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峯島是個好地方,我去過一次,那時這小島還未被傻杰買下。
  那小島面積不大,繞着外圍跑一圈也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島上甚麼都沒有,就只有一個沙灘、一所大別墅和別墅後一片小樹林。
  我沒問傻杰是怎麼買到這半荒廢的小島,島上那別墅是四五十年前一個富翁建來養老的,他死後就被別人買了起來,沒發展也沒人去,很快人們就慢慢忘記了城市接近邊緣處還有如此特別的小島。
  我們之所以還知道這小島,正因為這是我們高中時最常偷偷來的地方。每年暑假,我們總會有幾天、甚至好幾個星期在這裡秘密渡假。傻杰看上了這裡杳無人煙的寧靜,我卻看上了它另一面的特別。
  這裡就像電影裡頭的陰森魔鬼島,夜半總是有雨,可它不一樣的是,它下的雨總是給人一種浪漫而又哀愁的小雨,一點不像那種伴着轟隆雷聲的暴雨,它顯得更悠雅、更孤獨。
  望峯島遠離塵囂,是個孤島,島上甚麼都沒有,除了一所裡頭甚麼都沒有的別墅,它還是不無所有。所以進入這一個領域的人們也將甚麼都得不到,沒有網絡也沒有電話訊號,可能是接近邊境的關係,連如報警般的緊急通訊訊號也可能接收不到。
  「那地下室你沒把它拆掉吧?」我問。
   「沒有,原封不動,就像那時候我們建的時候一樣。」傻杰按了幾下電話,然後遞給我,說:「就多了這些燈泡。」
  我接過電話,螢幕裡是那地下室的照片,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是燈火通明了,不像當年那樣暗淡無光。
  當年這個地下室是我們三人自己建的,花了許久時間,是怕有人發現我們偷來島上,就建個緊急藏身之處。




  「我需要改造一下這地方,讓它變得更好玩。」我看着螢幕殘舊的房子照片,腦子裡卻出現了另一張構圖。
  「你說,我僱人去做就好。」傻杰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也微微上翹。
  我把原已畫成簡約圖則的構思圖交給傻杰,吩咐了一些還沒畫上去的細節。我問:「這樣需要多長時間?」
  「你想呢?」
  「愈快愈好吧,我還要對著他們做戲。」
  「半個月吧,我需要找些專業點的工程師,多多少少半個月差不多。」
  「那我等你好消息吧。」
   王志沒有參與到對話裡頭,只是在一旁邊吃邊看着我倆的認真佈置。他一向都是這樣,萬事都聽我們的計劃,畢竟論頭腦的話,要他跟上我們多變而急湍的思維,還是有點困難的。
  他是個思想簡單的人,在他腦海裡,也只有慾望這一塊值得他去在意。
  和我不一樣,在我腦海裡,也有慾望,但在我找到方法去解決它之前,我絕對可以裝成另一個人,假裝我是個普通人。




  假裝我是個可以原諒他們的人。
  「華俊,你回來了?」
  那女人打開門,嬉皮笑臉地對着我,她不是真的天真得以為所有恩恩怨怨在一日間就可以消除?
  「是的,媽,我回來了。」
  「能聽到你叫我媽,我真的很感動。」
  看,要是我去當個演員,說不定還能有Day-Lewis般的成就。
  人生不就是一場戲,要是演得好,就算沒有奧斯卡金像獎,也能成為無冕之王,贏得獎項外的一切。
  「媽,弟帶女朋友回來了嗎?」
  「帶了,就在裡頭,先進來吧。」她說,還笑着補了一句:「他很緊張,是高興的緊張,畢竟是第一次帶女朋友跟我們見面。」
  我也跟着笑了起來,我也很緊張。




  走進大門,這是一座敞大的房子,雖然並無瑰麗堂皇的多餘佈置,簡潔的裝潢卻更顯這房子的秀氣,和高貴,不至於讓其墜入世俗之中。
  我們家原本選用的是微黃的燈泡,那是我媽在我小時候選的,她說這樣家裡的氣氛會顯得更加溫暖,不像白皚皚的燈光那般顯得冷冰冰而無情。
  淡黃的燈光讓我想起倫敦的夜景,那段路讓人走得好似在回憶之中,帶點寂寞,又帶點優雅。
  而家裡現在已沒有了暖和的黃燈,而換成了我媽口中說的冷冰冰的白燈泡。
  這是那女人的主意,她說,黃燈暗淡枯寂,不似白燈般明亮奪目。
  那時我沒有異議,反正我媽不在了,獨留我自己在這裡,黃燈白燈甚麼的,早已不是需值得在乎的事。
   如倫敦,暗黃街燈,還是需要回憶來陪伴,沒有回憶的街道上,只有黃燈,又有何用。
     甫進門便是客廳,其餘的三人都坐在沙發上聊天,Jimmy和他女友背對着我,待我爸向我打了一下招呼後,他們也回過頭來看我。
   「哥,你回來啦?」Jimmy站起身來,連忙也拉起身旁的女朋友。
  「哥,你好。」
  她雙手疊放大腿前,像是很緊張地鞠躬。
  真美,比照片中的她更美。
  一襲純白色晚裝短裙,腰間繫着一段小腰帶,腰帶上掛着兩顆小鈴鐺,一舉一動皆發出柔媚的鈴聲。因晚裝剪裁露出單肩,比起把兩邊肩膀都展於人前,香肩單露更顯得欲擒故縱,似是誘你看又不讓你看。
  身材勻稱,該瘦的地方都瘦,該長肉的地方,尤其是胸前那處,也都好好地長肉了,加上修長的腿,配上精心挑選過的鞋子,這一整個造型,還真可以去選美了。
  「我叫韓詠怡,你叫我詠怡就可以了。」




   她把頭抬起,我也用極短的時間打了打量她的臉蛋。
  鵝蛋臉上泛着緋紅,不落俗亦不脫俗。她美,雖說不上是風華絕代,卻能說是會讓人看了一眼就想看多一眼,然後再看一眼,百看不厭的那種美,加上她還附有一點點稚氣在臉上,讓人見了亦猶憐。
  「詠怡嗎?你好,叫我阿華就可以了。」
  「不行,叫哥。」
  「哥。」
  在Jimmy的要求下,她還是管我叫哥,看起來是個聽話的女生。
  那做事就方便多了。
  很快晚飯就準備好了,我上樓換了一身便裝,他們已經坐好了在飯桌上等我了。
  「華俊,快點,別讓客人等。」
   「沒事,伯父,慢慢來。」
   還算是個有禮貌的姑娘,聲線溫柔,笑容可掬,讓我愈看愈感興趣。
  可我感興趣的,並非她的肉體,而是她的靈魂。
    她那將會比泥巴還要賤的靈魂。
   在不大的長方形飯桌上,我們各坐一邊,Jimmy和詠怡就坐在我對面,我爸坐在主人位,那女人坐在另一頭。
  飯局間,我爸問起了詠怡的事,一時大家都把目光和注意放在了她身上。




   「詠怡,妳那麼年輕,還在唸書嗎?」
   「不,伯父,我在工作。」
   「喔,那做盛行呀?」
  那女人嘮叨一句,讓爸別追問會嚇着她,他擺擺手笑着說:「怕甚麼,關心一下未來媳婦而已。」
  詠怡臉整個通紅了,像顆熟透的水蜜桃,白裡透紅,可愛極了。
  這回Jimmy可樂了,搶着回說:「詠怡是個模特兒。」
  模特兒,可是個好職業。
  「是那種專釣金龜婿的模特兒嗎?」
  這句話我沒說出口,可說了就不好玩了,那就待會問吧。
     「像你這麼漂亮的模特兒,想必很受歡迎吧?」
   被我爸搶先問了,而且還是同一個問題。
   「伯父你太客氣了。」
   她也只是輕輕一笑帶過,Jimmy也沒有炫耀甚麼。
  他是個自大的傢伙,就算是做了一些小事也會耀武揚威。我知道,詠怡是那種半紅不黑的小模特兒,要是她真的受歡迎,那Jimmy又豈會不誇誇其談。
  且看我爸那色瞇瞇的笑臉,該又是色心又起了,就算是自己兒子的女朋友、可能是將來的媳婦,終究還是逃不過這頭老色狼的淫慾吧。




  身穿晚裝的詠怡,身材佼好,尤其她選的晚裝剪裁,胸前開口還是比較大的,這正符合我爸的要求,可以一窺青澀的胴體。
  我爸這色相全都看在我眼裡,我也沒特別反應,可能是早已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還是比較習慣。反倒我對坐在他對面的那女人更感興趣,只見她直直看着我爸那色瞇瞇的樣子,敢怒不敢言,只叫道:「快吃,別把菜放涼了。」
  我看得好笑,這飯局像一場角力似的。
  自從我爸因為認識了這女人而拋棄我媽後,他並沒有因此斬斷自己對女人的愛慕,或言是色心,反倒是變本加厲。
  這我該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像我說的一樣,心中那頭野獸一但闖出,那便不是你說控制就能控制住的。很明顯,他不像我,能駕馭慾望,讓自己的本性不顯露於人前,我認為,這一類人是最容易死的。
  「對了,爸、媽、Jimmy,我訂了機票,我們下個月去歐洲玩一個月。」我放下碗筷,接着說:「詠怡,妳有空的話,也一起去吧。」
  「太好了!去玩囉!」Jimmy率先跳起來,大叫說:「詠怡也去,我們一家人第一次去玩!」
  詠怡一聽到歐洲二字,兩眼發光,抑制不住興奮,全都表現在臉上。雖然還是很美,可卻多了一份貪慕虛榮的俗氣。
  「爸,公司的事務我都交代給傻杰了,不用擔心,反正我們一家人以前也沒機會遠行,這回聽我的。」我舉起酒杯。
  「現在你是一家之主了,我們當然聽你的。」爸也舉杯,字裡行間流露着欣慰。
  清脆的碰杯聲,在華麗的裝潢和燈光下,顯得份外悅耳。
  窗外的雷雨,被我心中的邪惡所掩蔽,便頓感疲憊無力。
  「這酒不好,我去開瓶好的。」我放下酒杯,起身往地下室酒窖走去。
  我沒有忘記口袋裡那三顆叫醫生朋友開給我的安眠藥,壓成粉後倒進酒裡,像電影情節那些情節一樣,下藥於無形,是老套而實用的技倆。
  至於為什麼是三顆,是因為我沒準備向詠怡下藥。




  詠怡是特別的實驗品,當然要用特別的對待方法。
  他們三人喝完我特意調配的紅酒,呼呼大睡,只剩詠怡坐在飯桌上看呆了。
  「沒事,他們平常都不喝酒,今天高興,反而不勝酒力罷了。」
  「那我扶他們回房間睡吧。」
  「不用。」
  我喚來家裡的傭人,操勞的事還是留給他們做,比較省力。
  「時間尚早,而且外面風雨交加,我們先聊聊天吧。」
  「啊……」她看似有點錯愕,可能聽見窗戶被暴雨拍打得霹啪直響,便選擇再留一會。
  天都知道,那又豈止是聊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