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正是五斗米道新立教主之日,尋常教眾與鬼卒魚貫隨自己的祭酒湧到古洞。

那古洞當地人稱為鬼嚎洞,因此洞每每狂風大作必有異聲,猶 似鬼神嚎叫一般,荒誕怪異。

教眾進入洞口,無一不嘩然此洞之奇。

這洞能容數千人,卻似個露天校場一般,並不焗促,空氣很是流通,且之 壯麗無匹,有一石坡似是閱校台般立在平地之前。 

有一女子一聲讚嘆:「無怪他們要選此地新立教主,果真極具威嚴。」 





「五斗米道立教多年,派頭自是非凡。」 

「現在不是慨嘆的時候吧,我看我們還是謹慎點好。」 這三人皆穿粗衣麻布,原來便是殷如燕一行人。

三人正欲喬裝成普通教眾,混入傳教大會。

只是三人英氣難掩,即便是衣服殘舊,飛塵撲撲亦無礙。

他們步近古洞口,卻見有幾名正裝道人立於洞口之前,視察云云來者。 





「這些人是?」殷如燕好奇道。 

「都是祭酒級數的人物,猶是正中心那男人,叫作陸元,是近年冒起的治頭大祭酒。」毛修之答。

毛修之居於會稽,對五斗米 道的人物猶為熟悉。 

只見這些人似在檢查進出教眾有否帶有兵器,倒像有人會蒙混進入,破壞大會安寧。 

毛修之點頭稱道:「看來殷三小姐對孫恩下手不輕,他們都加強了守備,生怕我們真會來搗亂一樣。」 





殷如燕小嘴一扁:「我可是手下留情來著...。」 

殷如燕見那陸元與自己眼神相觸,隨即想起了這人,這看上去就三十出頭的男人,一本正經的看著自己。

她慌忙低下頭去,悄聲道:「這人我 好像在城裡見過,也不知他會否認出我!」 

「什麼時候?」

「在大街上叫喚的時候罷。當時他似來不來的,最後也沒上鉤。」

「多說無用,還是盡快入洞方為上策。」 他們沒備兵器,若無其事的經過那幾名祭酒進洞,竟也未受到阻撓。 

洞內有一道石階,可直達底層,底層離地面約二十丈,階級旁有一小道可迂迴至底層,然則人流著實太多,殷如燕他們被人潮推向小道。 

走了數步,突見前面的人停步不前。 





毛修之皺了皺眉,但見前路並非阻塞,卻又為何停下? 

「不妙...。」 他一回頭,見到後方亦是一群人阻住去路。

就這樣,三人被包圍在小道之中。 

「五斗米道不歡迎來意不善之客。」後排人牆中走一個中年男人,正是陸元。 

殷如燕呵呵一笑:「你還是認出了我?」 

「你這種女子...很難教人忘懷。」陸元正色道。 

殷如燕點頭致謝,但覺那陸元正氣凜然,口吐調笑之言卻不苛同於市井之徒。 





「若我們不走呢?」毛修之應道。 

「那我們便有失賓主之儀了。」 

毛修之冷笑一聲。 

殷如燕一聲呵欠:「倒不覺得現在你們有盡賓主之禮。」

殷叔文本也想多加幾句說話,可他本來便不善言辭,也就罷了。 

殷如燕兩手微有異動,本想扣幾口利器,卻被陸元的呼喝聲止住。隨即便是一眾拔劍的咔擦聲。

「誰不知殷姑娘你暗器的利害?我奉勸各位還是束手就擒罷。」

殷如燕臉上隱現一陣紅色:「虧我看你還是正派之仕的模樣,欺負我們人小不成還要拔劍?」





殷叔文插口:「不是要我們走嗎?怎麼換成束手就擒了?」

陸元淡然道:「我本只求你們離開,但見現在你們起了生事之心,考慮到今天盛事之重,還是別旁生枝節得好。我看還是先讓請諸位委屈一會,我保證大會完結後會平安送走諸位。」

殷如燕暗想:「這道人倒是個利害的角色,不可輕視。」

「好吧,我便跟你走...。」說罷,殷如燕向毛修之打了個眼色,上走前去,她提起雙手,作了一個雙手待縛的模樣。 

陸元將信將疑,正欲出手將扣住,突被她一飛踢格了開去!

殷如燕一手撒出一把鋼針,激射向陸元那一排人,再往陸元身旁那些教眾衝去, 過程行云流水,不少教眾皆為鋼針所傷,毛修之、殷叔文亦隨之跟上:「教你小看本姑娘!」 

殷如燕打掉了幾名教眾的佩劍,邊點教眾們的穴道,毛修之則是將被點到的教眾或推或撞一一打倒。





卻見殷叔文遲遲不見,而教眾去之又復, 一時間竟也突破不了重圍。 

原來陸元早已瞧出不妥,對殷如燕早有防備,雖被她突然一踢所嚇到,但還是撈去了她所發的鋼針,眼見她們要在這只能容三人並肩的小道突 圍而去,便即提劍上前,向最後的殷叔文作出阻截。 

殷叔文苦於沒有佩兵器,處處為人所制,落於下風。

他但覺對方的劍氣凌厲,自己只有挨打的份兒,要躲避又不成,只因這小道著實太狹小, 身旁又多鬼卒礙事,他衣服已被劃破了幾道口子,鮮血也開始滲出。

陸元在這種情況下,原是可以輕易將殷叔文刺死,但他本不欲傷人,但求 找出破綻,將三人一舉制住,故沒有施以毒手。 

殷叔文暗叫不妙,眼見自己遙遙落後,便隨手抓著一名被點了穴的教眾當盾牌。 

「雖然這不太君子,但現下也就只能這樣了!」 

「小人。」陸元冷道。 

饒是陸元劍法精良,卻是位宅心仁厚的大祭酒,看到自己的部下為他們所傷,自己固然憤怒,卻也不忍傷到自己的下屬,是故也奈何不了殷叔文。 

殷叔文聽了卻嘩嘩大叫:「我說誰困住誰來著...」 

「把他們封住了!」陸元喝道。 殷如燕本已突破了重圍,快要走到小道出口,怎料陸元一喝,竟有四名灰衣鬼卒拿出軍用的盾牌把小道出口封住了。 

陸元道:「也不是只有你們會找盾牌的。」 

殷如燕來到盾牌前,抽出搶來的劍奮力刺了幾下,絲毫不能撼動這盾陣。

她嘆了口氣,回頭面對陸元。

 「我們三對一,你可不會佔到便宜。」 

陸元微微一笑:「我也不欲跟你們對上。我待會喊他們上來,八對三,你們也佔不著便宜。」 

殷如燕又被一頓搶白,大感不忿。 

他們指的自然是其餘七位治頭大祭酒,他們的武功修為亦高,也不落於殷如燕一行人之後,若要跟他們對上自然是極難脫身。 

「那便先把你料理了,七對三!」殷如燕一叱,將各種暗器激射出去。 陸元刷刷數劍,將那些鋼珠鋼針打掉,但那些金錢鏢,鐵菱卻直直往他的要害飛來,他運起身法躲避,曲向小道牆邊,極是狼狽的樣子。 

「這女子果真名不虛傳,這些暗器還真是毫不留情。」陸元暗想,他脫下長袍,不停揮舞,將暗器打落。 

殷叔文搶將上前,拾了一劍。

大喝:「我來領教你的劍法!」 他本來就想報剛剛追趕自己的仇,但他卻想堂堂正正跟他領教。

只是危難當前,也顧不了江湖道義。 

殷叔文於劍法上的造詣不及陸元,他悟性較差,資質愚頓,天資遠不及殷仲文,殷如燕或毛修之為高。

從謝玄身上學到的不多,算不上一流高 手,但功是此人將勤補拙,勤練內力,使他不遜於江湖上的眾人。 

而陸元則是五斗米道近年冒起的年青一派,與孫清齊名,二人皆於武功道學修為上有一定參悟。

而陸元所使的,是五斗米道的上乘劍法陰陽 八極劍,是乃陸元昔年闖蕩,巧遇孫泰,其見他年少有為,於劍法上的悟性又高,令他將此劍法傾囊相授,並誘他入教。 

這陰陽八極劍使將出來,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劍路,且之各有八種小變化,共十六種不同劍式,或陰或陽,令對手難以預計下一著。 

陸元直直向殷叔文刺去,殷叔文回劍一格,且之這竟是虛招,是乃劍路之陰。單劍急轉,點向殷叔文下腹,殷叔文不知此劍虛實,不敢相接, 急忙躲了過去。

怎料陸元仍是直直刺來,殷叔文揮劍一格,對方的劍竟似蛇一樣遊過來,刺向殷叔文的右肩,眼見劍尖正要遞到殷叔文肩頭, 一把匕首擊向陸元的劍,把它震開。 

陸元的手隱隱作痛,發暗器的自然是殷如燕,他不知道殷如燕竟有如此勁力,默念:「原來殷如燕對這一擊凝神已久,是故所發暗器的勁力比一般鋼針 鋼珠要強。」

那邊廂,毛修之本欲上前幫助,但背後的盾陣突然伸出長矛攻擊三人,他匆忙回守,將進擊的長矛砍掉槍頭。

他雙手使劍,長矛則是三,四枝 一起突刺,砍得他不可開交。 

雖則殷叔文稍弱於陸元,但有殷如燕從旁擾亂,使得殷叔文占了上風。 

啪的一聲,陸元的右膝中了一鏢,血如泉湧,陸元暗叫不妙,只是他們一時間仍不能逃脫,而他已派人去通知其他大祭酒,因此他仍沉著氣, 與殷叔文對劍。 

「這再不跑就沒機會了!」殷如燕急呼,只見陸元那邊的人不住逼近,將他們推進盾陣的範圍。 

毛修之那邊衣服已被刺穿幾個洞,他仍在奮力抵擋那些長矛,只是他們的長矛交替互補得極快,長矛不住進攻,令毛修之頗為難堪。 

「先別理後面,這邊也很是難受。」毛修之一臉無奈的道。 

殷叔文也是無法抽身, 這場困獸鬥好像早注定這三人終需落敗似的。 

但命數種種,誰又說得準? 改變這困局,改寫這命運的,是一對手。 

一對充滿勁力的手。 

盾陣突然出現了個缺口,那些伸出來的長矛墮地,幾聲慘呼,盾陣開始瓦解。 

一雙手先伸了進來,向眾人揮舞:「快,打緊走!」 

那人,正是楊正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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