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你看破了,」我說道,嘲她一下。
 
「嘻,我看你心裡很不服氣才是呢。」她笑說。
 
「也沒有,」我答,「反正你就是怎麼說,我也拋不開她們一個。」
 
「她們對你有那麼要緊嗎?」女孩問。
 
「嗯,緊要得很,就是世間任何的東西也比不上。」我答道。
 


「啊,這可奇怪啦。」她說。
 
「有甚麼好奇怪?」我問。
 
「既然Jane對你這麼重要,你怎麼不留住她,任她走了去?」她語氣天真地問。
 
她說得不錯,我不是沒有追回Jane的機會,
 
那日的確是我眼睜睜的看著Jane走了,這也怪不得誰人。
 


「喂,」她見我不答,便又說起來,「被我說破了嗎?
 
嘻嘻,都是你自己不好,是不是?」
 
「這個 …… 」我也有如此忸怩的時候。
 
「唉,」她嘆了一口氣,「我就看你這種男人最不過眼。」
 
「甚麼?」我聽她似是有責備之意,便稍現慍色,要她知收歛。
 


「我說啊,」她全然視若無睹,「你這種整天怨天怨地,
 
扮演悲劇主角的男人最可笑,」
 
我不理她,只是點起一支煙來。
 
「喂,你抽這麼多,也不怕死麼?」她突然問道。
 
「人終須一死。」我淡然說道。
 
「嘻,你這時說得爽快,到真的要死了,你可又會怕得很呢。」她說。
 
「你知道甚麼?」我瞧她不過二十歲年紀,料也不懂甚麼生生死死。
 
「人總是求生的,」她說道,一邊從我手中拿起香煙,吸了一口。


 
「你也抽嗎?」我問。
 
「偶爾一點點就好,那似得你,
 
才坐著不到半個小時,已抽了五、六根啦。」女孩笑道,把香煙還了給我。
 
「我平時也沒有抽這麼厲害,只是最近 …… 」我不知是否要向她吐露心聲。
 
「最近Jane走了,你不快樂,所以才抽多了,對不對?」她笑道。
 
她倒也知道我心中所想。
 
「大概就是這個原故啦,你既是明白時,又何必問我?」我說。
 


「嘻,有些事也要自己承認才好,那到我來說?」她答道,「不過啊,
 
我來問你,抽了煙你就真的好了嗎?」
 
「這 …… 」我把煙抽得多了,反而會更念起Jane來,
 
煩惱其實依舊不減,哀愁倒是多了。
 
「就是啦,」她笑說,「任你抽多少根煙,有些事啊,始終是改變不了。」
 
她其實說得不錯,只是很多事情都是知易行難,口裡要認錯更是不可能。
 
「你懂甚麼?」我冷冷的道。
 
「我不懂,難道你就懂了麼?」她笑道,一雙圓圓的大眼活潑得很。


 
「你專心的做就是了。」我說。
 
「唉,」她嘆了一口氣,「你就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誰要你來說教?」
 
我說著拿起剛才女孩吸過的香煙,抽了一下,裡頭是一陣甜香。
 
「你就是抽過多少煙也放她不下,把她的名字繡在身上又有甚麼意思?」
 
她問道,「你把她印在自己身上,這可不單是思念啦,都變成是一道詛咒,
 
一道永遠除不去的詛咒,這樣有意思嗎?」
 


「我就是怕自己一天會忘了她 …… 」我說道,又抽了一口煙。
 
「要忘記的事,就是勉強記起,也記不著,
 
可有心不要忘記的事,就是不去想起,也自然不會忘記啦。」她說。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我淡然誦道。
 
「哎呀,你說話就不可以世俗一點麼,好好的怎麼又念起一首詞來,
 
人家見你這樣都被你嚇走,不願跟你說話啦。」她說道,「不過啊,
 
你又不是甚麼生離死別,還有再見的機會,這麼傷心作甚?」
 
「她不會再見我。」我黯然說道。
 
「她不見你,你就不會找她麼?」她又問。
 
「找過了,都找不著。」我答。
 
「唉,」她嘆了一口氣,「男人都是一個樣子,失去後才知道珍惜,
 
當初又不好好留著人家,活該,真是活該。」
 
「喂,」我開始有點不耐煩,「你這樣嘮嘮叨叨的說夠了沒有?」
 
「啊,可不是我硬要拉著你說呢,
 
明明是你死命說要進來,我才勉為其難的陪陪你啦。」她嬌嗔道。
 
「你快點把活做完,我就走啦。」我說道。
 
「嘻,一早做完啦。」她笑道。
 
「那有這麼快?可別給我搞甚麼鬼 …… 」我正色道。
 
「你不信麼?自己看好了。」
 
她說著拿起鏡子給我一照,果見頸背已繡上Jane的名字。
 
我雖不知道她使了甚麼方法如此快捷的替我紋過,
 
但心裡所想的總算是辦妥了,也叫放下一件心事。
 
「嗯,不錯,」我點頭道,一邊掏出錢包,「多少錢?」
 
「不,」她搖搖頭,「不用了 …… 」
 
「這怎麼 …… 」我心下猶疑,總覺得有甚麼不對勁的。
 
女孩沒等我把話說完,只是腳尖點地,微微站高了身子,在我唇上吻了一下。
 
如此一吻實在突如其來得來,我不禁嚇呆了,她卻是笑瞇瞇的。
 
「最後一句啦,以後記緊要珍惜眼前人啊。」她說著已經把我推出店外,
 
順手關上了店裡的燈。
 
「你 …… 」我有點猶疑。
 
「嗯?」她準備要把門關上。
 
「你叫甚麼名字?」我問她,以後想起她時也容易點。
 
「我嗎?」她笑了一笑,「James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