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真正的你自己,因為她永遠不會醜陋,如果有人說她醜,那是因為他們還不了解。你還要知道,一旦你成就了真實的自己,你就再也不會虛偽起來。”

睡了整個下午,醒來時,牆上的時鐘已經轉到了晚上十一點,看了一半的書被拍到了地板上,撿起來,看到翻開的書頁上寫著:“鈍感雖然有時給人以遲鈍、木納的負面印象,但鈍感力卻是我們贏得美好生活的手段和智慧”。

她笑笑,想起幾年前看《士兵突擊》的心情,渡邊淳一先生這次倒是和許三多那個傻瓜產生共鳴了。把書扔回枕頭邊,走過去打開了電視機。
新聞裡開始報導維多利亞港的新年焰火。喝下一杯涼開水,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重新爬回被窩,抱著捲紙擤鼻涕。

還有沒有夏天了?兀自嘮叨一句,狹小的空間里便迴盪著這個聲響,反复晨霧似的揮散不去,讓人更加煩悶。

2010年12月31日,香港,今年的冬天真的格外冷、格外長。





還在發燒,已經一整天了,額頭一層一層冒完汗,等蒸髮乾淨了就又燒起來,像半畝鹽田。她也就這麼賴在家裡一整天,早晨吃了半個方麵包,沒有午餐,沒有晚餐,再過幾個鐘頭,就又到早餐時間了,她開始想,那麼是不是還是吃那剩下的方麵包。

這樣,就是一個圈了吧,半個方麵包和另外半個方麵包之間,是我在2010的最後一天。她想著也覺得沒有意思,嘆了口氣,看了幾分鐘電視,也提不起什麼興致,十一點半時索性關燈繼續睡覺。

可是,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運轉的聲音,此刻在寂靜的房間裡伴著她粗重的呼吸突然顯得那麼難以忽略起來。

不到半個鐘頭,2010年就過去了?真是難以置信。可是,你還能記得去年,去年的去年,大大去年,或者任何一個過去的年份的最後一天,是怎麼過的嗎?

大抵都沒有印象了,也許是老了,記憶力衰退得厲害。





她翻了個身,床板吱呀一聲響,彷彿在樹林裡往湖面拋下一顆石子,咚的一響,一切又都回復平靜。

也就二十五歲的樣子吧,生日還沒有到,所以大概可以算還不到二十五歲的人,怎麼最近總在說自己老呢?

有時候,年輕人就是會這樣,明明是朝氣蓬勃的年華,卻有意無意地扮演起枯萎的角色,也不是故意想顯得老成,就是覺得提不起力氣來,好像被突然抽乾了空氣​​的氣球似的。

可現在,雖然一周的重感冒拖得她精疲力竭,內心卻有個聲音開始滋長,並漸漸變成咆哮:不能這麼過了,不能這麼過了。

決不能縱容頹廢!





她踢開被子,開燈,套上黑色風衣,扎上紅圍巾,把鑰匙叮叮噹當裝進衣兜,關了門,一路小跑著趕往維多利亞港的路上。

離十二點還有十分鐘的樣子,路上的行人說說笑笑,一小群,一大幫,都在往相同的地方去。新年這快樂的氣氛,如果不去融入,自然不能體會。她加快了腳步,冷風灌進領子裡,她咳了兩聲,引來前面幾個人回頭觀望。她緊了緊領子,上了天橋,香港世界金貿大樓的倒計時已經亮起來,四三二一的數字從最高層的地方往下傳遞,四十萬人看著這燈光,一起在維港兩岸吶喊著“四,三,二,一”。她也用嘶啞的聲音喊“四,三,二,一”。

焰火升騰起來,旁邊好幾對情侶緊緊擁吻在一起,親密的朋友舉著高腳杯打開了火紅的香檳,閃光燈四處閃爍記錄著這美好的時刻。海面倒影著碎碎的燈火,大大小小特地趕來賀歲的遊艇漸次離開港灣前往大海,趕赴私人派對。

她看著這情景,想起《魔戒》電影裡的場景,身著白色長袍的精靈族渡著扁長的白船駛向遠方。她揚起了嘴角,雖然疲累,雖然孤單,雖然最終也沒有兌現在二十四歲結束單身的誓言,但2010年的一切都值得紀念,並沒有什麼大的遺憾。

人群開始散去的時候,她還倚著欄杆站在橋上看金貿大廈上輝煌的“2011”字樣閃爍。

我要寫一封信,給2011年年末的自己寫一封信!

這個想法突然冒出來,就跟新春土地上陡然一抹新綠般,讓她的心怦然一動。換做過去的過去,她不會跑來新年倒計時,覺得太擠也太傻。換做過去的過去,她不會想給自己寫信,覺得太怪也太矯情。但是今年她想要什麼都變得不一樣一點,倒計時讓她很開心,寫封信給自己應該也不是那麼古怪的行為。





她快快樂樂地跑去一家商店買了紙筆和信封,坐在麥當勞裡認認真真地寫起來。

寫完信,用信封裝起來,折好了裝在可樂杯子裡蓋上蓋子,放在衣櫃的最上層。

這真是我跟自己幹過的最特別的事情。她拍拍手,不禁想起九歲那年奶奶幫她套上一雙紅襪子,說:人啊,就像小鳥一樣,今天在這裡,明天卻在那裡。不知道那時候的奶奶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說的那番話,今日想起,也許是在感嘆生命的無常,抑或是擔憂某日的分別。

那雙紅色的襪子,她還留著,破了好幾個洞,已經不能穿了,可奶奶那句話卻像烙印一樣藏在了她的心裡。

這一刻,二十五歲了。一路從南方的小村莊離開,去往北方的冰城,再來到亞洲四小龍的香港,多年來她像一隻候鳥遷徙,飛翔是一種理想,也成了一種本能。有人這樣說過,小時候擁有理想,年輕時擁有流浪,年老時擁有充實的回憶,這是最大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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