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
 
        迷迷月色,罩落在楊究時的臉上。元混陵不禁疑惑,這張看似清秀的臉,怎會如此的妖邪?如此妖邪的人,怎麼自己竟毫不察覺?
 
        天地悽蒼,山風過林,草木慟哭。剎那間,他已非人,而是魔。元混陵與他對望只一眼,便覺只有如此的「魔」,才能主武林。
 
        邪風之中楊究時身子忽然扭曲、消失,夜月彷彿崩缺了一角、又補圓了回來。元混陵一怔,他又忽然出現在元混陵身側,森森的道﹕「飲恨宗作為魔道七宗之一,卻差點命喪關中正道的劍下,也太不慎。」這話說得很輕,卻似重重的摑了元混陵一巴掌,他身子一晃,心神一收斂,暗驚﹕「這楊究時竟能惑我心智,想必是魔功有成,只怕當年古鏡泉於這個年紀,也未必有這等修為。」
 
        楊究時續道﹕「可幸關中正道盡是烏合之眾,只需將華山派拖住,正道勢必自亂。再派人假扮華山派弟子,將他們全數誘來,一舉盡殲,非但重創關中勢力。更撼動關外黑白兩道,一石二鳥。」
 




        「自柳別離死後,不得罪宗潛伏年多,就是為了今天?」
 
        「難不成像爾等,互相仇殺,盡幹些窩裡反的事?」
 
        此言尖銳似劍,元混陵臉上一陣通紅,卻吭不出半句聲。
 
        「剛才杜雨山那一聲慘號,也是你的緣故?」能在瞬間了結杜雨山的人,在場只有喬裝成魔門徒眾的楊究時有此能耐,元混陵要猜出這個並不難。
 
        「柳別離死於此人之手,如今此人死於本座手中,也是一種圓滿。」萬料不到楊究時竟以「圓滿」形容杜雨山之死,怪異得元混陵不禁蹙眉嚥了一口氣。
 




        不料楊究時竟似看穿了他的內心,湊近他耳邊,沉聲道﹕「你可知道,一年前該死的柳別離謀害楊恨晚,我便令杜雨山去殺他,如今他已沒有用處,我去收回他的命,又有何不妥?」
 
        「別離恨晚」乃當年古鏡泉座下東西護法,後來柳別離繼任魔門之主後,楊恨晚便因怪病急逝,不久後柳別離亦離奇墜崖身故,此般巧合早已使人生疑,沒想到箇中有著如此內情。

        元混陵心中默想﹕「楊恨晚與楊究時…」對楊究時的真正身分已有數種猜測。
 
        想到這裡,便聽見左流雲捋著長鬚道﹕「可惜關中正派也非全是愚昧之輩。」
 
        楊究時喚來一名不得罪宗門人,問﹕「展飛桐不在其中?」那人答﹕「展飛桐、金青陽與邵摩雲皆未在。」
 




        「告訴我,若要展飛桐死,該當如何?」
 
        「在下便以華山弟子身份,趕赴紫閣臺,說是正道遭到圍攻,情勢危急。讓展飛桐等人不得不率眾來援。」
 
        楊究時滿意地點頭,那人卻問﹕「假若展飛桐一干人仍不肯來?」左流雲笑道﹕「展飛桐疑心雖重,但他背負著關中正道翹楚的聲名與責任,聞及戰況告急,亦不會過於退縮。」那人眼中一亮,朝楊究時一拜便飛掠離去。
 
        左流雲依舊是撫著長鬚,雙眉輕皺著,道﹕「若華山派衝破了阻攔,比我們派去的人更早抵達紫閣臺,豈非識破我們的計謀?」
 
        楊究時笑道﹕「假若華山派未至,展飛桐一干人等仍蒙在鼓裡,自會前來送命。縱然華山派已至,揭穿我們的佈局,本座仍暗留一手。」左流雲點頭道﹕「莫不成是金青陽?」
 
        楊究時得意一笑,續道﹕「金青陽縱能殺掉邵摩雲,也難在展、邱二人的劍下活命。我挑的這人武功頗高,不會遜於金青陽多少。如有他相助,要傷及展、邱二人也不是無可能的事。」
       
        元混陵心裡暗驚﹕「長安最大的遠揚鏢局當家金青陽,竟是不得罪宗的奸細?」他遠遠低估了不得罪宗的實力,更是低估這自詡為「魔帝」的少年的謀略。
 
        事實上,那魔徒武功雖不弱,卻在慧仁、捨我、靜念等人的牽制下被邱笑書一劍刺斃。「笑書神俠」之名,絕非等閒。




       
        左流雲道﹕「若計劃被識破,以展飛桐這般慎重的人,必定不敢來此,反而是派人前來打探一番,順便募集人馬,待天色漸亮,才會親自率眾前來。戰局如此拖沓下去,於我方不利。」
 
        楊究時點頭笑道﹕「展飛桐此人屢屢避戰,索然無味,本座自然了解。那便再多等些時間吧,若展飛桐等人依然未至,終南山四更天便起晨霧,五更最濃,晨時始散,那便是天地留予我等的一條絕佳的退路。」
 
        縱非志在必得,也定在預料之中,楊究時那雙傲視一切的魔瞳與月色交流著,彷彿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內。元混陵旁觀著他與左流雲你一言我一語的推敲戰局,算計人心,彷彿在看兩名棋士博奕。更讓他吃驚的是,如此年輕之人,智謀竟儼然不亞於「鬼謀」左流雲。
 
        山風突起,天地間盡是肅殺的葉片晃動聲,捲雲就似一頭飢餓的猛獸,毫不客氣地將月色吞噬。
 
        眾人耳際裡傳來一聲急促的尖嘯。
       
        那絕非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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