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個鹹橙吃掉,告別了蔣彤後,我一個人踏上回家的路。每年的生日,晚上總留給家人。一頓飯,一首生日歌,一個蛋糕,每年如是,同樣滿足。

然而,這兩年總是不太想回家,可以的都會回到宿舍,一星期兩天循例回家吃個飯睡一覺。回到家,家人總是催促著我打算畢業後的去向,他們的憂慮我曉得,然而望見那只有C、D和F的成績,我心裡只是想:屌我又唔係拍AV,要咁多CDF做乜。

「媽咪幫你搵咗啲外國大學嘅資料,不如你睇下啦仔。」

「學校有冇幫下你搵工架?」

「喂仲有一年咋喎,你想點?」



「要諗下架喇呀仔!」

「仲諗緊?你究竟有冇諗過架?」

「我唔係要逼你,但冇理由仲要呀媽幫你決定吓嘛」

「你唔好再敷衍我喇下!」


一天又一天的轟炸,讓我開始厭倦留在這個家,每秒也在煩躁,煩躁著下一秒的質詢,甚至懼怕和父母聊天。我真的不會,也不想再和父母交流,回家靜靜吃過飯,就走進房間上上網看看戲,或是到樓下跑步騎單車,沒有其他原因,純粹不想留在家中。



其實眼望著困境,我只有無助和懊惱,心裡的焦急,只能夠與蔣彤和籃球隊的兄弟們分享。然而隨著年月,他們都開始有方向,甚至找到了工作,蔣彤更有家庭的蔭庇,早已得到實習機會,也在考慮畢業後走一趟工作假期。



半年後的分道揚鑣,我和蔣彤會步上了兩條完全不一樣的路。她會在工作假期中增廣見聞,然後在其他公司學習幾年,再回父親的公司擔任一官半職。再過幾年,在一個同業餐會中認識一個志趣相投的富二代,言談甚歡並相約再見。在一個佈滿繁星的晚上,他向她訴說自己的愛意,許下多個美麗的承諾。她緬腆地點頭,容讓他率起自己的手,親吻她的唇。半年後在樂畢亦的生辰訂下山盟海誓,他迎聚了她,誕下一對嬰孩,他在公司日里萬機,她在家中相夫教子,一個公主王子的幸福結局。


而畢業的樂畢亦,在家中雙失兩年,按壞了一百零四個鍵盤的F5後,到了一家小公司當個小文員,月入八千,每天OT,爸爸媽媽弟弟姨媽姑姐大伯小叔每天被老闆中出十二連發。一天聽到蔣彤與富二代情定今生後酒醉,被公司的老姑婆相同事發生關係,意外鬆脫的安全套送給他人生最壞的生日禮物,一段被逼的婚姻和兩個孩子。





回到家裡,沒特別的生日氣氛,桌上擺滿了家常便飯,媽媽如常溫馨地叫我吃飯。整夜,我都暗暗祈禱,希望爸媽別再提前途的問題,就讓我輕鬆那麼一夜。

可是,老豆幾杯紅酒下肚,又開始發牢騷,逃不過躲不掉。我默默地吃過飯,默默地夾菜,默默地喝湯,然後默默地離座,到廁所深呼吸一口氣,用冷水洗一把面,再走出廳。父親的質詢讓我答不上嘴,母親苦口婆心的勸告教我於心有愧。

口裡說著謊言,心裡痛著,把我的無助我的困頓一下一下的往心底堆去,然後用僅有的想法以謊言的花紙包好,對父母撒謊是作兒女一生中最內疚的事。

匆匆唱過生日歌,匆匆拍了照,匆匆吃過蛋糕,我對爸媽說約了同學喝一杯,找了個藉口離開,我很累,在這裡談前途談工作談未來,讓我坐立不安。甚麼時候這個家變得讓我不自在,不平安?
走在海旁,微風撲面,夜靜人稀,終於定下了心神。電話忽然震起來,我沒多加理會,我困乏於人群中,只想一個人。三十秒後又震了,再過十秒又來一個訊息,讓我有點煩躁,只好拿出電話,看看誰有那麼重要的消息。

「有空嗎,樂畢亦?」

「對不起,但你可以陪我嗎?」

「我就只想到你」



「不行也沒關係,好好享受你的生日。」

訊息全都是于倩渝。我知道發生了事,與這個女孩從未正式交流過,但此刻的我無法不擔心她,我知道在這個時間這樣找我的她,心裡慌亂得很。

「你在哪,我來找你。」

「于倩渝第一次踫見樂畢亦的地方」

「好。」


徒步走到便利店也不過是十分鐘的事,遠遠看到便利店,看到一個女孩的身影。坐在樓梯級的她,身旁放了一樽津路。她遠遠看到我,招了招手,倘若不是她招手,我確是對她無甚印象,畢竟那天晚上我早已被酒精模糊了眼睛。

她身穿緊身藍白間條的T-shirt,一條牛仔短褲。沒有像那天晚上束了馬尾,任由長髮披在肩上。沒有寬鬆制服的遮掩,緊身T-shirt誠實地展露她誘人的D級胸部,卻沒有一絲絲的不雅,散發出淡淡的性感。不高的她腿不算長,但短褲下的修長雙腿卻不下於九頭身美女或美腿女神。

蔣彤與她也是一等一的美女,大眾眼中的女神。對我而言,高挑的蔣彤的美是生活相處中認識的活力與她的平易近人,于倩渝的美是一見鍾情的性感與誘人。





「多謝你。」她甫看見我便說。

「傻啦。你點呀?」

她拿起津路喝著,迴避了我的問題。我只好靜靜坐在她身旁等著,免得打擾這刻的寧靜。她給我遞過一枝青島,我笑了笑。

「咁你都記得。」

「我都奇怪我竟然會記得。」

然後又回復了一片寧靜。

期間有三個mk仔打鬧著走過,有兩個醉漢想走過來調戲于倩渝,有四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打量著我,有三十四個人越過我們走進7—11。




而我,除了站起來把醉漢趕走外,只是靜靜地坐著,陪著這個剛認識的女孩。



在我喝下一口暖暖而苦澀的青島時,她站起來開口了。

「樂畢亦,我可唔可以請你做一樣野?」

「如果我做到我實做。」

「可唔可以攬住我?」

我猶疑了一會,畢竟除了我媽外,我只在中學畢業那天擁過哭崩了的蔣彤,就那麼一次抱過女孩。然後我還是踏前了一步,于倩渝立即張開手環抱著我的腰,我呆住了,回過神來慢慢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不小的胸脯就這樣壓在我身上,那柔柔的洗髮水味迅速地佔領我的嗅覺,沿著血液準備衝擊我的腦袋。嗅覺觸覺的刺激除了讓我心跳本能地加速,也讓發情的血液火速流向我的下體,慢慢地舉旗致敬。



我一方面懼怕于倩渝發現我的雄性動物反應,另一方面卻不能突然推開她,只好在腦海中不斷想著今天NBA的精華片段壓抑著小亦的出人頭地。



Curry用兩下跨下運球避過了Jason Terry的防守,在起手投籃時卻對上了Harden,情急之下只好再往外傳,卻被Ariza洞悉了傳球路線,被偷走了球。Ariza利用其速度突破了Thompson的last guard。眼前就是籃框,正準備做出一個精彩絕倫的灌籃時,突然在眼前出現了一個婀娜的身影。糟了,是穿著球衣的于倩渝。單薄的球衣擋不住她傲人的雙峰,束起頭髮的她更見性感,我忘了球在指尖間的感覺,她慢慢向我走來,踮著腳用她的鼻頭踫著我的鼻頭,準備吻下來,我的小弟弟也打算探頭看看⋯⋯

不!我明明在想NBA,怎麼又是她?



回到現實,于倩渝的頭仍然靠在我胸膛,彷彿沒有感覺到勃起的小亦,沒有特別的反應。


然後,我發現她原來靜靜地落淚,沾濕了我的汗衣。我沒有說話,怕打擾這刻的寧靜,只好慢慢地撫著她的長髮,給她無聲的安慰。

我有一刻討厭自己竟然沒有拒絕,也許因為我是個壞男人,也許因為我借機貼近她誘人的胴體,也許因為我享受她對我的信任。

我不知道今天她經歷了甚麼,我不知道她的淚裡包含的有什麼委屈或悲傷,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選擇了我,我甚至連她年齡多大,她家在哪都不曉得。

我只知道這個晚上她需要我,我只知道她需要好好哭一場,我只知道我可以做的是送她一個擁抱,我只知道她叫于倩渝。

有人說,眼淚的苦澀源自悲傷,盡情哭一場就能清空心中的難過。我不曉得孰真孰假,我希望她把淚都哭在我的汗衣上,容許我帶走她的陰霾。

良久,我們就這樣抱著站在7-11門口,承受著半夜的奇異目光。



「樂畢亦,你好好人。」


「做乜無啦啦派好人卡比我呀女神,我唔係你隻兵喎。」

「嘻嘻。」

「喊完就要開心番架喇。」

「比我攬咁耐你女朋友會唔會唔鍾意架?」

「我?我邊有女朋友⋯⋯其實毒撚一個更開心⋯⋯」

「唔係喎,嗰晚佢地話嗰女仔叫蔣⋯⋯怡?」

「蔣彤呀,佢地又亂講野⋯⋯」

「哦⋯⋯係喎你心跳喎畢亦!」

「于小姐,唔心跳我死左啦!」

「我知我索,係難啲忍嘅!」

「忍咩呀⋯⋯咩話!你知左?屌!」

「好難feel唔到姐!」

「Sor呀,唔係有心,唔好亂諗!」我舉起雙手以示清白,她卻笑著,擁得我更緊,她緊貼我的巨乳弄得我有點窒息。

「多謝你嚟陪我。」

「唔洗客氣⋯⋯」我把手放下再輕輕抱著她。

「問你一個問題吖。」

「嗯。」

「如果我話我係做援交,你仲會唔會攬我?」

是她的心底話嗎?我不曉得。如果是真的,那我大概了解她的難過,所以我微微擁緊了她,但願給她一點點溫暖。



她笑了,卻不說話。



「好啦,我要番屋企喇。」她在我耳邊說。我慢慢地鬆開手,她也把手收起來。

「我可唔可以再搵你?」

「隨時。」

「你真係好好。對女仔太好會比人呃架傻仔!」

「比你呃,無所謂啦。」

「再見喇,畢亦。」

「再見,倩渝。」

她轉走慢慢離去,我看著她直到她消失在我眼前,她的體香還縈繞在我的身旁,我幻想著她還在我身旁,陪我回家。



「仆街,腳痹!」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