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到她的不是重,而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

 
「爸,媽。」 我們停下來之後妳驚慌的道。
 
「呢個就係你所講嘅男朋友?」 淇淇的母親審視著我說。
 
「係…係呀。」 妳低下頭細聲的說。
 
「係呀,伯母你好,我叫呀單。」 我嘗試幫淇淇解局。
 


「嗯。」 淇淇母親一臉不屑的看一看我。
 
「你記唔記得我講過啲咩?」 她續道。
 
「記得。」
 
「記得就得啦,我番屋企先同你計。」 說罷,他們便頭也不回的向著停車場方向去了。然而,緊緊被妳抓著的手還未放開,看來妳的父母真的給妳很大的壓力。
 
「好啦,淇淇公主,佢地走左啦,唔駛咁緊張啦。」我摸一摸妳的頭。
 


「呀,對唔住呀,痛唔痛呀?」
 
「唔痛,妳冇事嘛?」
 
「我…有事呀。」
 
「點呀,莫非妳又想食甜品?」
 
「嘻嘻,係呀。」
 


然後,我們便到了一間糖水舖去,嘗試以甜品開解妳的心情。但情況比我想像還要天嚴重。
 
「唔該,我想要朱古力棉花冰,楊支甘露,芝麻餬,糖不甩同埋香蕉船。」
 
「小姐,你仲有朋友嚟緊?」 侍應忍不著問了一問。
 
「唔係呀,得我地兩個咋。」
 
「okay,冇問題。」他迅速就失去了蹤影,一張單輕輕飄落。
 
「公主大人,妳食得哂啲野嗎?」
 
「梗係食唔哂啦。」
 
「咁妳又叫咁多?」


 
「咁我樣樣都想食呀嘛,係咪有問題呀?你唔係唔陪我食呀?」 妳扁嘴的說,我每次也敗給妳這個樣子。
 
「好好,冇問題冇問題,我陪你。」
 
「都係福爾摩單對我最好,嘻嘻。」
 
「又變福爾摩單啦而家?」
 
「係呀,唔得呀?」
 
「得得得。」
 
然後,妳所點的餐已經逐個來到,看著妳看著甜品的樣子,像是個小孩子一樣。看到妳,便會萌生出憐愛之情,令人想保護你的感覺。然而,妳拿著匙羹展開妳的解慰時間。看到妳唇舌一下一下的活動著,凝重的臉容一下一下的減退,我亦開始葬身於這甜品地獄。
 


「咁妳係時候講我知發生咩事啦喎。」
 
「你估唔到咩福爾摩單?」
 
「估到少少,但我想知妳同屋企人有咩協議?」
 
「已經知到呢個地步啦,果然係福爾摩單呀,嘻嘻。以前我地爸、媽、家姐同我住埋一齊,生活雖然草根,但亦都過著相親相愛嘅時光。我父親一向都係嚴肅,但又帶啲斯文嘅樣,而我母親就大方溫柔持家有道。為左培養我地,雖然屋企規矩多多,但我都算係過著幸福嘅生活。六年前,父親嘅生意開始擴展,佢當然把握呢個能夠改變我屋企狀況嘅機會,自此雙親就開始埋頭咁做。我屋企狀況雖然好左,但當你想得到一樣嘅時候,你必須捨棄另一樣嘢。而我雙親所捨棄嘅就係屋企嘅和睦。父母親每一日都早出晚歸,而我家姐亦因為感情而一樣。雙親同家姐經常為左少少事就嘈,直至有一日,父母知道家姐為左男朋友而早出晚歸,就要求佢分手專心學業,我家姐一怒之下就離家出走。」妳熱淚盈眶的說著。
 
「家姐跟父母嘈完之後,我父母將對佢嘅期望同要求,都放埋係我身上,希望我唔會步家姐嘅後塵。無幾耐,父親嘅生意有海外拓展嘅機會,佢地就搬左出香港打理生意,所以我就自己一個人住啦。」 妳續道。
 
「咁妳唔叫番妳家姐返嚟住?」
 
「我問過呀,佢話而家過得好好,所以唔會返嚟,費是父母突然返嚟而又嘈過。不過佢話過有咩可以打俾佢,佢會第一時間過嚟搵我。」
 
「嗯,明白。你唔鐘意自己只係對住屋企四面牆嘅感覺,所以成日過嚟黐餐,係想懷念昔日嘅屋企,仲有妳同屋企人應該係約定入大學之前唔準拍拖。」


 
「真係完全俾你看透我啦。」
 
「嘻,只係推論出嚟姐。」
 
我在想,有什麼可以幫到妳呢?嚴苛的家庭,能夠待在那兒已經不易,更不用說爭取自己所想的。這般禁斷的愛,好比Romeo and Juliet的家庭還境,能拋開一切去愛是浪漫的,但不是我所喜的。難怪妳會喜歡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因為書中所描述的跟妳境況有點像,壓到妳的不是重,而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生命中無形的規限,倫理才是壓到妳的主因。
 
2014年9 月28日
 
當日,香港發生了史無前例的大規模佔領運動。歷時兩個多月的佔領運動,除了見證了香港人的覺醒與追求外,也見證了我們相愛的決心。像是我們這般喜愛看米蘭昆德拉的人,一定會對社會、政治和哲學存在著意見。因為,沒有意見的人根本不會看米蘭昆德拉,尤其是生命中不能承愛的輕這本書,這本書有很大部分講述政治、媚俗還有輕與重的思想,而我們當日來到金鐘聲援一班大專生及聲討政府所有的不是。
 
「單,估唔到只有我地係呢到。」
 
「冇辦法啦,睇左米蘭昆德拉嘅書就覺得唔可以唔理。雖然都係認為台上嘅所謂民主代議好媚俗,但總覺得我地唔能夠犬儒咁接受一切,香港係我們嘅,我地要改變自己睇唔過眼嘅事。又有如村上春樹所講,無論高牆是多麼正確,雞蛋是多麼地錯誤,我永遠站在雞蛋這邊。」
 


「懶惰嘅背後竟然咁有咁嘅想法,真係冇諗到。」
 
「唔好咩?」
 
「唔係,我愈來愈鐘意。」 妳搖搖頭的說。
 
我牽著你的手,站在海富中心之前,看著所有人的神態。然而卻對妳說,
 
「拖實我隻手,我有啲唔好嘅預感,唔好離我太遠。」 然後我們便沿著夏愨道向添美道方向去看,有示威者衝出馬路及佔領了多條行車線。之後,我們與其他人看準時機,衝出了干諾道中,並向中環方向行去。
 
突然間,前方煙霧瀰漫,還有前方聚集的人反方向向我們的方向走過來,當中更夾雜多個爆炸聲。
 
「做咩事呀?」 妳突然問。
 
「淇淇,妳有冇手巾?」
 
「有呀,做咩?」
 
我立時用背囊裡的水倒濕了手巾,然後給淇淇。
 
「揸住,掩著口鼻同眼,盡量用口呼叫。」 說畢,我便拉著妳向煙的相反方向跑走。可是,黃煙來得很快,我便被那煙嗆了眼晴,所以我便突然停下來了,我及時的用淚水沖掉那刺激物質,然後強行睜開雙目走回海富中心外休息。
 
「淇淇,妳有冇事呀?有冇邊度痛?」
 
「冇呀,你睇下你,顧好自己先啦,雙眼紅哂啦。」
 
「嗯,幫我用水沖對眼就冇事嫁啦。」
 
然而,我睜大雙眼給淇淇把水倒在眼裡。沖洗之後,已經沒那麼刺激的痛。但還是有點不適,所以我合埋眼休息著。突然,我感到有人坐在我身旁,撓著我的手,頭挨在我肩膀上。
 
「呀單,好驚呀我,但係你係身邊總會覺得安心。」 妳說。
 
我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的休息著。
 
「而家我地點呀?」 妳再問。
 
「我會留係度,你會唔會跟著我?」 我睜開眼睛望著妳。
 
「我會,因為我都認為有責任要留守。」
 
我看一看天,夜空已經掛上。然而,電話的whatsapp 突然響起,我們的手機有很多未讀的訊息,但當中都是由不同人發出的同一訊息。盡是說了警察已經發射催淚彈及使用橡膠子彈,我見妳想把訊息再轉發出去,而我阻止了妳,不要轉發未經證實的訊息出去,不要幫助散播恐慌,因為妳的訊息有影響力。
 
「咁我地而家要點做?」 妳問。
 
「搵口罩眼罩,保護自己。」 我觀察著前方的景況,催淚氣體看來有散去的跡象,所以我們便回到馬路上繼續佔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