是見過一個男人,拿着這半邊玉佩,說要找仁伯」 蘭姐道。
「你能講得詳細一點嗎? 比如說,這個男人什麼時候來的?」 熊振狼問道。
「唉…。我…… 我不太記得日子了,不過好像是二月,我記得是新年後的事,今年的新年在一月份,很特別,所以應該是二月的事。」
「那個男人,有告訴你他是誰嗎?」
「沒有。本來非親屬探訪是要得到本人確認的,但仁伯已經不認人了,所以一開始沒有讓他見仁伯。」
「後來為什麼改變主意了?」
「他拿出了半塊玉佩,說自己是仁伯的遠親。這裡人人都知道,仁伯有半塊玉佩,日夜貼身,連洗澡也不肯放下,有好幾次看護們替仁伯洗澡時要求他放在一邊,他死命不肯。別人問他為什麼只有半塊,另一半在哪,仁伯從來都不會回答。我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所以當時就讓他見了。」
「他見了仁伯後,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他像你們一樣,把玉佩拼了起來後,什麼也沒說便走了。由於這件事很奇怪,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那個男人大約什麼年紀?」
「三十歲左右吧。」
這一刻,熊振狼跟楊唯都沒有說話。
「怎麼了嗎? 這個人?」 蘭姐問道。




「這個人死了。」 熊振狼道。
「哦。」 蘭姐雖然叫了一聲,但表情並沒有很驚訝,可能死亡對她來說已經麻木了。
「這件事,有跟仁伯的家屬說過嗎?」
「沒有。」
「為什麼沒有提起呢?」
「因為沒有見過仁伯的家屬。」
「沒有人來探望仁伯的嗎?」
「沒有。」
「這… 你們沒有打電話通知家屬嗎?」
「沒有。」
「這…。」 楊唯一時間想不出什麼話來。
「沒有人探望的老人家,又何止仁伯一個。你也見了,平時我們都忙得不可開交。單是應付日常運作已經夠累人了,怎會有空去管別人的家事。」 蘭姐道。
「仁伯是自己一個人搬進來的吧? 他填寫資料時,有留下親屬的聯絡地址嗎?」 熊振狼問道。
「我查一查。」 原本的那名看護站起來,向着身後的資料櫃走去,拿下了一個寫着英文字”C”的大資料夾,翻了幾頁後停下來。
「這裡只寫了一位親屬資料,是他兒子,叫張子誠。」




「可以告知我們地址嗎?」
「唉…。這個。」
「我們在調查的這位死者,可能是張聶仁的直系親屬,也就是說他可能是這位張子誠先生的親兄弟,希望你能行個方便。」
「好吧。」 看護無奈的答應了。
「謝謝。」 熊振狼及楊唯同時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