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打獵的鄰居說樹林裏有野狗群,我一直都不太相信。
 
直到此刻,直到它們站在遠處,靠稀疏的灌木叢藏藏掖掖,豎起警惕的尖耳朵,露出警覺的眼睛,盯著這兩位稀客,虎視眈眈,我才知道要作好隨時逃命的准備。
 
左前方空地50米外,有兩只野狗,我相信還有更多的在暗處。
 
我們站著不敢亂動。
 
“告訴我,你有帶上泰瑟槍。”妻子抓著我的臂膀,呼吸又重又急。
 




你丈夫我比泰瑟槍更管用。——我安慰她說,但說這話時缺乏令人信服的信心。
 
“對,對它們來說,啃一個人比啃一支槍更管用。”
 
只要我們不跑,它們就不會追上來。
 
“誰告訴你的?”
 
這是食肉獸的天性,捕獵的天性,它們會把跑動的東西當成獵物,然後死命去追,撲倒。這是一種機制,也是驅動它們捕獵的刺激,生存的機制。
 




“你是要告訴我,你是一個動物學家?”
 
差不多,我小時候可是泡在動物頻道前,眼也不眨的呢。
 
“我更希望聽到:你小時候老是泡在練靶場裏,射了幾百槍,手也不抖的呢。”
 
我們貼在一起,摟著老緊的,然後慢慢穿過空地。我的太陽穴暴跳得厲害,跳得發熱。我們四周環顧,妻子頻頻轉過頭看向後方,生怕這些野獸冷不防從背後撲過來。
 
放松點,寶貝,沒事的,它們都怕人,怕比它們體型大的,陌生的動物。
 




“對,如果它們胖得跑不動就是,或者有一大群肥羊圍著它們。不過,你得看清楚,它們可都是骨瘦嶙峋的呢。”
 
你別嚇我呀,你要相信我,相信這個業余的動物學家。——我嘗試發揮笨拙的幽默,好緩和當刻繃緊的身體和空氣。
 
“你想說笑話逗我輕松的話,聲音先不要發抖。”
 
我沒聽清楚妻子說什麽,她的聲音仿佛從天邊飄到空地,再折成回音傳入我耳根。我死死盯著那只野狗耷拉下來的舌頭,隨著呼吸一顫一抖的,我忽然覺得這條舌頭比舌頭下的尖牙更加可怕,也覺得自己的即興計劃是多麽的愚蠢。
 
“沖動從來不是好事,我幹嘛會願意被你這個笨男人抱進樹林裏的呢?”

別想了,越想你便會越害怕,越害怕腎上腺素便會泉湧出來,它們能嗅到我們的腎上腺素,會激發它們狩獵的欲望。
 
“噢,你這動物學家真會挑時間挑話題啊。”
 
我們陷入一段沈默,故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陽光在壓迫著我,仿佛不讓我往前行,仿佛背後有只無形的手拽住我的衣服,每當這種想回頭逃走的感覺稍微強烈,我便咬緊牙關,握緊拳頭,才能支撐身體,才能挪動下一步,摟著妻子繼續前進。




 
穿越空地的這10分鍾裏,好像過了10個小時。
 
當我們走出樹林,看到上山的小徑時,當堂重重呼出一口氣,癱軟地垂下手。我回過頭,看向空地,發現已經看不見那兩雙眼睛了。

這一個小插曲,爲我們的行程增加了曆險的色彩。

這色彩,是驚險的顔色。

然而,我萬萬沒想過,這顔色,是用什麽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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