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家「團聚」
他們兩人一鬼,好自然一起望向我。我道:「人死了,靈魂未必即時在原來的地方停留,你可能先到其他地方去了,過幾年才回來這間大屋。陰差陽錯,於是就沒能夠相遇。」
女鬼一聲嘆氣。陳先生此時已不害怕,向女鬼,亦即是他的嫲嫲說:「其實,就算你們相遇,也有可能不相見。我們都要李先生的幫助才能看到你。」
女鬼望住陳先生:「說起來......你是我的孫子吧。要叫這麼一個大人做孫子,挺尷尬的。」
女鬼可能覺得陳先生不懂上海話,用廣府話跟他說話。不過她說得很生硬,幾個字幾個字的慢慢「吐」出來。福伯倒是兩種語言都曉得,剛才陳先生有不明白的地方,福伯都能即時翻譯。
陳先生也笑了一笑:「我還是今天才知道,嫲嫲是這麼漂亮。漂亮上海話怎麼說?」福伯即時搭上腔:「老好看額!」
兩人逗得女鬼呵呵笑。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未解決。

兩人一鬼笑了一會,女鬼又說:「你們是不是來接收這間屋子?以後來這裡住是嗎?」
陳先生答道:「是的,有不方便嗎?」




女鬼很認真的想了想:「聽說過鬼會吸人陽氣,我在這裡會不會傷害我的乖孫?」
我搖了搖頭:「不會。一般的鬼不會吸陽氣,以你這種情形,也未能影響他們的腦袋。只要他們洗走眼簾下的牛眼淚,就不會看到、聽到你了。」
福伯想到要和一隻鬼一起居住,又覺得害怕:「不會吧,同住這間房子,總會有問題吧?」
我一揮手:「不,其實鬼魂無處不在,由各處的房子,到辦公室、遊樂場、街頭巷尾以至荒山野嶺,都有鬼在生活,只不過你沒看到,所以覺得沒有而已。他們存在對絕大多數人沒有影響,所以同一屋子生活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女鬼問道:「人死了,總得有個去處,我會一直在這裡嗎?還是過了不知多久,會有另一個去處?」
這個問題不容易答,並不是沒有答案,而是要找一個幾十年前的人也聽得明白的解釋很難,我也要想近一分鐘:「一般來說,人死了靈魂會到另一個地方,但有時候由於某種原因會留在生前所在。這種情況不是甚麼留戀人間,而是我地生活的地球,有一種特別的力量影響靈魂的行動。地球的能量時刻都在變化,只要影響力減少了,你就隨時可以和別的靈魂一樣離開了。」
「可以......再看得到伊化?(再看得到他嗎)」女鬼懇切的眼神,令我要鼓足勇氣才能開口:「不知道,其實去一個甚麼地方,只有靈魂自己知,人又怎能答得到你?而且幾萬年死的人和動物這麼多,就算你們去了同一個地方,也很難在茫茫人海之中再遇上。」
這種答案肯定教女鬼失望,不過一開始就認清現實,總好過最後發覺事實與期望有落差。

「其實我們只會間中來住幾日,」陳先生道:「畢竟平日要工作,住市區較方便。」




福伯還是很擔心的樣子:「少爺,會不會嚇着了少奶?」
陳先生道:「不會,她看不到也罷了,就算看到,嫲嫲這麼好看,到時告訴她應該沒甚麼問題,何況都是一家人。」
聽到陳先生的話,我由衷讚道:「陳先生,你真開明,幾多人到了家人『頭七』時,半夜害怕鬼魂回家。其實真的不必怕,都是一家人嘛。」
女鬼聽罷也笑了起來。陳先生拍拍我的肩:「當然,在商場打拼大膽慣了,這些事根本不算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