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地牛翻身
我們在房中說了一會閒話,醫生提議到大廳去,一邊吃曲奇一邊談話。
巴蘭卡是一個典型森林小鎮,房子都用木頭建成。在這地方居住,很能感受寧靜的氣氛,雖然居民冬天都用壁爐取暖,但那邊是磚牆,引起火災機會其實很低。
在這種小鎮居住,四周都是樹木和木頭,環境很是舒服。我們幾個人邊喝茶,邊吃曲奇餅,真是悠然自得。
那隻鬼的事,我們決定守株待兔,等他再一次出現。只要他一出現,張家利就會按照安排,通知我和費南迪斯,由我們兩人出面與那隻鬼交涉。
在如此舒適的環境,大家都不願提起令人困擾的事。我們互相介紹居住地方的特色,大家顯得很有趣味。

醫生和護士雖然是本地人,自然也要到城市讀醫科,畢業後才回來營業。他們在城市幾年,生活得很不習慣,尤其是面對水泥建成的房子,冷冰冰的四面牆,當然不及家鄉木屋溫暖。
當聽到我所在的城市,水泥高樓之外,更有大量玻璃幕牆大廈時,醫生使勁搖頭。他的一番話,很值得我記錄下來。
醫生說:「你以為玻璃牆身,看得通透就好嗎?我告訴你,環境越是通透,人心就越是封閉。在玻璃屋生活的人,精神緊張,常常覺得有人會害自己,好聽一點叫有危險感,難聽一點就是被害妄想。這些人徨徨不可終日,做出來的決策往往很偏激。」




可不是嗎?你以為人的距離越近,透明度越高,就越了解對方,其實剛剛相反。城市中的人居住在一個個狹小的空間之中,一個一個單位緊緊依靠,但你說得出鄰居的名字嗎?剝離甚至敵對的關係,早已把城市人情割裂,人們只知計算利益,沒有利益的話連閒聊也變得多餘。
而在這個小鎮,人與人居住距離遠,但人心距離之近從來不能實際量度得到。這裡的居民不多,職業互有合作關係,與城市社會的剝削關係剛好相反。你我互相依存的社會,是不是比你我互相競爭的社會好呢?以生產力計我不知道,但以生活來看,這裡人心安寧平靜,是很好的生活地點。
除了多蚊,這幾天真是癢死人了。

我們在廳中詳談,言談不必顧忌,真不錯。
就在大家各自發表偉論,飲飲食食之時,一個不速之客光臨。
地震。
「嗚呀!」我感到地震後,反應已很快了,但張家利更快,一聲怪叫就衝出屋外去。
大家急步跑出屋外,四周房子輕輕搖晃,居民有條不紊地到空地集合。
我這個生活在極少地震城市的人,當然有點驚怕。相對的,巴蘭卡的居民似乎把地震當成生活的一部份,並不覺得很嚴重。也是的,這種輕微地震,連屋內擺設也搖不倒,對於房子的結構自然沒大影響。




是以大家看到張家利衝了出來,都用好奇有趣的眼光望着她。
順便說說,在這些平房為主的地區,地震時如靠近門口,當然是衝出空地去,但在房間深處,可以躲在堅固的桌子下。而生活在多層大廈的最高幾層,當然不是往下走,而是設法走到屋頂避難,因為你未走到地面,大廈可能已經倒塌了。
等地震完了,大家又回到屋子去。
地震在各地有不同傳說,在華人地區,傳說是地下有隻牛翻身引發地震,而在日本,主角則變成了一條大鯰魚。秘魯也有類似說法,指支撐着世界的巨人動一動身子,令世界搖搖晃晃。

等大家回去坐好,費南迪斯不忘取笑張家利:「巨人動一動身子,你就嚇成這樣子了。」
我們都笑了幾聲,但張家利卻板起面孔。大家覺得氣氛有點奇怪,都笑不下去。
我問:「有甚麼事嗎?」張家利很認真地答:「我第一次聽到那聲音,就是在一次地震之後。」
有關係嗎?我想這是巧合吧。不料醫生卻很認真,追問下去:「是第幾次地震?」
張家利想了一想:「五次之前。」




氣氛大大的不對,怎麼人人都這麼認真了?我問道:「這裡不是經常有地震嗎?兩件事有關係?」
醫生不置可否:「我也搞不清當中的關係,可能是兩件奇怪的事一起發生吧。事實上,安第斯山脈然會有地震,但秘魯地震活躍地區是海邊,不是我們這一邊。」
我又問:「這麼說,山的這一邊很少地震,但不知甚麼原因,忽然活躍地來?」
醫生翻一翻筆記,我想那是他的日記:「對,最近發生一連串地震,每幾日就來一次,已是第四十八次,對上一次是三天前。」
我來自極少地震的城市,一聽到地震四十八次,就被他嚇着:「四十八次?是幾多個月內的事?這房子還穩固嗎?」
醫生笑了:「不用怕,地震並不強,大約和剛才的差不多,不會破壞建築物的。第一次發生地震,大約是七個月前,想來每幾天就震一次,真的很頻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