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逃脫

一把男聲正輕輕的哼著童謠。

楊正康旋轉著他的玉佩,輕快的在一條幽靜小徑上踏步。

他後方傳來一聲嘆息:

「都活多少年了,求你別這樣。」





董耀一手牽著兩匹馬,一手牽著一個人在後面跟著。

「這是里襄陽,遊山玩水,我一直也好享受﹗」

「就算他們選教主的日子沒那麼快,這也算押送囚犯吧。」

「都活多少年了,求你別這樣,冷漠﹗」

董耀聽了倒不以為然。





孫清半拖半綁的跟在後面,心里想著這兩位江湖俠士的相處竟然如此
兒戲,毫無大俠之風,不禁冷笑。

「你就偏偏要去隆中?」

「諸葛丞相的故鄉啊,豈能不去?」

董耀放棄了抵抗,將目光冷冷一掃。孫清頓時感受到一陣寒意。

一行人走到一殊古樹前,這古樹極為怪異,說楓不像楓,說松不像松,從外觀上就能判定它樹齡過千。





楊正康呆望著古樹,說:

「看吧,多難得的古樹﹗我得看看它的全貌。」

就著就沿古樹旁的山路疾步而去。

樹葉沙沙作響,眼下只剩董耀跟孫清二人。

「正康不在,沒人能護著你了。」

董耀的無情再次針對著孫清。

「把我們引到會稽去的目的到底是?」





孫清冷笑一聲:

「我教選立新教主之事如箭在弦,也不是你們兩人兩把劍可以阻止得到;再說天下教眾甚多,選立一事利於千萬教民,你有阻止的理由嗎?」

「事情的確如你所說的話,我們確沒有阻止的理由。」

董耀雙眼一瞬間展露出殺意。

「可事情正如你所說般簡單你就不必承受諸般折磨了......到底你這副老骨之下還隱藏著什麼?」

孫清簡直給這無情的魔鬼盯得發了毛。

「事情不如你所說般簡單,新立教主之事我們完全保密,多一個人知
道就多一份危險。」





「喔?」

「有資格繼任教主之位的人甚多,不少都有著相當的勢力。新立教主之事一旦傳出,必定生起不少亂子。
我教屹立至今,大起大落,面對這種關乎我教命途的秘密,豈能輕易相告?」

孫清看出了董耀的猶疑。

「你們押著我可沒關係,我倒不介意有兩位護送我至會稽。」

董耀默然。

「現在該我發問了?我們幾位治頭大祭酒秘密商討新教主之事你們如
何得知?」

「你們敢在洛陽密議,就應該有面對我們的決心。」





孫清再次發出他那充滿不屑,譏諷的冷笑:

「這倒提醒了我那里是你們的地方。」

「五斗米道跟我們還有恩怨未結。」

董耀冷冷的丟下了這麼一句話。

孫清聽了後心一涼,心想:

「我教跟這惡鬼與楊正康結怨了?怎麼我從未聽聞過?」

「要是二人老跟我們糾纏,恐怕有礙我教發展......」





董耀看著這老奸巨滑,迷惑了上千教眾的道人,心中充滿著不信任。

孫清苦思:

「以往教派與江湖三公子並沒有太多瓜葛,雖說五斗米道教眾多滲透
到不少士族之中,董姓,楊姓的士族也有觸及,但也不可能會是交惡
,到底是如何惹上了這等麻煩?」

孫清想問,卻又不敢問。身為治頭大祭酒,孫泰手下的幾位心

腹之一,竟然有關於教派的事自己毫不知情,實在慚愧。

古樹的莊嚴宏偉,為周圍帶來一陣威壓,使董耀的目光更具震

攝力,孫清也更加害怕與這位無情劍客的目光交上。

「好吧﹗那棵樹也沒什麼特別,可以起行了﹗」

楊正康遠處傳來的聲音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押他到孫泰那邊換個消息吧。」

「消息?」

楊正康顯然有些疑惑。

「如果他所說屬實,幾位治頭大祭酒密議只為選立教主之事的話,五
斗米道選立新教主之事便我們阻止不了,倒不如押他到孫泰那換個消
息,一個同族的治頭大祭酒,我相信價值不菲。」

「那你想換個什麼消息?」

「關於劉悔的死,我一直有些疑問要搞清楚。」

「還是那個問題?但....怎麼會跟五斗米道扯上了關係?」

「我相信,答案會在孫泰身上。」董耀回答得十分肯定。

「但你殺了他一個治頭大祭酒,他會就這樣給你答案嗎?」

董耀仰頭向天:「不礙事。」

這一回孫清可就要糟了。

「混帳,敢將我當籌碼耍!」孫清心中叫苦。

天時已暗,一行人從隆中鄉郊折返襄陽。

「趕不及回城投棧了。」董耀冷眼一督楊正康。

楊正康乾咳數聲。

「好吧,我是走遠了些。眼下就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吧。」

不遠處有一間簡陋小屋,三人風塵撲撲,楊正康下馬喊問:

「有人嗎?我們三人正找處地方待到天明,能借個方便嗎?」

一個村婦聞聲而出,猶豫幾許,終答允了要求。

顯然村婦看見這些江湖俠士並不太樂意,但怯於江湖中人的橫蠻,及至察看到那個老道士被綁起了,唯有就範。

村婦領著他們進屋,屋子比較狹窄,就三張木椅子剛好應付到他們。董耀將孫清綁在一木椅上。

村婦一進屋,話不多說就回去哄佢女兒進睡,其女就不過六、七歲的樣子。她們一家就兩個人,屋子並沒有男子居住的跡像。

「乖吧,云兒。快點睡吧,不乖乖睡去小心白衣仙子會把你拐去啊。」

「娘親,白衣仙子只捉壞孩子嗎?「對呀,快點睡,不然你也成了壞孩子嚕。」

在一旁歇息的楊正康打趣說:「嘿,多久沒聽過這個故事。」

他望一望旁邊正閉目的董耀道:

「我們的董家公子爺,少時候有沒有聽過母親用這故事要你當個好孩子?」

「這故事在窮等人家中流傳得比較廣吧。我也就聽聽下人說過。」董耀仍在閉目休息。

「你相信嗎?我看你倒不是個乖孩子。」楊正康哈哈一笑。

「民間故事,有什麼好相信的?」

「要是這世上真的有仙子,我倒想會會。」楊正康眼中隱約流露出奢望之色。

村婦好不容易哄完女兒睡覺,又得面對這三位江湖客。

「三位大爺,現在天時已不早了,就請各位大爺早點歇息吧!」

楊正康微微點頭,吹熄了燈。

午夜,村婦母女睡得正甜,唯這三位江湖客實難以進睡,不但要保持應有的警覺,還要提防著對方。

未幾,女孩轉醒,她嚷著要娘親帶她到茅廁,將黑夜的沉默給打破。

待得村婦領了她出屋子,董耀感覺到有點不妥。 

「有人﹗」 村婦一聲尖叫,楊正康跟董耀應聲而出。 

「有個白衣人搶了我的女兒哇﹗」村婦不知所措地抱頭尖叫。 

董耀眼見遠方有一條白色人影,正在林木之間穿插,便即運起輕功追了上去。 

楊正康緊隨其後,二人輕身功夫實不相伯仲。 

追了一會,董耀心感不妥: 「怎麼她帶著一個孩子也能如斯疾奔,速度亦沒落下多少?」 

然而他卻眼見這白衣人抱著一個女孩兒在逃;他驚覺這位白衣人的輕身功夫實在深不可測。 

這場追逐還在持繼,董楊二人經已拉近了一大截距離,眼看白衣人快要被追上,白衣人突然身子一震, 輕聲呻吟,身子稍稍慢了下來。

然後左手隨即被楊正康發出的暗器打中,不得不放開那女孩。 

眼見那白衣人去了這包袱後逃得更快,董楊二人只好放棄追捕。 

「女的......」董耀沉思。 

「啊,孫清那老骨頭!我得先回去。」 說著,楊正康又運起輕功回去。 

董耀看著這受驚的女孩,問道:「小小年紀,做了什麼好事啦?」 

那女孩嘻嘻一笑,答道:「我使力咬了她一口。」 

董耀搖了搖頭:「難怪白衣仙子要拐走你這鬼靈精。」 

董耀怕再運起輕功會累壞這小女孩,只好抱住她慢慢回去。 

他卻不知回到那小屋會生起如此突變。 

董耀帶著小女孩回到小屋,他看見他們的馬不見了就心知不妙;進屋後,木椅子被轟得粉碎,村婦臥在床 上奄奄一息,楊正康在旁邊察看著村婦。 

「孫清......逃走了?」 

楊正康一聲嘆息:「那老鬼真奸險到骨子裹,暗暗衝破了穴道,掙脫了還想要滅口。」 

董耀皺起眉:「是那妖道的破穴之法嗎......」 

楊正康向董耀搖了搖頭,表示村婦已不可救活,然後拉著小女孩到村婦身邊。 

小女孩頓時哭成淚人,她小小的心靈知道,母親受到了傷害,她知道母親很快便會離她而去,正如她父親一樣。 

村婦用她僅餘的力氣,說出了最後幾句交代說話: 「孩子,別哭。娘要隨你父親去了...你要堅強!」 

她仰頭看著楊董二人,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多謝兩位恩公找回了云兒,求兩位恩公代我照顧云兒呀......」 

小女孩擁了上去,村婦的氣息在女兒的擁抱下變得平靜...... 正午,小女孩在傷痛中醒來,她一直哭到天亮。 

她失去了她的娘,一個自從父親走後一直相依為命的娘,她再無所依。 

也許她不韵世事,但她總明白,什麼是饑餓、什麼是寒冷。

她不願一個人餓、不願一個人冷;她不願再忍 受饑餓,不願再承受寒冷! 

她需要找個依靠。 

而值得她依靠的人,正正站在她面前。 

「醒來了?」董耀問。 

小女孩的淚水又開始湧出來,她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許悅云,喜悅的悅,云云眾貌的云。」 

「嗯......倒也很文雅。」 

「我爹爹是位先生。」 

「眼下我得先把你托到我朋友家中暫住,我們得去幫你娘親報仇。」 

「報仇......?」 

「報仇就是...別人對你有所虧欠,你就要加倍奉還給他。」 

悅云一呆,道:「謝謝你。」 

不久,楊正康帶著些食物回來。 

「等她再休息一下,明天出發到你府上吧。」董耀道。 

「嗯,真的好嗎?」 

「比劉府好。就暫住一下,我們先給那老道一個教訓再接她走。」 

「啊,無情劍客要安定下來嗎?」 

董耀默然。 

「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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