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亦寧篇
 
        肚子愈來愈大了。
 
        這是我和郎君的孩子。
 
        郎君已經不在了,這孩子就是半個郎君,也是我下半生的依靠了...
 
「阿寧啊,大學同學們星期五晚上約出來聚餐啊,妳要來嗎?」唔?是跟我同一家中學和大學的同學啊。
 




「會有誰?要是能看見依琳就好了。」依琳也是和我認識了超過10年的同學,可是在畢業後已經沒有再見到她了。
 
「依琳上一年嫁人去了外國,應該不會在了...」
 
「那Elaine...應該不會來吧?」這個Elaine曾經當眾笑我像個啞巴,那時我真的恨死她了。雖然現在早就沒有感覺,但是...就是不想見到她。
 
「唉呀,我的"小公主",妳真以為現在在搞生日會啊?大家能再次約出來吃飯就已經很難得了。妳想想看,我們要是幾年才見面一次,餘下的時間能見她多少次?」
 
「不,不要再叫我甚麼小公主!還有啊,中學時的事,妳不要說出去!」噗,雖說叫她不要說,可是想回頭去,中學時期的荒唐事真的是引人發笑呢。
 




「好啦好啦,反正又不是甚麼奇怪的事,不說就不說了。另外那天吃的應該是海鮮吧,妳會喜歡的。」
 
「吓?!不成不成!不可以吃海鮮!」媽媽第一天就已經交代好了:有了孩子不可以吃海鮮!
 
「呀?啊...口味轉了吧?我試試問一下他們能不能轉吧,不然妳先打底再去吧,反正大家聚頭才是重點。」
 
「嗯...那我會去的,到時見了啊~」
 
        呼,我上一次重回社會是何時?自從進了公司,然後被馮懿雲這個明明不是太帥,又很吸引我的花心蘿蔔勾住之後,我就好像沒有再回到那個波譎雲詭的殘酷社會了...
 




        還有這條睡相奇怪的魚魚呢~
 
「唔...寧寧啊,電話聊完就快點關燈了啦!明天我還要去陪2位媽媽上甚麼胎教班了啦!」哼哼,傻瓜魚老是說有媽媽好,現在卻被姨姨當成孩子帶來帶去,一點自由也沒有。
 
「那妳可要好好上課啊~有甚麼重要記下來回來告訴我~」
 
「唉呀!為甚麼反而是妳不用去的啦!明明妳的肚子都鼓鼓的呢!」噗,真是傻瓜魚,哪有這樣形容懷孕女仕的啦?而且才4個月,哪有她說得那麼誇張了。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不然我明天讓管家買一大袋零食過來好嗎?」
 
「嗚...真會說啊。上次還不是答應了我不會再親我了,3天不夠就破戒了!」
 
        呀呀呀!這可惡的臭魚!非要提起這事!
 
「不,不准再說了!」




 
「誰叫妳那麼囂張!又說甚麼為了懿雲守住暫時不親我,結果連胎都沒穩就...哇!」這臭魚!看我的厲害!
 
楊亦寧篇完
 
        嗄...已經過了多久?
 
        應該是第44天了吧。
 
(雲兒,想這些沒用了,現在的路只有一條,只要能上岸就是贏了。)
 
        我和氏清正在一片汪洋之上載浮載沉。
 
        自我在迷糊之間跳入了大海之後,我的身體超越了我的想法,率先為我導航,開始了由日本神戶撐艇回香港的驚人舉動。
 




        為了避開北條家的追殺,我只可以撐着一隻橡皮艇──若果有電動快艇的話,早在1個月前我已經回到香港了,可是當時情勢危急,根本沒有讓我找到快艇的機會。現在卻又因為身上嚴重的損傷,不得不再降低航行速度。
 
        可是只要是為了氏清,我甚麼都願意做。
 
(雲兒,讓我來導航吧,你需要休息了。)
 
「不需要了氏清,我早在1個月前已經不再需要睡眠了,反而我每天都想要將那天的事件重新整理,否則就算我們回到香港,也不會知道北條家的真正用意。」
 
(嗯...不用顧忌我的,由我來掌舵,雲兒去想吧。)
 
        我投入了另一片汪洋之中──記憶。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不想再回想這段可怕的經歷。
 
        整場儀式現在看起來簡直是一場笑話。那8個巫女手上持有的只是一堆無用的爛石和冒牌貨,真正在作用的是在會場木臺地下老早設置好的磁力場和電場,在儀式期間將功率推至最大,我自然不可能再感知外在的事物...




 
        等等,為何北條家會有這一手?
 
        若果他們要防備的是氏清,以她那半調子的功夫,就算以一般鎗械無法殺傷她,要在北條家拿幾個好手將她拿住又有何難度?既是如此,又何需大費周章弄出這場儀式?
 
        難道...
 
(雲兒,上空有直升機。)氏清一直在觀察四周,暫時充當我的眼睛。
 
「呼,北條家也真以為自己贏定了,竟然過了一個半月才開始來找我。」
 
(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了,我們的橡皮艇始終是太奪目了。現在是晚上還好一點,到白天時必定會被發現的。)
 
「唉,自從那天的事之後,我體內的功法不減反增,連我自己也控制不住。現在我心裡有一把聲音告訴我:就算這直升機直撞下來,我也有信心夷然不損的離開...只是現在保護妳是第一要務,只可以讓北條家再神氣多一陣子了。」
 




(哼哼,口氣也大了啊小雲兒。我可不准你真的跟直升機對撞!快想想有甚麼辦法。)
 
「還能有甚麼辦法了?把橡皮艇沉了吧,原地放着我也怕會被他們找到任何線索。只有讓他們以為我們真的已經死了,我們才有回到香港,見到那2隻小狐狸的機會。」
 
(那就依你所言吧...不過只有我是狐狸,她們不是。)
 
        呵,很久沒見小狐狸吃醋了,還挑這種名稱的小節骨眼。
 

 
        小田原市內,市內第一流的醫院。
 
        一個尋常得絕不會引人懷疑的中年人,身穿筆挺的全白色西裝,正拿着一束鮮花,來到5樓的一個加護病房。這一層和其他樓層絕對不同:首先,這裡並沒有門牌,故此白撞上門絕不通行;第二是每隔數十步便有2個孔武有力的警衛在場;最後則是住在這層的病人──他們全姓北條。
 
        各個門衛似乎都對這中年人沒任何的警示,甚至連基本的對望或打招呼都欠奉,任由他在這如若迷宮的5樓左右穿插,仿佛他是這裡的醫生──不,比醫生更令人安心似的。整個過程是如此鴉雀無聲,甚至是落針可聞,直至他準確地到達惟一正在留醫的病人房門外,才在房門上敲上3下,成為這短短5分鐘間唯一可聽的聲音。
 
「進來吧。」房內傳來一把蒼勁有力的聲音,但不難聽出話者已屆暮年。
 
        白衣中年人進房後直接挑了張椅坐在房床右側,與床上的老者近距離面對着。過了良久,還是老人沉不住氣率先發話:「唉!還是輸給你了!當年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呵呵,老頭子你仍然老當益壯,可別那麼快就言敗啊。」
 
「呸,你現在跑過來,還不是在諷刺我的失敗?」
 
「給我高興一下也不行嗎?我都特地穿上這顏色了,最愛的顏色呢。」
 
「對呢...隆慶...」
 
        來人的身份,似乎已是不言而喻了吧?
 
        另一邊廂,在小田原市的某一個商業圈內,原尚清急速的腳步和她自己都能聽見的心跳聲,令她在街上引起一些人的注目──其實光是她那跟北條氏清可以一比的臉蛋和清冷的氣質早已令人神往,不過她早已習慣這種站在人群面前的情景,尤其是在48天前成為原家的家主之後。
 
        原尚清在一家時裝店門前頓足片刻,旁人看似是在看櫥窗上的時裝。之後她在玻璃門上突兀的敲上幾下,才正式進入店內。
 
        沒想店內並沒有甚麼店員,而是原家的三位年輕家老,以及三兩個在旁的保鑣。
 
「正如,義三,虎次郎,現在我們必須馬上決定立場了。北條家已經將北條氏清的殘餘勢力完全肅清,連幻定公都已經被逼妥協引退。先前的數十天我們得到寶貴的時間增加自己的籌碼,可是在北條隆慶掌控大局後,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馬上表態。(日)」
 
「家主的意思我們只有遵從,而現在亦似乎沒有我們選擇的空間了。(日)」
 
「的確,傻子才會想在現在獨立出去,北條家在小田原一帶可不是吃素的,就算是整個神奈川縣也未必有可以跟其一拚的勢力。(日)」
 
「這是當然,那麼這次就由我來負責跟北條家的接頭吧。(日)」
 
「好,有你們三位,我總算可以休息一陣子...(日)」原尚清說罷,竟是搖搖欲墜,幸得旁人攙扶才不致暈倒。
 
「家主...妳這樣做是否真的值得?幫一個死期將至之人,頂多是讓他有個比較體面的死法,根本無助於大局。(日)」
 
「同意,就算是幻定公的命令,似乎也過於無解。何況幻定公本身...(日)」
 
「不要說了,幻定公的話簡潔易明,我們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日)」氏清阻止了下屬的話,眼角向店內角落的其他人員一瞧。三人才明白原尚清的意思,再一陣子短暫的無關對話後才分開離去。
 
(唉,我也很想相信幻定公,只是這次他到底看中這馮懿雲甚麼?)
 
旁完
 
        15天前終於被直升機追上了,那時我不得不把橡皮艇沉了以避開偵查。
 
        我可不會說甚麼後悔的話──因為橡皮艇而被抓到才真的會令我後悔。可是我其實應該先把艇上有用的物資拆掉才走的呢...
 
(雲兒,現在也不錯啊。食物的問題不用太擔心,尚清留給我們的背包仍有大量存糧,而且雲兒你現在這樣也...)
 
「嗯,真多虧那神功再次顯靈,竟可以令我的身體急速痊癒的同時,連進食這人類的基本動作也開始可以取代。有時我真想把自己解剖一下看看五臟六腑的運作情況。」
 
(...傻雲兒,硬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更不吉利的都已經經歷過了,不然我的右手就不會...」氏清此時用手掩住了我的口。
 
(不要說了,這一行程兇險萬分,我實在是不想要提起了,想也不要再想。回到家後那2隻小動物問起,你也不要跟她們說啊!)噗,小動物啊?
 
「唉呀呀,氏清丫頭妳真的愈來愈不像個忍者了呢,到底是受到何人的影響了?不會是我吧?我老早被妳勞奴慣了,哪有主人向奴隸學習的道理呢?」
 
(哼哼,就是你這色色的壞蛋。現在可好了,跟着你在這大海之中"碧波暢泳"之餘,還要一直抵受你的言語非禮~)
 
        這丫頭,明明是很受用,還要說成是我非禮她。
 
        不過這樣也好,雖然有時冷眼美人的確是很吸引,但那只是對只能遠觀的女性而言。作為自己的妻子,當然要活潑可愛一點。
 
(說得沒錯啊臭雲兒,我就是被你這種想法改造成現在這樣的呢~)
 

 
        同一時間,在北條家的某個大型實驗室內。
 
「這...真的是他們的...嗎?(日)」北條隆慶穿上一身白西裝,雖然跟一群在旁的科學家所穿的實驗袍的顏色相近,但仍然給予人一種惟我獨尊的感覺。
 
「沒錯,將兩者分開之後,可以看出母體的萎縮情況,然而這邊的卻是不住的成長,簡直是個奇蹟。(日)」
 
        立在眾人面前的兩支大玻璃管中,左邊的一支中竟然是一副全裸的女性身體,並正如那位科學家所言身上出現了腐爛的跡象!右邊的卻是一個直徑約5厘米的肉團,在培養液中可看出這肉團有明顯的生命活動。
 
「怎麼女體會腐爛?!你們沒有用防腐液的嗎?!(日)」隆慶卻是對這女性身體的情況很不滿意。
 
「家,家主息怒...我們以為你不再需要看見...(日)」
 
「蠢材!我把這身體拿回來就是要用來說服其他北條家臣的!馬上將她變回原本的樣子!另外本體那位女子已經準備好了嗎?!(日)」
 
「已,已經準備好了...正等待你主持...(日)」
 
「不需要了!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們負責將本體放進去就成!反而是右邊這個,一有新進展馬上通知我!(日)」
 
        北條隆慶臨行前特意在肉團跟前停留,仔細的凝望着那正在輕微躍動的生命體,仿似看見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