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二人如此親近,感受著彼此的體溫,時間靜止了,空氣也沉默了,
此刻我們默不作聲,靜得彷彿得以聽到雙方那撲通撲通的心跳,急促呼吸的節奏。
 
聽著我倆那呼吸急促的節奏,猶如被大石壓在心頭喘不過氣來,
隔著溶化了的牛油,輕觸那滑如白玉的一雙巧手,
我經已分不清是牛油的光滑,還是屬於清琴肌膚的細滑。
 
那肌膚無瑕的細嫩,激發了我潛在體內的腎上腺素。
 
香甜的少女體香,刺激了我腦部的多巴胺素!


 
我咽了口唾液,眼角微微傾斜的凝視著臉頰紅透的清琴,
清琴亦側著臉,跟我面面相覷,二人的鼻頭剛好互相輕碰;
 
我們二人準備漸漸合上雙眼,距離一點一點貼近;
 
只差一點!
 
只差一點!
 


「叮!」
 
就在刹那間,不爭氣的焗爐計時器發出聲響劃破了空間的靜默,
使沉醉於浪漫氣氛,周旋於親熱與否的我們同時清醒過來,更驅使時間再次流動。
 
清琴眨眨雙眼,尷尬地垂低頭,然後退後了數步,輕聲對我說,
 
「我.......睇睇個焗爐先,跟住就放啲蝴蝶酥入焗爐。」
 
正當清琴走到焗爐前,我連忙走上前,


 
「我幫你呀。」
 
她笑了一笑,對我點點頭,
 
「但小心啲。」
 
「知道。」
 
在鐵盤上排列待焗的蝴蝶酥後,立即戴上手套,
把一盤又一盤的蝴蝶酥放進焗爐內,清琴接著說道,
 
「好啦,我地要繼續整啦。」
 
「下,點解要整咁多呀?」


 
她一邊答道,一邊再度揉搓牛油,
 
「因為我發覺就到中秋節,但如果派月餅既話,我怕唔夠時間,會整得好小,派得好小俾人。」
 
清琴面露著真摰的微笑,一邊用力拌著牛油的容貌真的很迷人,
她的迷人不單止在於外在美,更源於她那內在美的一顆心。
 
打從第一眼望到清琴,然後第一次交談,我真的很想知道,她還記得過去我們的事嗎?
 
於是我借故問她一些問題,
 
「係呢,咁點解.....你想去派蝴蝶酥呀,仲要整到馬形?」
 
清琴聽到後停下了手,呆住了數秒,然後情深款款的回應,


 
「唔知點解,我覺得馬形既蝴蝶酥,傾注左一種期盼幸福,團圓既意思。」
 
「咁.....點解會有呢一種感覺?」
 
她皺著眉頭,更用沾上牛油的左手抬著下巴苦苦思量,
 
「無呀,只係.....感覺!單純係出於直覺。」
 
我淺笑看了清琴一眼,心底喃喃自語地說,
不是因為馬形的蝴蝶酥意味著花好月圓的寓意,
而是馬形代表我們上一輩子許下的約定,一種相逢的記認。
 
果然,清琴真的什麼都記不起,只是對一些事物有模糊的印象,她誤以為是直覺。
 


清琴害羞的笑了一笑,
 
「哈哈,媽媽都話我係一個古靈精怪既女仔。」
 
我故意扯開話題,
 
「咦,原來你皮膚咁白係有秘方?」
 
她錯愕地反問,
 
「咩秘方呀?」
 
我指著她的下巴笑著答道,
 
「用牛油美白,哈哈。」


 
清琴趕緊用著右手擦著下巴,可是右手同樣沾上牛油,
 
「死人頭!」
 
「喂呀,依家成塊面都係啦。」
 
情景狼狽萬分,但顯出了她最真誠可愛的一面。
 
她瞪了我一眼,望見我一直閒著站於她身旁發笑,
 
「笑笑笑,依家同你護膚!」
 
接著二話不說用著雙手捏了我的臉頰一下,
 
「哼,唔幫手呀嗱!」
 
我立即用著雙手不停拭去臉上的牛油,只是油份依然掛在我的臉龐上,
 
「我幫啦!死啦,轉頭要去洗面。」
 
清琴打量著我那「油頭粉面」的模樣,更笑得捧腹,
 
「唔準洗,你一洗左我就嬲你。」
 
我驚訝得差點抓著頭,幸好我記起我那雙手沾滿牛油,
 
「下,咁都得!」
 
她裝出一副得戚的神情,
 
「係嫁啦,你試下去洗面呀,你一洗我就以後唔同你講野。」
 
她還不懷好意的笑著轉身,我連忙問道,
 
「你去邊呀。」
 
「去洗面囉。」
 
我跑上前捉著她的手臂,
 
「喂,你唔準咁古惑!」
 
她含笑的答道,
 
「咩呀?邊個話我唔準出古惑嫁?」
 
我錯愕得張開口無言以對,但我依然捉著她的手臂,禁止她走進洗手間,
就這樣我們二人在門外爭持不下,漸漸地變成十指緊扣,一邊說笑一邊緊緊拖著對方,
 
「杜小姐,你唔得咁嫁!一係一齊去洗。」
 
「唔得喎!你要睇火呀。」
 
「睇火?睇咩火呀?」
 
「睇住個焗爐囉。」
 
「你當我bb仔呀,焗爐洗鬼睇火呀。」
 
清琴聽到後命令著我,
 
「咁你依家聽唔聽我講野呀?聽講你今晚仲需要我同你揉藥酒。」
 
「嘩,你出呢招。」
 
「係呢一招嫁啦。」
 
她怒視著我,但同時咀角微揚,
 
「你試下答唔聽,同埋今晚唔再需要我同你揉藥酒呀!」
 
「你呢條根本唔係選擇題。」
 
「我從來無話過係。」
 
「......」
 
最終,在雙方互不相讓的情況下,我.....投降了!
 
我以為清琴會絕情得走進洗手間後關上門之際,
她再度打開了木門,探出頭來含笑的喚道,
 
「死人頭,入黎洗面啦。」
 
有見及此,我立即走進洗手間內,一如我所料環境十分淺窄,
但想不到洗手間雖然狹窄,但十分整潔,地板更難得乾爽。
 
清琴拿著洗臉乳,走到洗手盤前開著水喉洗臉,然後再把洗臉乳遞給我,
 
「用呢支呀,如果唔係好難洗得乾淨。」
 
「知道。」
 
正當我洗臉的時候,頓時水花四濺,清琴不滿的對我說道,
 
「喂呀,你洗面既時候可唔可以小心啲姐,攪到成地都係水啦。」
 
「okok,我小心啲。」
 
我再次把臉貼近水喉的時候,清琴再次喊道,
 
「喂呀,你洗得好小小啦,整到我啦。」
 
我無奈地答道,
 
「咁我係屋企都係咁洗既姐。」
 
「咁依家咪要學囉。」
 
我把臉再度貼著水喉,清琴把頭靠過來監視著我,於是我奸狡的笑著,
然後使出彈指神功把水花彈到清琴的臉上,瞬間她撒嬌地嚷著,
 
「喂呀,死人頭!你專登玩水既!」
 
她趕緊擰大了水制,報以仙女散花還擊,更弄得我我渾身濕透,
不過,只是「潑水節」的開始......
 
彈指神功,仙女散花,降龍十八掌於那個只能容納兩個人的洗手間內全數使出,
就這樣洗手間內充斥著我跟清琴二人鴛鴦戲水的嬉笑聲和水溚聲。
 
對比起清琴的表哥一個人在店面孤苦伶仃的發呆,
聽著我們鴛鴦戲水的玩笑聲,真有點教人憐憫。
 
焗爐清脆叮的一聲結束了一輪水戰,當從洗手間內走出來的時候,
才驚覺我們二人猶如穿了衣服洗澡無異。
 
清琴不屑的打量著我,另一邊廂用著毛巾抹乾頭髮,
 
「死人頭,洗個面攪到人地成身濕曬。」
 
我跟清琴一樣抹乾頭髮,不過我的情況比她更嚴重,
 
「好似玩水玩得最開心果個係你!」
 
清琴強忍著笑意,硬要裝出一臉不服,
 
「咩呀,係你撩我玩先嫁。」
 
突然,清琴的表哥走進了廚房,神色訝異的打量著我們二人問道,
 
「嘩,做咩事呀?洗手間爆水渠呀?」
 
清琴紅著臉尷尬的回答,
 
「因為啲牛油囉。」
 
表哥嘆了一口氣,
 
「小琴呀,好心你由細到大就唔好咁鍾意玩牛油啦,你仲記唔記得你細細個既時候想整估我,拎起盤牛油想淋落我度,點知就唔夠力,成盤倒返落自己度,仲要喊到拆天呀,哈哈。」
 
這個故事讓我立即大聲笑了出來,清琴難以為情害羞得嚷道,
 
「喂呀,表哥你成日都講返呢件事做咩姐?」
 
然後指著我,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報以一個鬧著玩的恐嚇,
 
「你.....唔準同人講,亦都唔準再笑,你試下再笑呀!死人頭。」
 
我見狀立即用手掩口,清琴把視線轉移到笑意盈盈的表哥身上,
 
「你唔係去睇鋪咩?入黎有事?」
 
表哥從褲袋取出一串鎖匙,交到清琴手上,
 
「係呀,姨丈岩岩打俾我呀,話今日咁大雨不如提早收鋪,叫我快啲返屋企抖下。」
 
「知道。」
 
「依家收左鋪嫁啦,姨丈仲問我你係唔係鋪頭,我答左你係鋪頭焗緊野,不過放心啦,我唔會講你同你個朋友係廚房玩水既,哈哈!」
 
我們互相瞪了對方一眼,表哥續說,
 
「睇你都應該有排整嫁啦,所以交低條鎖匙俾你,咁我返屋企啦,你記住帶遮呀。」
 
「係,知道。」
 
表哥說畢後微笑的對我們揮手說再見,但到目前為止,
我還不太習慣宋欽宗待人如此親切友善。
 
清琴的表哥離開後,清琴把地拖交給我,左手叉腰,右手指著大戰過後的洗手間,
 
「同我還原返個洗手間,我依家整野,你好同我拖返乾洗手間個地板呀!哼。」
 
我一邊服從地走進洗手間拖著,一邊喃喃自語,
 
「車,明明玩得最開心果個係你。」
 
清琴對我怒目相向,
 
「一!日!最!衰!都!係!你!呀!」
 
然後我便會立即住口不說,但同時清琴每隔一陣便會偷望著埋頭苦幹清潔的我,
我亦定時定候悄悄地看她那全神貫注揉弄蝴蝶酥的背影。
 
清潔過後,我再度協助清琴製作蝴蝶酥,不過這次我們二人雙雙忍手不敢玩弄牛油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常言道快樂不知時日過。
 
直到最後一盤蝴蝶酥大功告成後,清琴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呵欠,
 
「喂,死人頭,入埋袋之後不如我地去食啲野。」
 
不知從何時開始,死人頭成了清琴對我的專稱。
 
把烤好的馬形蝴蝶酥一塊一塊裝入袋後,清琴把店舖的燈關掉,
當我們雙雙走出店外後,望出商場門外發現雨勢停了,天亦黑了。
 
清琴對我訝異地說,
 
「原來我地整左咁耐野嫁啦。」
 
再看看對面店舖的時鐘,正值晚上七時三十分。
 
清琴輕撫著肚子,
 
「去食野啦,我想食鬼佬菜肉包。」
 
數天以來,近乎每天都光顧洋鬼子的餐廳。
 
「嘩,清琴你真係好鍾意食包。」
 
她對我嫣然一笑,
 
「其實我係鍾意食薯條,其次就係鬼佬菜肉包,嘻嘻。」
 
「下,原來你鍾意食薯條?」
 
清琴點頭笑著答道,
 
「係呀,因為我覺得好幸福。」
 
「幸福?」
 
「都係單純出於感覺。」
 
難怪每一次清琴到麥當勞時,總會第一時間吃過薯條才吃「鬼佬菜肉包」,
更於不知不覺間,「鬼佬菜肉包」這個代名詞,成了我跟清琴二人獨有。
 
走出商場後,由於一場大雨洗滌了室外的空氣,使得空氣格外清新,
清琴舒展了筋骨深呼吸一口,然後突然潸然驚醒對我說道,
 
「喂呀,我地要去食野啦,如果唔係無位。」
 
不過,由於晚飯時間,麥當勞變得人山人海,別說有空位,連點餐亦實屬不易;
 
怎料清琴死心不息對我說,
 
「去叫野食啦,最多外賣姐。」
 
「咁去邊度食呀?」
 
「嘿,我有個好地方。」
 
毫不容易待了很久才得以買過套餐後,清琴引領著我沿著公園的小路走著,
由往這條小路接近每天必經的,所以非常熟悉,但這裡會有清琴口中的好地方嗎?
 
最終小路的盡頭有一座涼亭,這座涼亭不就是那晚避雨的涼亭嗎?
 
我指著眼前的涼亭問道,
 
「呢度?」
 
清琴微笑答道,
 
「係呀。」
 
我們走進涼亭後才發現這裡不失為一個好地方,四周空曠人湮稀少,
但卻燈火通明,更有陣陣的蟬鳴和涼風吹拂,添了一份詩情畫意。
 
明符其實「靜中帶旺」。
 
也許經過一天的辛勞後,肚子餓透了,所以我們很快便把整個套餐解決掉;
 
然後清琴跟我並肩而坐,她愛好當四處靜默無人時便抬頭觀探夜空,
就在刹那間四周突然變得漆黑一片,直覺使我不禁心想,這是入夢嗎?
 
但顯然不是,畢竟我隱若看到高樓大廈,只是周圍變得昏暗無光。
 
我估計大概是停電了。
 
突如其來的斷電,清琴並沒有表露任何驚慌失措,更沒有嚇得掩耳躲在一角,
相反依稀的看到她仍然一臉陶醉的仰首夜空,臉上更面露歡顏。
 
好奇心驅使我不其然的一道探起頭來,怎料眼前的景象使我嘩然.....
 
簡直就是畢生難忘;
 
我到了外太空嗎?
 
雨後換來夜空萬里無雲,月色尚未圓得月滿,卻惋如對我們微笑,
繁星滿天包圍著我們,閃爍的星光彷彿像照相機,為我們拍下這個動人浪漫的時刻。
 
明月照耀著清琴的臉龐,令她活像今晚的月色一樣使凡心蠢蠢欲動,
更把我的心變成一點雪花,投進湖面溶化了我;
 
片刻之間,我的腦海眼簾閃過一幕接一幕的場景,由守義跟柔嘉的認識,直到訣別.....
 
夢中人,熟悉的臉孔,你是我守候的溫柔......
 
其實一切都是得來不易,或許守義跟柔嘉二人待了數百多年後,
受盡了時間的煎熬,歲月的摧殘,光陰的折磨,
才可以得到這晚猶如如牛郎織女般的相見相遇,
再度觀星賞月,縱使身邊的風景不再。
 
你我之間熟悉的感動,漸漸地把愛意喚醒。
 
我知道,我不可能再膽怯,因為我再也按捺不住埋藏數百多年來的情感;
 
「清琴。」
 
在漆黑中只透過明月的微光,還憑著二人內心潛藏的感應來推敲對方的感覺,
 
「嗯?」
 
我緩緩地走上前,牽著她的手,
 
「試下合埋對眼。」
 
我感應到她含笑的合上雙眼;
 
現在請緊捉住我的手,閉上眼睛回想過去,從前相愛的日子,
當時以為我們用心開始,就不會遺憾。
 
但我們是因為太愛,所以更使我們痛苦,
最終卻連一句我愛你都不能光明正大說出口。
 
我二話不說衝上前,對她投以一個擁抱,她亦自然地把雙手縷在我的腰間,
來一個星海下的擁抱,還守義跟柔嘉一個等待了數百多年的相擁。
 
解開我最神秘的等待,星星墜落,風在吹動,
終於再將妳擁入懷中,兩顆心顫抖。
 
我在她的耳邊輕聲地說,
 
「清琴,可能對你黎講,我地識左唔係好耐,但對我黎講,就好似一直鍾意左你好耐好耐。」
 
清琴沒有回應,只是把頭貼在我的懷裡,點著頭。
 
相信我不變的真心,千年等待有我承諾,
無論經過多少的寒冬,我決不放手。
 
她說,幸福跟傷悲永遠是掛勾,有笑自然有淚,哭過後便會懂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