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7A病房,遠遠已經認出了于倩渝的婆婆,只因為那如同她孫女的可愛笑容。倩渝婆婆儘管躺在病床上,但仍然不遺餘力地與身旁的病友攀談,也不時咯咯地笑,于倩渝應該也遺傳了婆婆這顆快樂的心。

我看到婆婆頭頂上的名牌,寫著「李開心」。

「婆婆!」于倩渝快步走到婆婆身邊擁著她,讓婆婆笑不攏嘴。我緩緩跟進于倩渝的腳步,走到婆婆床邊。

「于于!今日唔洗上堂咩?」

「呀⋯⋯唔洗呀!」就我所知的于倩渝並沒有上學,我不曉得原因,但看到她對婆婆的愛,知道這個謊言背後是份無法坦誠的難過。



「嘩!」婆婆忽然大喊,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我有點恐懼,醫院幾乎是詭異傳聞的首席發生地點,我轉身一看,最近的是十米外的詢問處的護士姑娘,我的身後根本沒有人。

陰陽眼我聽過,但親身經歷,被看到的對象還要在我身後,空氣突然變得濕冷,我感到雞皮疙瘩。

「咁靚仔嘅!于于,你男朋友呀?」婆婆的風趣幽默我實在承受不起,想起剛才的冷汗和膽顫,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並尷尬地摸摸頭髮,與婆婆握手打個招呼。


「婆婆你好呀,我叫呀亦呀,係于于⋯⋯倩渝嘅同學仔。」我看見于倩渝裝作憤怒的瞪了我一眼。



「望真啲又真係幾靚仔喎,不過呢,人地話靚仔無本心喎,哥哥仔,你有冇先?」婆婆裝著皺眉頭地打量我,于倩渝再旁邊笑得彎下腰。

「我有架,靚女,受唔受溝先?」面對這個可愛的老人家,我放低了沉重,和她好好玩一下。

「哎呀你遲左喇哥哥仔,遲左六十年咯。不如考慮下我呢個孫女哩!」婆婆望向于倩渝,她臉紅紅的在忍著笑。

「你孫女邊到夠你靚呀,又精靈又可愛!」

婆婆笑得合不攏嘴,我也高興我的幾句話會讓臥病在床的婆婆生龍活虎,不過也許這個天性樂觀的美女本來就如此快樂無憂。



沒笑幾句,婆婆嗆到了,咳了幾下,于倩渝細心地掃著婆婆的背,讓婆婆的呼吸慢慢緩和。儘管咳過不停,婆婆的笑眼從未休息,仍然高掛在她那歲月刷不走的笑臉。

「咳咳咳⋯⋯」


「靚女,你睇你見到靚仔就興奮到咁唔得喎。」于倩渝裝著責備婆婆,卻又忍不住傻笑。

「咳咳⋯⋯咁見到⋯⋯咳⋯⋯靚仔開心吖嘛⋯咳咳咳⋯⋯」

「我可以識到靚女仲開心啦!」自從家裡的長者都離開後,我也沒有和老人家聊得這樣快樂。

「咳咳⋯⋯口花花咁,一定氹到我孫女好開心啦!」

「佢都無你咁靚,係氹你先落足力架!」

「好啦,見你氹得呀婆咁開心,就比于于跟你啦!婆婆忽然面帶奸笑的說,不曉得這是心底話,還是只是句戲言,但這句話讓我卻有點不知所措,只好歪著頭傻笑掩飾那份尷尬。



「婆婆你又亂講野啦!」

「哈哈哈,湊你咁耐,點會唔知你個心諗乜!」

「邊係呀⋯⋯你唔好嚇親人啦!」

就算是再遲鈍的人,都曉得于倩渝的心意,也被她體貼的愛所感動,只是我刻意逃避。

當兵十二年,愛著蔣彤的我,時刻奉上關懷備至,也要熟記公主生活大小甚至經期,並充當完美出氣袋與拭淚的枕頭,不覺得委屈,也不覺得疲累,可以無私的付出是女神給兵卒的寵幸。

然而到今天,角色對調,我忽然成為被愛惜的一個,經歷了女神結婚了新郎不是我的痛苦,配上美麗的于倩渝的無微不至,心動也是正常,甚至難忍以身相許的衝動。

只可惜,在心底還是未忘蔣彤,十二年的單戀需要被沉澱,被年月沖刷至逐漸褪色。接受倩渝的情深不難,愛上倩渝也不難,只是被心底的蔣彤暗地裡分享了我對倩渝有限的愛,對倩渝不公,也對愛情說謊。



不自覺地愛上紫霞的至尊寶以愛妻白晶為由,自欺的傷害了紫霞,即使用出家來為感情畫上句點,也難忘對紫霞的思念。我怕我成為了至尊寶,錯失一段價值一萬年的愛。倒不如沒名沒份的,與紫霞結伴共往西遊,或許更快樂,更無憂。

「探病時間差唔多喇。」護士小姐親切的提醒我倆,婆婆臉上掃過一份失望。


「于于,下次忙嘅話就唔洗黎睇婆婆喇。婆婆喺到食好住好,又有咁多老友記陪我傾偈,好開心咯!」

「傻嘅,依家係我掛住你吖嘛,你比我探下你都得掛。你要快啲出院,等我帶你去食叉燒包。」

「好嘅好嘅,咁呀靚仔哥哥會唔會去先?」

「去!梗係去啦。有得見下靚女,唔去咪走晒寶!」

「又口花花咁,于于快啲睇住佢呀,唔係呢件筍野就比人搶走架喇!」

「喇你再亂講野我唔睬你架。」



「係呀,靚女你再亂講野我以後唔陪倩渝嚟睇你架喇。」我忽然與倩渝站於同一陣線,逗得婆婆又再喜上眉梢。

「哈哈⋯⋯好啦好啦,你地兩個呀,一唱一和咁,我點夠你地講咯。」

「乖喇咁,記得休息多啲喇婆婆,我地走喇。」

「Bye Bye咯,呵呵。」本來不捨的道別也因婆婆的歡樂,變成了一份再見的期待。

「靚女,218五個0,Call我!」

倩渝依依不捨地揮手,也在那步往出口的短短路程不時回頭,可是婆婆早已和鄰床的朋友談得興高采烈,不說還以為八十歲的是于倩渝。

剛步出病房,突然小腹傳來熟悉的劇痛,是那折磨了我一段時間的胃痛。細心的于倩渝一轉頭就已經留意到我有異的神態,急切地問:「做乜事呀?唔好嚇我呀⋯⋯」



「無⋯⋯成日無食過野,依家⋯⋯有啲胃痛姐⋯⋯」我手按著胃部,輕輕打轉,打算用按摩舒緩疼痛。

「傻仔乜都唔食梗係痛啦,嚟吖上我屋企,我煮啲嘢比你食,然後食啲胃藥。」她扶著我慢慢走進升降機。

「吓⋯⋯唔好啦,我番hall抖陣冇事架喇。」

「我驚你未番到hall已經痛死左喇,我唔想聽日過嚟探個個係你呀!我屋企喺附近咋,上嚟抖下先啦!」

「嗯。」咬緊牙關的我拼命擠出力氣踏出每一步,無止境的疼痛教我不得不屈服,也放棄堅持,選擇了讓于倩渝的關懷給我的胃痛最佳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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