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打開大門,雪白的燈膽是亮著的,然而我卻看不見一個人影。

望著每樣傢具,兩年沒見的久違感,腦子裏免不了重播起與梓峰的點點滴滴。

可能是因為曾經車禍的後遺症,腦子越想得多,就越頭疼,更會經常出現一些無比模糊的情景。

回憶中總存有一個男孩的身影,黑得連樣子也看不清,看上去是個高個子,但這些片段永遠都只是閃了幾下就消失了。

就是,一點線索都不給予我,狠狠地剝奪我尋找整段回憶的機會。





我兩年沒踏入這間屋子裏,當然要視察一下。

長走廊依舊是兩間房間,配搭著兩間浴室。奇怪的是,其中一間的房間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好像曾經在哪裡看過的模樣。

在我努力思考之際,隱約聽到了開門聲,但那時不為意,只是以為是鄰居回家的聲音。

我的思緒混亂得完全覆蓋了身後的腳步聲,冷不防有個溫暖的身體從後抱住了自己。

先是驚訝,後是防備。





我毫不猶豫地撇下他的手,然後轉過身望向他。我倆的水平線始終有太大的差別,仰視著他卻看不清楚他的臉,背後的光管把那男人的臉像粉擦般擦去。

「你是誰?」我疑惑地問著面前那個模糊的男人。

「你忘記我了嗎?我是天倫。」他的聲音意外地好聽、熟悉。

我默默地搖搖頭,他稍微站後了一點,這樣他的樣子便清晰了。

濃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如刀刻般的臉龐,瀏海長得看不見眼眉。雖然沒有帶著眼鏡,但眼鏡把鼻樑壓著的痕跡卻清晰可見。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爲什麽會覺得他好眼熟?





好像是從腦海裏那一片混亂的記憶裏翻出了什麽,可是我弄不清楚,他究竟是屬於我記憶裏的哪一個片段?

「妳這兩年到底出了哪裏,我找你找得很苦啊!」

我當然聽不懂,只是覺得腦海裏更混亂了。我開始找到好幾個畫面,與眼前這個男人有關的畫面—

畫面裏,他好像對我吼着、對我生氣着。看來,我是真的認識他。

對於他一開始的擁抱,除了疑惑之外,更有一剎那熟悉的氣味。

「你怎麼一聲也不說就走了?你為什麼不找我?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他不斷地問問題,像機關槍一樣發射子彈。

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就算腦海有些他的畫面,也絕不承認。「你到底是誰啊?我根本不認識你,講這麽多做什麼?」





「你真的不記得我嗎?我是程天倫......」他緊緊抓住我的手。

我看着他,眼眶一紅,淚水又掉落。不斷地搖頭,「我不記得了,我想不起來,不要逼我好不好。」

頭好痛,我真的不想再想了,現在的我不是很好嗎?過去我是誰又怎樣?我真的不想再去想了。

天倫看着,竟然一陣心疼、一陣失措,就這樣放開了手。他悄然離去,輕輕地關了門。

我躺在床上,頭痛得很。很想睡覺,可是腦海裡的片段不斷浮現,斷斷續續的。

我再次需要依靠藥物才舒服了一點點。

------三年前------





走在街道上,我沿着道路向前走,不再回頭,當然也不想再去看那一棟熟悉的大樓,我的心情很複雜。


我邊走邊擦掉眼淚,腳步也愈來愈急促。很少哭的自己,卻在這離開的第一夜,淚水完全不受控制。


「林若晴,不要哭,沒有關係的。」我邊擦着眼淚,邊對着自己說。

可是眼淚不聽話,不斷流出,一滴一滴,都訴說着我心裏的傷痛。


我不敢停下腳步,遇到路口毫不停留、更不遲疑,邁步直走。遇到轉角,不在乎會不會迷路,就這樣立刻轉彎。


我以爲未來的路也可以這樣走,沒有害怕,更不必傷心。






但是這一路上,卻都帶着眼淚,不停哭泣着,盡管腳步依舊持續,路途依舊漫長,但我至少保留了哭泣的權利。


終於不能再走了,我很累,淚水模糊了視線,並著大雨模糊了我的視線。

[你走過的路我永遠不會明白,跟你相比,我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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