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小月在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
 
我又怎麼該為一己私心,害她繼續受苦?
 
她有個歸宿,我該為她高興才是,
 
「如果佢會好好對你既 …… 你就接受佢啦 …… 」
 
這本非我所願,但怕小月錯過幸福,也只得這麼說了,「你同佢又唔係親兄妹,
 


有咩所謂喎,有人肯照顧你,肯對你好,我替你開心都黎唔切啦 …… 」
 
我越想越心酸,想起昔時小月對自己的好,
 
自己又如何只顧著文靜小草清清,總是沒對她看上一眼,
 
此時她要跟別人走了,才知道要後悔,
 
「唔得架,」小月忙道,「小月對Don哥哥 …… 就只不過係當佢係哥哥咋 ……
 


又點可以 …… 總之小月係高攀唔起佢啦 ……
 
況且 …… 況且小月心入面 …… 心入面 …… 」
 
她說到此處又羞態盡現,似乎有甚麼女兒家的秘密,
 
「心入面 …… ?」我聽著奇怪,她心中做甚麼了?
 
「總之小月唔可以同Don哥哥佢一齊啦!」
 


小月說得堅決,怎看也不像是害羞而偏說反話,
 
「但係你同佢都好岩傾啊,佢又成日會上黎搵你,
 
如果唔係 …… 」我想說若不是小月向她示好,「佢點會同你求婚啊?」
 
「你搞錯啦主人,你搞錯啦,」小月猛地搖頭,「唔係咁架,
 
Don哥哥佢係見小月咁慘,所以先希望可以照顧小月,
 
但係小月雖然有時蠢下蠢下,都知道結婚一定係要同個自己鍾意既人先可以啊,
 
小月個心既然無Don哥哥,又點可以夾硬同佢一齊喎,」
 
她原來也不是傻得沒救藥,


 
「但係你地訂情信物都有晒啦,呢,佢咪送左支鋼筆比你囉,
 
佢對你幾好啊,又會送禮物比你,又唔姑寒,呢D男仔好啊,」
 
我說著越不是滋味,只覺自己大學畢業,竟爾連個毅進仔也及不上,
 
真是丟架!
 
 
 
「個個 …… 個個 …… 哥哥佢唔係咁既意思架!」小月解釋,
 
「咁係咩意思啊 …… 佢第一次見你已經將咁名貴既野送比你啦,
 


你話佢係咪對你好啊?」我反問,
 
「係 …… 」小月無奈地點點頭,「但係小月已經有鍾意既人啦 …… 」
 
她最後終於吐出這句埋藏以久的心裡話來,我聽著仿如晴空中打了個霹靂,
 
「你 …… 你有鍾意既人 …… ?!」我顫聲問,
 
「嗯 …… 」小月羞紅了臉,
 
我卻想她喜歡的不是那個警察,便是二哥,再不然就是她的甚麼甚麼主人,
 
就不知那個混蛋這麼好運得了小月的歡心,
 
我真的想要咒他生花柳,被滾水燙,受盡百般折磨,好等自己這口氣能消,


 
「就算你鍾意邊個都好啊,都唔夠個警察好啊,
 
佢份工又夠穩定,福利又好,最緊要係佢對你有心,
 
一陣如果你鍾意既人,對你無意思既,你就錯過左個大好機會啦,
 
我係你啊,無論鍾意邊個都唔好諗咁多,就應承個警察啦,」
 
我想要是便宜個不認識的混蛋,倒不如要小月答應Don好了,
 
至少他看來鐵面無私,總有一股正氣,想也不會如Kay媽丈夫般刻薄。
 
那知我話一才口,小月兩個眼眶即紅了起來,
 


「主人 …… 你真係咁諗 …… ?你真係想小月同Don哥哥佢一齊 …… ?」
 
她嘩的一聲哭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我聽著更是奇怪,我說錯話了麼,她怎麼好好的又哭起來了啊,
 
「咁 …… 咁 …… 咁又唔係咁既意思 …… 」
 
這陣子對得清清姊姊久了,對哭包也有了一手,
 
「真既?」小月拭拭淚,
 
「不過我係覺得佢對你好姐,佢送咁名貴既野比你,
 
你跟住佢以後生活會好,我都係唔想你捱苦姐,拋頭露面又有咩好喎女仔人家,」
 
這也是我的心裡話,每天看著女僕們坦胸露背的招呼客人,總不以為然,
 
「哥哥佢對小月都唔係個種意思,」小月一副可憐的樣子,
 
兩隻水汪汪的大眼,叫人看到只想好好疼愛她,「個枝鋼筆,
 
係Don哥哥既爸爸留比佢架,」
 
「咁就係啦,人地連家傳之寶都比埋你,證明佢對你幾有心,
 
所謂千金易得,真心難求啊,」我勸說,
 
「唔係咁架,」小月又說,「我咪同主人你講過,我同Don哥哥佢係同鄉黎既?」
 
我記起不錯,小月確曾有提起過,
 
想來當初Don所以放過小月,也必為此,
 
但他們那時只有一面之緣,又豈知與小月是同鄉?
 
此事一直在我心中纏繞不去,總覺怎麼也說不通。
 
「嗯,所以佢個日係公廁門口就放走你囉,」我說,
 
「點會喎,個陣Don哥哥都未知佢同小月係同鄉,」
 
她笑說,「主人你今次蠢左啦,」她這次倒是精明,
 
「好啦,你叻啦今次,」我讚許,小月得意洋洋的,但一張臉只有更紅,
 
「嗯,其實啊,係因為Don哥哥佢當初都係由大陸落黎啊,」
 
小月說,「所以佢見到小月,就好似見到以前既自己咁,
 
不過哥哥佢比小月好彩,佢唔係偷渡落黎,佢有身份證,
 
住滿左之後,就去左考警察啦,」
 
原來如此,也難怪當初他會放小月一馬,
 
小月的運氣其實也好,若換了是別人,她早就被押解回去了,
 
「咁你地際遇都相同,更加係天作之合啊,」我又說,「佢仲要係你恩人,
 
所謂受恩就莫忘,你更加要報答佢,」
 
只是以身相許,好像又誇張了點。
 
「但係哥哥佢根本都唔係鍾意小月,佢不過係可憐小月咋,
 
佢見小月可憐,所以想照顧小月,當中有冇愛係入面,
 
小月傻極都感覺到架,」她說,
 
我卻想自己對清清何嘗不是出於可憐和責任?
 
其實自己也夠痛苦了,怎麼又要Don屈身於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咁 …… 咁 …… 唉 ……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
 
「同埋啊,佢送枝筆比小月,係無主人你諗個D意思架!」小月又說,
 
「咁 …... 咁係咩意思啊 …… ?」我腦裡卻想著自己心中真正喜歡的到底是誰,
 
「佢係想提醒小月自由既可貴,哥哥佢話,
 
枝筆係佢爸爸當年留落黎比佢既,
 
而Don爸爸呢,就因為用呢枝筆寫錯野,所以比人拉左啊,
 
跟住佢地知道上面留唔落去,先逃難落到黎香港,不過詳情小月又唔係好記得啦,」
 
小月傻呼呼的搞得都亂成一團,
 
想來應該是Don的爸親在文革時遭到清算,後來逃難來港,
 
唉,其實以言入罪的事,中國長久以來也有,
 
就是早在秦始皇焚書坑儒、到甚麼東漢黨錮之禍,一直算到清初文字獄,
 
其實從來也沒有平息過,在中國當個文人也真是不幸,
 
好容易一條小命也不保,要算最懂求存的要算到毛澤東身邊的郭沫若,
 
但留得性命在,又被打成不要臉,文人難做,文人真是難做。
 
「所以哥哥佢先話要考警察,因為佢覺得做警察係為人民服務啊,
 
你見佢平時個人呆下呆下,無表情咁,
 
係因為佢覺得做警察叔叔唔應該有自己既私心,應該鐵面無私,
 
唔應該做一部無思想既機器,唔應該是非不分啊,」
 
我想這些話怎麼會是出於小月之口,大概也是Don對她說過,
 
而她緊緊記在心裡,此時覆述起來,就自然有點胡裡胡塗的了,
 
「咁佢為左你,都肯違背自己既原則啊 …… 」我又說,
 
「總之 …… 總之 …… 總之哥哥佢係咁講啦 …… 」
 
我聽著想Don也不是個壞人,也是明白事理的,
 
至少不是那種助紂為虐的壞蛋,
 
要知道紂王雖是君主,但是麼,孟子就說過:「聞誅一夫紂,未聞弒君也,」
 
所謂「一夫」就是超級大壞蛋啊,當在上位者是個大壞蛋,在下的就該反抗啊,
 
這也不是亂了倫常,反是取義之舉,
 
唉,若Mark哥是個大色魔,我不是也該反抗麼?
 
怎麼我就沒有這個勇氣,竹生,竹生,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咁其實佢個人都唔係好壞啊 …… 」
 
我對Don算是改觀了,至少沒以前那麼反感,猶其我知道小月不喜歡他以後,
 
「係啊,哥哥佢唔係壞人,不過主人你唔好再諗住將小月推比佢啦!」
 
小月再忍不住,「小月鍾意既係主人你啊!小月係想同主人你一齊啊!」
 
說著便靠了過來,主動在我唇上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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