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星期一清晨,在廣華醫院,一群警察在急症室門外守候,等待受傷的同袍出來。經過一夜的大戰,警察當中不少人被易燃氣體炸中、被重物擊中,送院治療。當中一人被磚頭打傷,頸骨受損,情況危殆。

只是,對比起裝備簡陋的示威者,他們受的傷害實在是太輕了。

經過一夜的大戰,至少二十名示威者死亡,二百多人在醫院留醫,當中不乏重傷者。在旺角佔領區中,仍然留守的示威者已精疲力竭,無法再攻。警察也自知用武過度,不利於已,而且昨晚開槍的行動是違反指令之下進行,便是一百個現場指揮官,都承擔不起如此的罪責。當下警察不敢行動,個個變成驚弓之鳥。

雙方維持一種極微妙的平衡。

同日下午,卻傳來奇怪的消息,黑幫撒離旺角佔領區。原本很多黑幫成員活動的奶路臣街至西洋菜南街一帶、旺角道附近,也就平靜了下來。





另一邊廂在金鐘大台,此時的學生領袖,扮演的角色已成疑問。

學聯原先擱置了與政府的對話,不過後來旺角發生重大變故,政府見硬的行不通,於是想從學生下手,籠絡他們,表示誠邀學生公開談判,還透過代理人「放風」指可能會有重大讓步。學生見政府如此重視自己,自然有點飄飄然。不過矛盾點在於,他們既然想和政府談判,意味中間的日子不可與政府翻臉。偏偏政府刻意迴避對話日期,令學生無止境的等待,因此學聯最終也沒下關鍵的升級決定。又話說Alex當日得到齊恩的網上百科資料,仔細研究了一會,發現原有歷史中雙學錯失好幾個升級時機,導致革命失敗。不過他沒將內容轉告其他學生,心想日後運動成功後,要是將這些情節結集成書,或可大賺一筆兼再提升知名度。

如此下來,政府如意算盤打響,龍和道民眾準備好裝備,大台的人卻阻止他們衝擊,揚言「誰衝誰就是內鬼」。民眾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麼,只是一直留守再留守。部分市民見金鐘如此環境,紛紛投向旺角,部分不敢上前線的則去了銅鑼灣,一度擠滿龍和道的幾十萬人群,就此白白浪費。金鐘只剩下和理非非的人,變成盡叫口號、偶爾大家一起唱唱歌的地方。

大概對於這些人來說,離開是為了回來,而一開始出現就是為了離開。

晚上9時許,「命運自主」講台旁邊。





齊恩坐在一個有少許空位的角落,由於目前沒有人在演講,台上也坐了不少人。他好不容才找到一個可以停留的地方,慢慢聽著音響中所播的歌詞。

「多少次 迎著冷眼與嘲笑 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
一剎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覺
......」

「多少次,迎著冷眼與嘲笑,可是你們知道這些冷眼嘲笑是怎麼來的嗎?你們的恍惚又是怎麼來的嗎?大台啊大台,你們一路所唱的歌,到底有沒有真的細想過當中的歌詞,諷刺啊諷刺。」齊恩邊聽音響與人聲交雜而成的歌聲,一邊心想。

歌曲播完,大台上的女子叫了一聲:「好!」隨後大家一鼓掌,士氣激昂之至,不知就裡者,隨時以為這是大型露天音樂會。「我要真普選!」那女子叫著。底下的群眾也跟著她叫了十多次。





齊恩百無聊賴,沒有跟著一起叫,反而將注意力放在後方的警察身上。

那些警察在所屬的位置站崗,全部面無表情,或許是上頭指示的緣故。齊恩經常覺得,要這些警察面無表情站在市民面前,做出違反公眾意願的事,簡直是一種折騰,所以他們打起人來,想壓抑已久的情感吧。齊恩自己受軍訓時,站崗不可亂動是基本中的基本,可是他受訓是為了應付敵人,而這些警察受訓,卻是要對付自己服務的對象——市民,一想到這,也不禁替這些警察慨嘆。

就在台上女子準備宣讀下一輪講稿時,突然間,添美道至立法會門外突然傳來叫囂聲。

至少三十名來歷不明的男子戴上口罩,乘著政總門口警察交更,防線薄弱,從人群空隙中越過,攀過政總鐵欄衝入。他們拿出開山刀,斬傷人數不多的警員,警察被殺個措手不及,無法招架。這些人衝入政總大堂,斬傷裡面的保安員,放置爆炸品後逃去,全個過程只持續一分鐘左右。他們逃跑時來勢洶洶,市民完全不敢阻止。

唯獨在人群中,不知從哪裡丟出幾粒珠子,隊伍最後方一名男子不幸中招,跌個四腳朝天,給趕來的警察當場活逮。

政府後來派出拆彈專家到政總引爆炸彈,現場還發現一張相信是襲擊者留下的字條:「這只是開始。」

這些襲擊者的身份當然成為討論焦點。

據指他們從未出現過在金鐘示威區,初時未有人知曉他們的身份。建制派與藍絲組織當然一口咬定是示威者與黑幫勾結搞事,齊聲譴責「暴徒行為」。





但兩小時後,現場傳媒公開拍到的照片,有眼利的網民發現,其中三名襲擊者,與10月3日襲擊旺角示威者的面容吻合。被捕男子的口罩在混亂中脫落,照片在網上瘋傳後,有人認出他是黑幫某派系的小頭目,事情出現180度轉變。所有矛頭指向政府和親共組織。

原來10月5日凌晨,政府官員看到黑幫殺人的片段後,已想立即和黑幫劃清界線,打算揪出兇手祭旗平息民憤。但這不僅觸動了黑幫利益,更遭警隊內某些勢力的強烈反對,結果沒能達成共識。及至當晚,齊恩大開殺戒,除掉多名有份殺死Simon的黑幫成員,黑幫自是以為這是政府殺人滅口。加上殺人者刀法純熟,他們更加認定這是政府部隊中的高手。

又話說十多名混混被殺後,黑幫人人自危,不敢再在旺角搞事,加上對政府怨恨之至,因此策劃了今次襲擊。齊恩下午得知黑幫撤離旺角,已知他們會出現在金鐘,因此先到一步。那幾粒珠子,自是他的傑作。
只是,襲擊案後的金鐘,變化可大了。

清晨時分,警察想趁一半集會人士回去上班,龍和道人數減少,藉機清場,示威者當然不肯,激烈反抗。其中一名政黨成員,在清場期間被多名警察拖到一角毆打,過程被電視台拍下,成為經典畫面。但始終金鐘與旺角不同,留在這的人大都是傳統泛民支持者,敢用的武力有限。大台上的人不聲援也就算了,還不斷叫他們不要動武,連聲勢都輸了。結果一千警力,輕易將近萬人清走。果真是「百萬義師,一朝卷甲,芟夷斬伐 」。

在旺角流血衝突之中,二十人被警所殺。10月7日早上,一大群傷痛欲絕的家屬,集結到金鐘政府總部外。他們拿著死者照片,穿起孝服,高叫口號,要求政府交代。但政府一於少理繼續深潛,找個警務處高層出來回應幾句了事,想似南丫海難一般等足幾年,等事情丟淡了再處理。

只是示威者看穿了政府的技倆,乘著死者家屬的光環,一於賭一把。從龍和道被迫退的市民,一次過湧上政總門前,金鐘再度大亂。

比928當晚還要紛亂。





928當日的武力,對於現時的警察來說,已經是「十分克制」 。夏愨道、添馬公園、添美道,不同的位置已陸續有警察進駐。他們到達現場的沿途中,不忘拿出警棍,亂毆身旁途經的市民。

港鐵荃灣線,旺角至金鐘段全線封閉,警察強制佔據鐵路,讓防暴警進駐金鐘。警察一心想借今次衝突清場或大幅縮小佔領範圍,不斷加派人手。警察開始在不同地方拆起路障。

齊恩也在示威人群當中。

他精心部署,為的就是先在旺角搞出事端,再將亂子帶回金鐘,直接衝擊上層建築,用群眾的憤怒直接越過那些和理非非的大台和學生領袖。現時金鐘大亂,簡直可以用那句「我最期待的畫面出現了」來形容。他昨日一整天,到處購買和製造武器,現時他背包中,已裝了一大堆用來對付警察的裝備。

齊恩戴起面罩,走回夏慤道,見有催淚彈扔來,示威者四散,他衝上前一腳把催淚彈踢回去,在警察群之中引起混亂,然後扔出兩個自製的彈霧彈。警察一時也分不出這是什麼煙,雖然有戴面罩,但還是亂成一團。齊恩見狀,乘機向警察扔了個會引起輕微爆炸的瓶子。

警察取出槍技,配備橡膠子彈。齊恩暫時躲開,在煙霧之中打游擊,待警察落單,再一個個攻擊。一時之間,至少十名警察被他打倒在地。此時的齊恩已經無暇顧及身後的民眾,只能由他們自己決定衝還是不衝。警察見勢色不對,從四方八面趕來夏慤道增援。

突然,一批警方車輛從夏愨道西行線駛至,在車群之中,見到其中兩輛裝甲車,車上各有一台圓形黑色物體。警察都戴起裝備掩住耳朵——





「聲波炮!」

齊恩大叫一聲,立即戴起耳塞。果然幾秒後,一陣高頻率的音波從該處傳來,音量大得連身子都感受到震動,民眾聽到齊恩的大叫,紛紛掩住耳朵,不少未來得及掩耳的人中招倒地。

見警察連聲波炮都出動了,強弱懸殊的裝備差距下,齊恩也不再戀戰,暫時逃離。

話說在齊恩與警察周旋期間,添馬公園附近的警力大幅減少,示威者乘機擁上,堆起鐵馬。這些人,叫他們衝時沒幾個真的敢走上前線,可是堆起路障來,比誰都要快。短短十分鐘,被警察拆走的路障又再次架起。

警察雖然有重型武備,可是中間吃了個小敗仗,加上一時間未知對手什麼來頭,也不敢再輕舉妄動,繼續與示威者對峙。

整個企圖清場的行動,被齊恩如此一攪和,雖不能說徹底粉碎,但也迫使他們集中人手在夏愨道。當警察發下命令要尋找那個破壞者時,齊恩早已溜走。

搞完破壞的齊恩,現時已在海富中心後方的金鐘C2出口旁,除下了面罩。

他覺得,雖然不知道對付警察會否帶來革命成果,但他鬧得愈兇,失敗的機會就愈低。





正當齊恩在沉思下一步該作什麼行動時,他聽到兩名男子在牆後對話。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被久經訓練的齊恩聽到幾句。

「今晚十點,特首辦公室。」第一名男子說。

「知道。」第二名男子附和。

齊恩一開始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可是他拿出鏡子反射一看,見其中一名男子身材不胖不瘦,約莫三四十歲年紀,瞧他那眼神,儼然是昨晚衝入政總的襲擊者之一。

齊恩不知事件來龍去脈,但已猜到十之八九。

兩人之後再低聲說了些話,但由於聲音實在太小,齊恩只斷斷續續聽到一點點,反正就是說要叫什麼什麼人幫忙,攻擊路線之類。他們說完後就離開了,齊恩立即竄入地鐵站,免被發現。

「今晚可有的忙了。」他心想,臉上卻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