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bra》修改版: 3
已有數百年的老宅如今建成了大學，而經過了多次的翻新和改建，舊校舍成為了社團的聚集地。我在古式走廊中前進，每踏出一步短靴都會敲在木地板上並發出「格格」聲，這種和家裡非常相像的舊時代氣息總是讓我倍感親切。
我走進三樓最角落的房間，雖然空間不大，家具也就幾件，像是木桌，放置了一台電腦的書桌，再加上三人位的沙發，相比起其他的房間不但窄小且簡陋得多，但多虧了落地的大玻璃窗視野倒是出奇的好。
在這樣的房間看個書喝喝茶，安靜又悠閒，只能說這幢房子的原主品味真的不賴，很會享受。
我從擱在長木桌的包包裡拿出了鏡像文字的影印本和我手寫的筆記，遞向了在電腦前埋頭苦幹的歐陽伊雲。
「昨天你給我的那個章節我已經簡單翻譯出來了，真是一篇很有趣的故事。」
我們的「鎮社之寶」是一本以鏡像文字寫成共二十章的童話故事集，據說是上年伊雲的祖母過世時留下的遺物，現在我們的日常作業就是把其中的內容翻譯出來。
戴著黑框眼鏡的伊雲從手邊的工作抬起頭來，一張很容易被定義為陽光男孩的臉孔忽然多了一種書呆子的氣息。
「這麼快？！我花了一年時間才翻了五章，妳才進來兩個月就超過了我的進度，妳讓我這個社長情何以堪？」他接過文件，一邊看著我的翻譯一邊作出了第一千零一次的感歎。
「你太誇張了，鏡像文字只要看習慣了就不難，我只不過是比你早些年接觸鏡像文字而已。」我坐到沙發上，從包包拿出瓶裝水喝了一口。
「也對，妳說過妳家裡也有這一類的書。」伊雲托了一下眼鏡，毫不介懷地說，「有機會我們試著把書交換來看？雖然我也只有一本。」
看著他單純得如孩童的笑容，我有點不好意思的聳肩。「這個有點難度，長輩曾吩咐過家裡的收藏不能隨便帶出屋子，如果只是抄錄一點倒也無妨。」鏡像文字在數個世紀以前是禁忌，這一類的東西全都被堆放在地下室，那裡的東西絕不能帶出去，這是我剛到古宅時就被灌輸的概念。
「這樣啊，雖然有點可惜，但那是長輩吩咐的那就沒辦法了。」伊雲露出了若有所思神情，「對了，妳剛翻譯了第十三章，應該知道那是怎樣的故事了吧？能不能現在就告訴我？我想聽你說故事。」隔在眼鏡後的玻璃透出了期待的光芒。
面對著他有點像是撒嬌的神態，我不禁失笑。為什麼這麼大一個人還能有這種純潔得像是一塵不染的氣質呢？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以啊，可是我不確定那是否最原整的版本。」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像我這種沒把文章翻譯出來的人也沒資格說什麼。」他竟一臉坦然地自嘲起來。
我一時無語，隨之失笑。如果人們能像他一樣豁達那世上一定少很多紛爭。
「那好吧，那我開始了啊。」我定了心神，回憶了文章的內容，「那個故事是講述在森林裡的幾個村子連續發生了一些災難，他們把發生災難的原因歸咎於一個只有只有女性的寡婦村，說是因為她們的村裡藏著魔女才會被沮咒，所以其他的村子就打算在某個晚上偷偷把村子裡的女人都抓起來進行審問，而那個村的村長在無意中得知這個消息，決定進入森林的深處尋找傳說中的神明幫助，以保護她的村民還有她唯一的女兒。」
伊雲眨了眨眼睛，說：「聽上去真像是獵巫年代的人會做的事，這個該不會是有歷史根據的吧。」
「我也不清楚，可是之後的發展比較像是普通的童話。」我攤了攤手，繼續說了下去，「那個村長會決定進入森林深處是因為她聽過一個傳說，在山的另一邊住著一群美麗，善良又充滿力量的族群，他們的領袖有著超乎想像的神秘力量，所以村長決定向這位領袖尋求幫助。而因為村長的堅強與機智她不但找到了那個族群，也獲得了領袖的欣賞，並答應了會借給她力量保護她所珍視的人。
那個領袖賦予她一顆黑色的果實，村長吃下果實後擁有了操縱影子的能力。村長在被襲擊的那個晚上為村子覆上了影子，整個村子就像是被黑影吞沒了一樣，沒有人找到任何一個村民，因此這個村子最終避過了一劫。」
在我說完的半晌中，伊雲整個人愣在了原地沒有回過神來，直直地瞪著我看，不知道在想什麼。
「伊雲？」
「啊？」這時他才醒了過來，「這還真是個有趣的故事呢，前半部份是以歷史作考，後半部份卻感覺完全變成童話了。」
「所謂的童話大多時候也是混雜了歷史，實在很難斷定其真實性，所以才會覺得半真半假。」
又荒謬又真實，很矛盾，可是又不得不認真思考這個故事的由來。對於普通的人來說這種內容起碼有一半是假的，可是對於知道「影界」的我而言，這個故事卻出乎意料的貼合事實。
美麗又充滿力量的族群，操縱影子的能力。說不定寫這個童話的人也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想到這我不禁對這本書更感興趣。
「那個......伊雲，我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他看著我，眼裡一片坦蕩。
我努力抑制著不斷涌出來的興奮，小心地問：「我......能借那本故事集幾天嗎？我會小心不會讓它損壞的。」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提出這種要求，他整個人呆住了。
「我知道這樣的要求有點過份，畢竟那是你祖母的遺物，可是我真的很在意接下來的章節，所以我能不能......」
過了一會還是沒有得到回應，就在以為這是被拒絕的意思時，卻聽到他說：「倒也不是不可以。說真的，妳對鏡像文字的理解比我高深多了，比起我來妳拿著會更方便，我相信妳能好好對待這本書。」
這次倒是我愣了愣，不敢肯定地道：「你的意思是說......」
似是被我的反應逗樂了，伊雲笑了起來。「嗯，借給妳沒關係啊。我只是被嚇到了，想不到妳會這樣說。不過現在書在家裡，我無法立刻給妳，所以妳得先等等了。」
聽到了明確的答覆，我鬆了一口氣。「謝謝你。」
「別客氣啦，妳現在是研究社的主力嘛，要不是有妳在，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在畢業前把書都翻譯完。」他不好意思地笑著，「如果妳能在借書的這幾天多翻譯一點文章我會更高興。」
「那當然沒問題。」我一口氣答應了下來。
「那麼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答應了朋友要去幫忙。」伊雲摘下了眼鏡，又回復到標準陽光男孩的形象。
「那我也回家了，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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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我剛放下包包就跑到「影界」，腦裡傳來夜辰似是剛睡醒的聲音。
「終於來了啊，真是的，近來妳也太不關心這裡了吧。」慵懶中夾帶一點沙啞的聲音讓我的身子一陣發麻，有一種把他暴揍一頓的衝動。
單是聲音就這麼妖孽，天曉得再加上長相會變怎樣？
「因為近來有事在忙。」我把心中的小小心虛壓了下去，我才不會承認是因為成為了大學生有點太興奮所以得意忘形了。
「忙？忙什麼？該不會是男生？」夜辰的聲音中透著一絲不滿。
在一瞬間心跳毫無由來的突然漏了一拍，來不及細想我隨口說道：「才不是呢，是更有趣的。」
「欸~~」夜辰發出了疑惑的單聲。
無視他的不以為然，我繼續說道：「近來我認識了一個手上有本鏡像書的人，當中有一篇的故事滿有趣的。」
「那種童話故事能有什麼有趣？都是一些用來騙小孩子的。」
「你別急著下定論嘛，先聽我說完。」我好整以瑕的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曲起雙腿把自已抱成一團，以最舒適的姿勢跟他聊著。
「好吧，妳喜歡就好。」
得到了應許，我把在下午時對著伊雲所說的再複述了一遍，說完後他也跟伊雲一樣沉默了下去。
面對著同樣的反應，我不禁皺起了眉頭，這篇故事有什麼問題嗎？為什麼兩人都是這樣的反應？
過了一會，夜辰說：「真是個常見的故事模式，這大概是出至獵巫年代的作品吧。」
「嗯，社長都是這樣說。」把一切的天然災難都歸咎於無辜的女性身上，明明什麼都沒做都會被處以極刑，這種毫無根據的殺戮真是讓人心寒。
「社長？什麼社長？」夜辰的注意力不知為何又一下子放到了別人身上去。
「我參加的社團，『鏡像文字研究社』的社長。」
「男的女的？」
「呃，男的。」至從上次我提出了那個問題後夜辰就好像突然變得很在意這種事，難道他是在擔心我會跟母親做出一樣的事情來？
想到這裡心中好像突然被什麼堵住了，感覺有點難受。
夜辰又沉默了一會，當再次開口時語氣中多出了一絲隱晦：「無瑕，雖然我不能干涉你的決定，但我希望在你心目中我還是有一定的份量。」
「吓？」對於他沒頭沒腦的一句我突然反應不過來，可是下一刻我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知道啊，你外婆告訴我的。」腦海裡傳來夜辰不明所以的回應。
「那為什麼你總是叫我『鏡』？」
「啊？那不是你們的傳統嗎？我不記得是哪一代因為我不小心叫錯名字，然後妳的祖先就讓我以後都把Libra通稱為『鏡』。」
這下子我感到有點啼笑皆非，原以為是因為夜辰沒想過要記著我們所以才為我們按上名號，想不到卻是祖先們為了他的方便而作的決定。
「那為什麼突然又叫我的名字了？」我坐回沙發上。
「......我喜歡。」不知為何語氣中有一絲別扭。
「好好，你喜歡就好。」我學著他的語氣說道。
「妳不喜歡嗎？」
「不是啊，這又沒什麼不好。」至少讓我覺得我是一個人，不是眾多個Libra的其中一個而已。
「那我以後都叫妳無瑕。無有一點瑕疵，真是個好名字呢。」語氣中帶有一絲笑意。
我無奈地道：「這世上哪會有人是完美無瑕？把名字當作寄望，有時候只是一種諷刺。」什麼光宗耀祖的聽著就覺得悲哀。
「在我看來這個名字很適合妳。」
「那我就姑且把這話當作是讚賞吧。」
「我是在誇妳啊。」下一秒他又轉了話題，「難得來了，不出去走走嗎？」
「正有此意。」我起身就走，直到走到門口我才想起自己還穿著裙子。我把放在門把上的手收了回來，上樓換衣。
腦中傳來了某道充滿揶揄的欠揍聲音。「我還以為妳想給我的子民看一道美好春光。」
我感到了自己臉上一熱：「你給我閉嘴。」
明明就看不到卻還是知道我穿著裙子，有時候感觀同步真讓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