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有很強烈的下場拼命的渴望,這場戲還是得演到底。
 
坐在板凳的時候,他們都湊過來問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笑笑,叫他們自己去問炮筒,那些傷是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復原的吧。
 
控球後衛 輝
得分後衛 馬騮
小前鋒 炮筒
大前鋒 瘦杰




中鋒 肥杰
 
球賽一開始,雙方就傾盡全力地猛攻。
 
對方穿著1號球衣的控球後衛,把球傳給翼位的球員後,便以極快的速度走到底線,一個假動作虛晃之後跑到右半場的零度三分線外,接應翼鋒的傳球。


 
輝趕忙跟了過去,卻被對方的大前鋒牢牢擋住。瘦杰見狀,立即加速向對方撲去補防。





如此一來,對方高大的大前鋒便順勢轉身,把輝擋在身後,然後接應彈地球,輕鬆上籃。


輝把球帶過半場,把球傳給馬騮,再回傳給自己,目的是拿「生波」,確保自己可以隨時投籃、傳球或拍球,造成最大的威脅。然後,他舉起四根手指。肥杰從底線走到高位,從左邊擋住防守者。因為肥杰和輝的體格都十分健壯,防守者被狠狠的擋住,動彈不得。

這時候,肥杰一個靈敏的轉身,一條傳球路線豁然出現。對方中鋒亦洞悉路線,立即舉手追趕肥杰。輝的眼前出現一條通往籃底的康莊大道。

本應黏著馬騮的防守者當機立斷,放棄馬騮而立即移到輝附近補防。輝在半空躍起,把那個補防的防守者完全吸引住,然後準確地把球傳到馬騮的手中。

對方意識到空檔的馬騮無人協防,於是在落地一刻立即撲向馬騮。在馬騮把球投出的一刻,他同時躍起。可是為時已晚,球清脆地穿過籃網,球證示意一球漂亮的三分球。





開賽只是短短的三十多秒,雙方都有得分進帳。觀眾席擠得誇張,連場邊的位置也站了幾層的人牆,而大門還是源源不絕的湧進更多的人。
 
稍不留神,對方便已投失了一球三分球,彈到罰球線附近,被擅長長傳的瘦杰拿到,然後順勢把球單手擲過半場,傳給已經跑到對面三分線附近的炮筒。對方的「Last Guard」在後面追趕,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炮筒把球放入籃框,整個過程,籃球連地板也沒碰一下。
 
然後,對方加強了進攻的積極性。
 
對方的翼鋒有著六尺一寸的高挑身材,體格不算壯健,卻一下子用前臂擋開了炮筒,跳得極高地投出一球中距離。被推開的炮筒立即舉手躍起,卻只能勉強伸到對方的胸腔位置。球的拋物線很高,「嗖」的一聲穿過籃網。
 
炮筒有點急躁,在一次左右手交替運球中被對方斷走了球,被對方打了一球快攻。
 
場邊立即傳來山搖地動的叫喊聲,穿著整齊男拔萃校服的打氣團奮力大喊,中英交替地叫著各種口號,久久未能消退、一波又一波的迴響迴盪在整個場館之中。
 
肥杰在底線附近,靠著對方中鋒運球,一個小轉身勾手,籃球笨拙地滾進框裡。
 




瘦杰在高位接應炮筒的傳球,虛晃幾下之後投出一球空心的中距離。
 
炮筒稍定心神之後,重拾單打王的本色,運球連續過了兩個防守者之後躍起挑籃,對方只能看著從他指尖滑出,輕鬆拿下兩分。
 
五人各自打出應有的水準,分數卻始終拉鋸著。
 
對方的進攻有如行雲流水般順暢,每個傳球、運球、出手選擇都近乎完美。往往在補防的途中,球已經在對方空檔的情況下出手,我們只能祈求在半空飛行的籃球彈框而出。
 
第一節完結,比數17:19,我方落後。場上的五人有點洩氣地走到教練身邊。
 
「打得唔錯架喇,係防守個到要再集中返啲,佢地個ball movement好快,我地反應都要快啲。」銘Sir站在教練旁邊說著。
 
「文豪出去換一換阿輝,飛機頂瘦杰──」
 
教練看看我,我刻意用凌厲的眼神看著他。




 
「聰仔換埋炮筒。我要你地打好個防守,唔要留力。」
 
我心裡十分激動。
 
既然炮筒已經平安地回來,我也不用刻意地留力了。
 
管他媽的學界背後有什麼東西在偷偷運作著、有多少金錢和利益在背後悄悄地輸送。
 
就算,嬴了之後天空便會塌下來,也好。
 
這個冠軍盃,這個花費七年儲蓄的力氣去爭奪的冠軍獎盃,我是要定了。
 
我們很用力地叫喊口號,然後走出場外。
 




我看向觀眾席的角落,穿著大衣的刀疤男十分顯眼地坐著。我看向他,他也望了過來。
 
我一直盯著他,他卻只是冷冷地望向這一邊。
 
鏡呢?電筒呢?
 
他手上什麼都沒有。
 
控球後衛 文豪
得分後衛 馬騮
小前鋒 聰
大前鋒 飛機
中鋒 肥杰
 
對方從中線發球,我們各自擺好盯人防守的陣式。




 
對面的小前鋒比我高大,腳步亦十分靈活,一下V字型的走位便快捷而有效地擺脫了我的防守,輕鬆地在三分線拿到球。
 
我稍稍恍神,完全沒料到他會就這樣把球直接投出。
 
到我回過神時,他已經跳到最高點,手中球已經準備彈射而出。
 
我下意識地舉起手,然後看著球在半空劃出的弧線,好像預定的劇本那般穿過籃網。
 
「喂,聰,集中呀!」身旁的馬騮邊跑邊說,飛機也跑過來用力地拍了我的屁股一下。
 
那感覺很奇怪。
 
要是平時,當自己集中精神的時候,並不會有任何進攻或防守上的猶豫。下了場,我就會竭盡全力作賽。
 
剛剛自己在做什麼呢?
 
我沒有多想,走到底線發球給文豪,然後跑過前場。
 
做了幾球暖身用的傳球之後,球回傳到文豪的手中,他用拇指和手指做出一個「C」字。
 
代號「C」的戰術,是最為複雜、卻又是最多變化和最華麗的一套戰術。
 
文豪把球傳到馬騮手上,同時間,飛機從底線走到高位,為文豪做無球掩護。

文豪因為飛機穩牢的掩護,成功擺脫面前的防守,L型的從頂端跑到籃下,再從籃下往右直跑出三分線。這時候,肥杰亦在左邊底線走出,為馬騮單擋。

對方的大前鋒(4 號位置)看見無人防守的文豪,便把防守重心偏向了右半場。於是,位於高位、剛做完無球掩護的飛機便空出極大的位置。馬騮當機立斷傳球,球以極快的速度向飛機穿去。
 
這時候,對方的大前鋒赫然發現旁邊的中鋒沒有幫忙協防,於是急忙大步跨到飛機的面前。飛機瞥見到三分線外空檔、雙手高舉的文豪,便立即把球傳出。我面前的防守者也看到球在空中急飛,亦撲向文豪打算協防。

我下意識地舉手,文豪幾乎以零秒的延遲側手把球傳了給我。

球「噗」的一聲在掌心撞出痛楚。我盯著籃眶。
 
一直盯著。
 
盯著。
 
盯著──
 
眼界內紛亂喧鬧。
 
觀眾的叫喊聲此起彼落。
 
球員的鞋底和地面磨擦,發出「吱吱」的聲音。
 
四周顏色鮮豔澄明。
 
到處都有東西在移動。各種幅度的移動。
 
──為什麼?
 
為什麼身邊的場景沒有轉換?
 
為什麼我完全沒有之前投籃時的導航感?
 
眼前的大前鋒和旁邊的控球後衛,幾乎在同一時間向我撲來。
 
越來越近。
 
近得可以隨時把我的球拍走。
 
我慌忙地把球投出,連射姿都歪得厲害。
 
球在空中飄動,毫無目標地飄動,然後在籃框前徐徐落下,掉到對方的中鋒手上。
 
我還沒回過神來,對方魁悟的中鋒便雙手把球推出,球飛出一條大斜線,在邊界附近被跳得極高的控球後衛接住,然後傳到三分線附近的得分後衛手中。
 
蹲下,瞄籃,發射,嗖。
 
靈魂重新回到肉體時,我正在中線附近遊走著,並沒有全速跑回去後場回防。
 
對方的得分後衛在投進三分球之後,高高舉起三根手指,朝我這邊,微笑著。
 
心裡忽然悸動。
 
似曾相識的畫面,在眼前以最實在的觸覺回播。
 
自己在上一場比賽,不也是這個樣子嗎?
 
腦袋一片空白。眼前的映象有點模糊。身邊的聲音都傳不進耳朵裡面。
 
我隱約看見表情誇張的銘Sir在叫喊,坐在板凳上的兄弟們雙手抱頭,教練雙手交叉胸前搖頭。
 
銘Sir在奮力地叫喊什麼呢?
 
隊友們又在傷心什麼?
 
教練在嘆息什麼?
 
腦袋一片空白。
 
突然,有人緊緊地抓住我的肩膀,猛烈地搖晃。
 
「唔好#@$(*&#@(*))──」
 
什麼?
 
「幫手開波呀聰!你係隊長黎架!唔好怯呀!我地幫你頂住!」
 
飛機邊跑往底線邊說,我也跟了過去。
 
眼前的景物又變回了清晰的狀態,卻還是那麼的混亂。到處都有人跑動,旁邊觀眾席的人群密密麻麻,場邊的人都在叫喊──
 
我看向顯示板,上面寫著「主隊23 : 34客隊」。
 
飛機把球發了給我,我傳給文豪,然後回到進攻的位置上。
 
文豪舉起拳頭。
 
肥杰和飛機看到指示,立即走到高位,同時做出一左一右的單擋掩護。文豪選擇了右邊,黏著飛機的肩膀運球突破防守。
 
在我面前的防守者見狀,立即橫移兩步回到中線協防。
 
文豪見到空檔的我,右手橫推,球便往我飛來。
 
我接住籃球,瞄籃。儘管空檔不大,卻還是足夠起手而不被干擾。
 
剛才的空氣球就當是暖身吧。
 
我把球投出去,球卻在出手的一瞬間脫出手掌的控制範圍。為了避免再次投出麵包球,我刻意地鼓起前臂肌肉,用力壓下手腕。
 
那一瞬間,我清晰地聽見前臂「啪」的一聲巨響,卻沒有餘瑕理會。
 
籃球的拋物線好高,高得不太尋常。結果,球越過籃框在籃板上轟落,反彈到衝進去搶籃板的肥杰手上。他跳起接住球之後,立即回彈,用右手高放。對方的中鋒跳起一臂打出,打在肥杰的手指上。
 
「嗶──」
 
球擦板而入,球證示意進算加罰。
 
肥杰興奮地蹦跳著,逐一和隊友擊掌,我卻怎樣也高興不起來,只是默默地和他拍手。
 
搞咩呀我──
 
肥杰站上罰球線,投進第一球罰球。
 
球證哨聲鳴響,示意雙方隊伍換人。
 
Jimmy從替換席上跑出,指了我一下,輝也跟在後面指著誰。我跑過去,和Jimmy擊掌,向他交代防守者的號碼,然後逐一和板凳上的隊友擊掌,再坐在炮筒和瘦杰中間的空位。
 
控球後衛 輝
得分後衛 馬騮
小前鋒 Jimmy
大前鋒 飛機
中鋒 肥杰
 
「喂,搞咩呀你,心不在焉咁既?」炮筒用膝蓋撞了我一下。
 
「係咪未病好呀,你退左燒未?」肥譚也湊了過來。
 
肥杰穩穩地投進第二球罰球。
 
「一早退左啦,可能熱身拉唔夠筋掛。」
 
「上年就話因為Gaby姐,佢而家都唔知去左邊到旅行,肯定唔係場內啦。你冇藉口架啦喎。」瘦杰一臉狡猾的神情。
 
我怔住,大腿間的手有點抖顫。
 
「定啦你,唔會案件重演既。你唔掂,我地會頂住你。」瘦杰說。
 
「你唔掂我直接頂你添呀!」炮筒一拳轟在我的手臂上。
 
他們如此令人感到溫暖的舉動,卻只有加深我的內疚。
 
腦海還是一片怪異的凌亂。
 
「嘩──」
 
身後的觀眾突然一片嘩然,我望向場內,馬騮正在空中騰飛,幾乎要騎在對方身高2米的中鋒身上。球被挑出一條小拋物線,框也不沾地穿網而入。
 
之後,Jimmy令人屏息的貼身防守逼使對方小前鋒運球失誤,球在地上輕彈著,他馬上奮不顧身地單手直插式落地,再立即把球撥給中場線附近的輝。輝一路把球高速帶過前場,卻還是被對方長了翅膀般的控球後衛追趕上。他把球勉強地傳給後方正在跑動的飛機,飛機稍失平衡,球撞框而出,輝用盡全力地跳起,把球塞進框裡面。
 
對方的控球後衛快速把球帶過半場,一下三分線內的急停投射,即使輝已經幾乎要遮住他的全部視線,他還是簡單直接地拿下兩分。
 
輝把球傳給前場的Jimmy,拿到回傳球之後做了個戰術手勢。隊友們各自扮演著自己在戰術內的角色,直到找到空檔,便毫不猶豫地抓緊機會。
 
輝在罰球線接到球,立即俯身衝前,毫不理會準備跳起撲殺的魁悟中鋒。
 
儘管輝鼓起有如精鋼般的肌肉保護籃球,卻還是擋不開中鋒硬衝過來的身軀和強力扳下的手臂。對方一掌揮下,當然沒有打中籃球,卻打中他的肩膀,使輝在空中失去平衡,滾落地上──
 
坐在身旁的隊友們見狀,立即站起向球證示意犯規,神情緊張。
 
「嗶──嗶嗶嗶嗶──」
 
球證急促鳴哨,跑到籃下。
 
「惡意犯規!──」
 
人群之中,只見輝在底線附近的地板上躺著。他甩開隊友扶起他手,雙手抱著右腳腕,表情痛苦。
 
球證示意教練協助,幾乎所有人都跟著教練都走了過去。
 
而我,則立即轉身在背包內翻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