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炸薯條份量真的很大,把本來空空如也的胃填得好滿足。
 
「你夠唔夠呀,洗唔洗再食啲野?」我問。
 
「我先冇你咁大食呀。」她微笑回應。
 
於是,我們走進了百貨公司裡面,看了看樓層目錄,我看準了七樓的機動遊戲城。
 
「食完野不如郁下囉!」
 




「我睇你郁囉。」縱然她突然收起了笑容,她那雙會發笑的眼睛卻不令人感到冷漠。
 
我沒有多思考她這句說話的意思,便和她坐升降機到七樓去。
 
我買了足夠份量的代幣,分了一半到她的手中,卻總覺得她神情有點勉強。
 
「係咪岩岩啲薯條唔乾淨?你唔舒服要出聲喎。」我好想假裝為她探熱,把手背放到她的額上。
 
「我都好想玩,但好多野都玩唔到,有啲啲唔開心咁啦。」
 




「點解既?」
 
「我唔可以好大動作咁郁。」
 
「你以前都好鐘意郁黎郁去架,上山落水又露營又去玩滑浪板──」
 
「你有冇聽清楚我講咩架。我唔係唔想郁,我係郁唔到。」她茫然地望向前面,眼神聚焦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醫生話我唔可以再有劇烈運動。」
 
她的語氣好凝重,我卻一點都不想再追問下去。
 




就算知道了答案又怎樣?也不能怎樣啊。
 
不用你告訴我,我在逃避,我當然知道。
 
「小問題黎架姐可?」我還是忍不住說了出口。
 
「緊係啦!唔係你以為咩呀?」她還是笑得天真,這句話孰真孰假,我實在無從猜度。
 
她會看見我心不在焉的模樣嗎?
 
「唔緊要啦,我係隔離睇你玩都一樣咋嘛。睇下你玩籃球機仲係咪好似以前咁屎先。」她說。
 
沒了她在身旁的陪伴,本來興緻勃勃的我也變得有點洩氣。不過,買了的代幣總不能原封不動地帶走吧。
 
我們走到籃球機前面,投入三枚代幣,本來應該按下的是雙人遊戲的按鈕,卻唯有不情願地按下旁邊的單人遊戲鈕,機械便「嗚嗚嗚」地響叫,遊戲準備開始。




 
她就站在我旁邊看著我,緬腆地笑著。忽然覺得她頭上那頂淺灰色冷帽和她很合襯,我根本不想把目光移開,彷彿只要能靜靜地看著她,什麼都夠了。
 
「我記得你以前成日連五十分都冇,第一關都過唔到。拿,今次如果你過到第二關,我比啲獎勵你啦。」
 
「睇死我點都過唔到咁話喎。咩獎勵先?」
 
「過到先講野啦你。」
 
「輕鬆啦。──」
 
我自信地對她單一下眼,她便微笑著翻了一下白眼。
 
遊戲開始,鐵造的籃網下方的籃球開始滾到我的跟前,時間由「六十」開始逐秒消逝。
 




我十分專注,眼睛完全沒有離開過籃框。那些手上的籃球就像學會了自動導航的本領般,在我每一下用手腕把球壓出的動作之下,自動往籃框裡面飛去,熱燙的手感和非一般的集中力使得球幾乎都碰不到籃框地投進,只有寥寥可數的幾球在和籃框碰撞之後滑了出來。
 
時間逐秒地流走,在剩下最後二十秒的時候,我的分數幾乎接近五十。
 
過了五十分之後,每一球進球都會算成是三分球。在這二十秒之內,我幾乎不曾投失過一球,於是,我以九十四分的成績通過了第一關。
 
我知道第二關的通關分數是一百五十,於是便向著身旁的她戚眉弄眼。她看著我如此自信的模樣,也沒好氣地笑著。
 
三聲鳴響,第二關開始。
 
第二關的籃框會左右挪動,使得瞄準的工夫更為吃力。再加上第一關極為專注所帶來的疲倦感,令我在一開頭便連續投失了好多球。直至時間過了一半,才慢慢找回手感。
 
時間剩下三十秒,分數只有一百一十。
 
我開始緊張了起來。這份緊張卻又帶給我集中的力量,手腕和手指的壓出動作又開始配合得天衣無縫,每一下的落點都變得精準許多。在之後的二十秒,我把分數一口氣拉至一百三十六分。




 
過了一百三十分之後,每一球進球都會算成三分。
 
時間剩下最後十秒。
 
那些該死的念頭,竟然在這個時候才飄浮在腦海裡面。
 
我真的能通過第二關嗎?
 
那個「獎勵」又會是什麼?她是否已經一早準備好禮物要送給我?
 
那麼,如果可以的話──
 
如果可以的話,獎品可以是一個和妳重新開始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