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時51分,特首辨公室。三排警車停泊在門外,幾十名警察在場看守。這地方本來是佔領區範圍,但在下午的行動中,被警察清場。

齊恩隱匿在附近一處樹叢,等候動靜。敵人的敵人,不一定是朋友,但卻可以互相利用。至於利用方式嘛,可以有很多種。他覺得,無論那些人到特首辦想幹什麼,跟上去總會有用。

過了一會,他見到四名蒙面人出現。為首一人先潛到閘門附近,捉住一名落單的警察,把他迷暈了拖到一處暗角。兩分鐘後,一名穿著警服的「警察」從暗處走出,面容與剛才的警察有幾分相似,想是稍經改裝。

齊恩見這名「警察」走到閘門前,與裡面的保安嘰哩咕嚕說了幾句話,然後出示一張證件,保安隨即打開閘門,讓他進去。

男子成功潛入後幾分鐘,其餘幾名同黨也開始行動。他們分別從門口、圍欄處潛入,這些人動作極快,顯是受過訓練,與那些雜魚完全不同,加上四周燈光較暗,附近的警察和保安也沒有發現。但齊恩一一看在眼裡,於是跟了上去,以同樣方式潛入,保持距離觀察他們。





這些人進入特首辦之中,先與那名「警察」會合。那「警察」從保安室中走出來,雙手沾血,想是剛剛在裡面大開殺戒和中斷閉路電視畫面。

他們分頭四處探視,似是在找尋什麼。這些人似乎對特首辦的地形頗為熟悉,齊恩猜想,可能是政府內早有內鬼,或是黑幫本身就時常進出特首辦。

齊恩一直無聲無息在後面跟著,他在這幾個人之中挑了一個身形與他較像的,趁他落單,暗中用電槍電暈他,用布塞口綁在一處殘廁中,幸好裡面沒人在gathering。五分鐘後,齊恩已穿上那倒楣鬼的衣服、接手他的裝備走出。這算是從他們身上學來的招數吧,齊恩心想。

「找到了,在X號會議室。」齊恩一出殘廁,耳機內就傳來一名男子聲音。

原來黑幫在下午收到情報,指特首晚上十時半要和官員緊急商討如何處理今次危機,地點在特首辦。黑幫已然和政府鬧翻,難以撈取好處,所以派出一隊精英,想攪和今晚的會議。





齊恩以有限的記憶,回想那個倒楣鬼被綁起時,神智不清之下的怪叫聲,壓低嗓子模仿著他的聲音,對著對講機說:「知道。」第二名男子的聲音傳來:「興哥你沒事吧?剛才都不回答。」原來那倒楣鬼叫興哥。

「前面有人經過,躲起,不能開口。」齊恩盡量精簡說話的內容,以免露出破綻。「沒被發現吧。」另一把聲音問道。齊恩說:「沒。」

「好。」發現會議地點的男子說。「阿洛穿著警察制服,不走到警察面前就不會被認出,你到門口附近拖住保安,別讓他們發現有人潛入過保安室,守不住了就通知我們。」剛才問齊恩為何不應機的男子說:「好。」

「Dick,你去電錶房附近等著,時機一到立即切斷電源。」第二名男子說:「OK。」

「興哥,你繞到會議室後門,那裡有個好位置,你放下竊聽器,把他們的討論內容錄音,錄完後Dick就會弄停電掣,大家立即撤退。如果錄下了什麼秘密,到時就到政府怕我們了。」齊恩說:「好。」他心想,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如此安排正合他意。那男子續道:「我在附近僭伏。」





依照那男子指示的方位,齊恩繞到會議室後方那個懸空的冷氣位,安靜地開了一個孔,裝入竊聽器,再順便把自己的蚊型無人機放進去,看到裡面的情況。齊恩心想,他們原本只想錄音,可是現在就連裡面的情況也看到了。

從手錶一看,可見十多名保安站在外圍。中間是一張長枱,坐在左側的是政務司司長、一哥,以及幾位司局級官員。在他們的對面,是一名穿著軍服的中年男子,他面無表情,肩上有三粒星,想是解放軍內一個軍階不低的人物,他身旁還坐著幾名解放軍。

中聯辦港澳辦兩位主任也在場,他們坐在主席位,顯示自己超然的地位。這些人全是地位顯赫的人物,今次連大陸官員和解放軍都在場,可見這事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奇怪的是,這些人當中偏偏不見了特首。

不過齊恩的目光,落在坐於長枱末端的年輕男子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那是Alex。

Alex坐在椅上,手中一疊打印出來的資料,桌旁的官員和軍人,個個沉默,房內只有Alex掀動紙張的聲音。

政府早就答應過要和學生會面,如今承諾兌現了,但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一種形式。





過了不久,會議開始,中聯辦主任率先開口,說了幾分鐘的簡介,說完後,就對一眾官員開火:「你們怎麼搞的?才那麼幾天,愈搞愈糟,出那麼多人命也就算了,殺完人了規模比之前還要厲害,快給我想辦法解決。」

「原本我們是想拖字訣等到人數少了再清場,為此我自己也神隱多天。可是中間出了怪事,連我們自己也控制不了。」一哥面有愧色,愈說愈小聲。

「廢話。」中聯辦主任再說。「你們要人要錢,我們已給了你,可還是解決不了,你想步你特首的後塵嗎?」

此時,席間的官員面面相覷,似是被這番話嚇到。齊恩雖不知特首到哪去了,可是聽他的口氣,大半是因為處理事件不力被架空權力了吧,怪不得他已失蹤好幾天。

「要不我們開軍隊過去,誰來誰死不就行了吧。反正我們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坐在官員對面的解放軍將領突然開口。

「不行。」港澳辦主任斬釘截鐵道。他的聲音不是很大,可是有一種令人無法抵抗的威嚴。「主席9月28日已下了命令,不許屠城,況且在香港屠城,代價可大了。」

解放軍將領指著一哥,說:「警察不已經開槍殺人了嗎?」主任續道:「這性質不同,警察武力是執法機構的問題,可以拖延解決。可是軍隊鎮壓就變成政治層面,隨時變外交風波。」眾人聽他說的有理,也不再異議,隨便各人你來我往的說了些提議,可是都沒什麼進展。

「我有提議。」後來,未曾說話的Alex終於開口。「政府揪出殺害市民的兇手,依法懲處,政改上承諾讓白票守尾門,831決議只限今屆,2022年後選舉辦法容後再議,我有信心可以拉夠四張泛民票通過。」此時他似乎已經忘了當日大家在政總外所叫的口號,自動將訴求退了一格。





Alex一開口,席間部分人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一名解放軍軍官問了一句:「你小子是誰?」此時政務司也開口:「Alex,我是聽說你有重大消息在手,才請你過來,難道就是說你拉到幾票?這我們也能。」說話語氣咄咄逼人,略帶尖酸刻薄,與原有歷史中跟學生會面時的腔調成很大對比,在非公開場合與公眾面前,人果然可以有兩張臉。

Alex說:「其實我今次來,就是想告訴各位,我所遇到的奇怪事。」他於是把遇到齊恩後的部分事件說出來,內容提到他準確預測未來、出手制止暴徒,又預測了後政改的政治局勢,刻意避過他把資料

Alex說:「其實我今次來,就是想告訴各位,我所遇到的奇怪事。」他於是把遇到齊恩後的部分事件說出來,內容提到他準確預測未來、出手制止暴徒,又預測了後政改的政治局勢,刻意避過他把資料傳輸給自己,似乎仍想保留那份小小的「專利」。

他說完後,現場陷入一片沉默,一名官員隨後問道:「你看電影看太多了?」隨後是一輪的訕笑。

Alex未有理會,續說:「我知道,就算你們政府之後和學生對話,也是會自顧自重複立場,我覺得,倒不如現時將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示威人數本來就不能持久,希望盡快把事情解決。」

齊恩聽完,覺得這個人甘願自揭底牌,實在是沒救了。他覺得既然已知政府和大陸官方的打算,竊聽到這裡也差不多夠了,正當轉過身來打算作下一步行動時,卻見一把刀子架在頸上。

齊恩一望,拿刀子的人,是剛才在對講機下指示的男子。





「你是誰?」男子問,他顯然已察覺到眼前這個人並非自己的同黨。

齊恩沒有回答。

男子見齊恩毫無反應,說:「死心吧,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我可沒說過要從你手上逃脫。」齊恩說著,左手飛快捉住男子拿刀的手,右手同時打開對講機說:「停電!」對講機那一方的兩人還未知齊恩是內鬼,不,應該說是內鬼中的內鬼,在電錶房的Dick立即切斷電源,四周頓變漆黑一片。

齊恩在下一瞬間,右拳重重打向男子的臉龐,男子眼前金星亂冒,齊恩趁機反捉他的雙手,把他按在地上。

「怎麼了?是你要從我手上逃脫了吧?」齊恩說道。「說!你們黑幫和政府是什麼關係?」一邊說著,一邊猛力扼向他的手腕,只須再用力一點點,他手腕就應聲折斷。

男子沒有回應,即使受著強烈的痛楚,也還是一聲不吭,連齊恩也不得不服了他。正當他打算進一步用刑時,突感男子身上傳來一陣怪味……

硝煙味!





在齊恩下意識跳開的同時,男子身上發生猛烈爆炸,強大的衝擊波將齊恩彈開十多米遠,男子頓變屍骨無存。

逃過一劫的齊恩立即站起,心中暗叫「好險!」這想是他們就擒時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招數。剛才齊恩只須慢半秒躲開,就會變成地上血肉殘肢的一部分。

停電加上如此大的爆炸聲,意味齊恩可以留在特首辦的時間正在倒數。他立即收回無人機,在漆黑的走廊中奔逃。幸好進來時記住了方位,而且懂得靠聽覺在黑暗中執行任務,齊恩只要在後備電源啟動前,乘黑走出特首辦就大功告成。

在特首辦中左穿右插,繞過最多人經過的大路,齊恩打開手錶上的定位系統,知道快要成功逃離。

可是,在他快要回到入口時,他感覺到有人站在前方,比他先到一步。一照之下,那是Alex。Alex不用繞路,所以比他快一步出現。

未等齊恩開口,Alex已開口問道:「你聽到我們的對話了?」齊恩見Alex最關心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對話內容是否被聽到,當下也不再隱瞞,直接說:「對。」

Alex說:「那沒辦法,我不能讓你離開。」說罷揚起雙手,示意阻止齊恩逃走。

齊恩冷笑:「就憑你?」他拉下面罩讓Alex看看。Alex見到齊恩,表情就像小孩子打爛碗碟後被家人發現一樣,完全不知所措。

此時,後備電源啟動,燈光開啟。幾十名警員、保安和SDU趕到此處,剛才扮警察潛入的阿洛已被捉住,押到此處。齊恩被多人前後包圍。

齊恩立即拉起面罩,免被認出,幸好閉路電視畫面早已切斷。他粗略一算,這裡至少有四十多人,三十把槍,其中還要包括精銳部隊,比當日被黑幫包圍還要兇險。

「舉起雙手,不許動!」「你已被包圍,速速棄械投降!」一時之間,幾十句類似的勸降對白。

齊恩舉起雙手,不作反抗,一邊無聲無息地用力,在身上的黑衣擠出幾個破洞。

一名警察向對講機說著現時的情況。從他說話內容推斷,相信Dick剛才在逃跑期間,與趕來的SDU槍戰一輪,最後寡不敵眾被掃成蜂窩。

兩名警察走上前搜身,但由於那件黑衣沒有任何暗袋,也沒搜到什麼。正當他們打算扯開面罩時——

「別亂動衣物,有炸藥。」齊恩只簡單的說了一句話。他這番話倒是不假,從剛才爆炸的情況看來,那男子的爆炸品,應該是藏在衣服中,只是不知他如何引爆。

身旁的人聽了此言,全部精神緊繃。所有人退後幾步,因他們聽到了剛才的爆炸聲,知道此言不虛,當下只好繼續用槍指著齊恩。為首的一哥下指示:「保持距離,連同這個Alex,兩人一起帶走。」

Alex見警察如此快就翻臉不認人,瞪大眼睛看著一眾官員。原來政府早有打算,今日見完Alex聽取情報後,若是沒有進一步利用價值,就找個理由捉了他,再藉故關上一陣子,待佔領完結事件丟淡才放他出來,那他所知道的秘密就算公開,也再無關痛癢。

齊恩見Alex的神色,知他很不服氣,心想:「兔死狗烹沒聽過嗎?無利用價值,又知如此多秘密,留你何用?」

就在警察拿出手銬準備給他們倆鎖上時,一旁的阿洛突然用力掙脫捉住他的四名警察,用被鎖上手銬的雙手打倒兩人,周遭一片混亂,警察拔槍準備射向阿洛。

齊恩把握稍縱即逝的機會,捉起身旁的Alex,計準方位,往身旁的玻璃猛力一跳,這一跳可是使盡平生力氣。玻璃應聲碎裂,兩人一起飛出。齊恩在空中單手扯開身上黑衣,他剛才擠破衣服,就是在等這一刻。他把破布往特首辦內一扔,再拋出一瓶易燃氣體,結果一秒後,發生猛烈爆炸。變故來得突然,十多名警察一股腦兒湧上齊恩跳出的位置,結果成為陪葬品。

幸好跳出的位置只有一層高,齊恩中途在牆壁上一蹤,稍微卸力,安全著地,他和Alex都只是被玻璃碎片割傷。

他心想,那個阿洛決計是逃不了的,但他可說是間接救了自己,倒真欠他一個還不起的人情。

可是事情還未完,他得趁警察未趕到增援之前逃離,於是秤起Alex,往東逃去,一直跑到銅鑼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