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乾坤的家,我給了李琤一個電話。
「李琤,你和乾坤感情進展如何?」
「不過不失。」她彷彿沒甚麼信心,「應該還可以進展的。」
「我想我也不必急着回來吧?」我依照計劃,發放假消息:「我在澳門很慘啊!」
「如果帶不夠錢,我可以馬上滙過來!」李琤語氣很關切。
「不。我住在四星級酒店,衣食無憂。」我隨口便說:「我只不過想回到香港,我愛香港,香港是我家。況且還有陳雅芝,I love東方之珠!」
「誰不批准你回來?」李琤唉了一聲,「我不過想你暫時不要出現在便利店罷了!」
「是。我怎麼沒想到?」我在電話這邊,心思不知飄到哪裏去,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喂喂喂,我想到再見陳雅芝的最好方法了!」
「不妨說來聽聽嘛。」
「我搞個小學同學懷舊聚會不就行了嗎?」我不知怎麼會愈想愈離題萬丈,「只要是集體聚會,並非單獨約會,一切便變得順理成章了。只要陳雅芝出現,彼此就可以再混熟,到了那個時候,再變為二人約會也未遲。」


「你真是用心良苦。」李琤笑了。
「我忘記不了她。」我發覺自己今天有特別多的感觸,「幾多年了,我甚麼人都看不上眼。枉我自命為『師奶小殺手』,卻殺不死自己最深愛的人,我真不甘心。」
「那麼,搞個舊同學聚會,可以好好把握了。」
我苦口婆心對她說:「趁自己有機會的時候,對乾坤講清楚吧。妳脾性硬,我知道,但這不是堅持的時候,而是把握良機的時候了。一旦失去,想再抓緊,又談何容易呢?我想妳不會喜歡做第二個我。」
李琤靜默下來。
她良久才說:「我自有分數。」
「妳懂甚麼?」我老實告訴她:「妳以為自己甚麼都懂,其實妳甚麼也不懂。」
我輕輕放下了電話。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她說出這一番話。有可能,我想在自己還未完全失去她的時候,告訴她對她一生受用的話,讓她一世也會將我這個恩人牢牢地記住。
 


 
也許是受到剛才我沒頭沒腦說出的話影響,搞一次小學同學聚會的念頭在我心頭縈繞不去,我撥了一個電話給一個我有足足兩年沒聯絡過的小學舊同學,並馬上順利地約了他出來茶敍。
我倆相約在蘭桂坊一間露天茶座。
剛巧下雨了,我坐在大太陽傘下,喝着檸檬茶。斜路上的人還是很多,大家好像不太介意淋雨,氣氛實在好。
然後,我見到迎峯緩緩步上斜路,朝我而來。他仍是高高瘦瘦,沒甚麼大改變。看見了我,向我露出熟悉笑容。
他客氣的拍拍我肩頭,在我旁邊坐下去,叫了黑咖啡。
「有幾多年不見了?」迎峯細細打量我,「有沒有兩年?」
「兩年有多。」我也凝視着他,覺得他長大了。
「生活好嗎?」
「沒大感覺。」我坦白說:「只是經常掛念舊人、舊事。」


「那麼,你的過去一定比現在好。」迎峯說:「如果活得興高采烈,誰有空緬懷過去?」
「是的。」我無可否認。
侍應生遞上黑咖啡,迎峯淺淺嚐了一口。
我也呻了一口檸檬茶,說回正事:「有沒有和小學舊同學保持聯絡?」
「甚少。」迎峯說:「連諾言也斷了聯絡。」
「你現在的生活一定過得很不錯。」我猜說。
「只是太忙碌了,連停下來想想以前的時間也沒有。」迎峯有點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那很悲哀。」我合上雙手。
「習慣後就會麻木了。」迎峯面上有股沉鬱,「就像你所言:沒大感覺。」
「我本來有個希望,是見到一個開開心心的你,會對我說一些開開心心的事情。」我說:「令我覺得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很多的希望。」
「我也一樣。」迎峯又開始不經意露出他的招牌苦笑,「滿以為見到你,會令我憶起舊時最開心的日子——」
我接下去,「豈料我們都忙不迭的表示向整個世界認輸了。」
迎峯不說話了。
雨漸漸密了。我說:「老實講,我這一次找你出來,打算辦一次小學舊同學聚會。」
「那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啊。」他皺起眉頭說。


「我知道。」
「你還有找其他人幫手嗎?」
「你是第一個。」
「就由我倆每人負責致電給二十個同學吧。」迎峯倒也爽快的笑道:「你不會打算將小學裏一千二百人也全部邀請吧?」
「當然不是。」我心頭燃起一股動力,「只邀請紀念冊上留有名字的人。」
「聚會在哪裏舉行?」
「在我家裏吧。」我一心想當主人家,佔盡主場之利,把自己的信心提昇到最高點。
「既然在你家中舉行,要不要搞搞什麼新噱頭啊?」
「我們開一個淫亂派對吧!」我呵呵笑起來,「女同學不准穿內褲……男同學則要連穿兩條,還要指定是夢特嬌牌子的T-BACK鮮紅色內褲!」
「有創意!我們還要預備大量咳藥水、天拿水和大麻宴客。」迎峯愈說愈興奮。我倆無聊地哈哈大笑起來。
離開時,天空開始放睛了,我提出:「我負責女同學那一邊。」
「這個我倒毫不意外呢。」他笑了。
「向各位朋友聲明,絕不准攜眷出席。」
「亦不准攜犬出席。」
我倆在中環地鐵站口道別。


我對迎峯說:「你為何不問我搞聚會的原因?」
「人長大了,很多問題不要問。」迎峯微笑着說。
「龍哥,你真的長大了。」我有點感觸的看着他。
「豹弟,長大並不代表變得有用。」
「你悲觀依舊。」我拍一拍他的肩,「我們保持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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