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巫師再來
既然地震如此頻密,張家利在地震後撞鬼,很大機會只是碰巧。唯一有關係的,是兩者都毫無頭緒,無故在巴蘭卡這個小鎮發生。
醫生還想說下去:「我以為你們安魂師,都沉迷和鬼魂打交道,但看來你對地震很有興趣。」
我還未開口,費南迪斯已搶先說:「他是地理迷,每到一個地方工作就收集石頭,擺在辦公室之中,還寫上名稱和發現地點,像是博物館一樣!」
這傢伙,多口得要做我的代言人了。不過我也不會否認:「安魂師是事業,但一個人的事業以外,可以有很多興趣的。」
醫生點點頭:「對,我閒時就做木工,告訴你吧,做木工是一種勞動,對身體好,屋子內的陳設都是我親手造的。」

話未說完,只聽到「碰」的一聲,一個年輕人撞開了門。
費南迪斯說:「你又要做木工了。」
那個青年叫道:「費南迪斯先生!」費南迪斯扶住了他:「慢慢說,不用急。」




那青年喘了口氣,再開口:「他......那巫師快要來了,要找你和那位小姐。」那青年指一指,顯然是說張家利。那麼,巫師自然是早前來過的那位了。
看着年輕人上氣不接下氣,大是緊張,我問費南迪斯:「你和那巫師有仇嗎?」
費南迪斯搖搖頭:「沒有。」我心想,這年輕人也太激動了,於是再問:「那為甚麼他這般緊張?」
原來年輕人緊張大有道理,費南迪斯解釋:「這些小鎮的居民,世世代代都和地方宗教有關,巫師在家庭與本人生活中地位很高。因此巫師來了,他們就很緊張,情形就似基督徒或天主教徒,知道教宗到訪都會感到緊張。」
當下醫生叫年輕人到碼頭等着,巫師來到就帶他過來。

青年人走了,費南迪斯帶有挑戰的問:「怎麼樣?」
我當然知道他想怎樣。那個巫師看來並不是真的有神通,費南迪斯準備作弄他。
但我卻覺得這樣做不太好:「人家是巫師,當地人很尊敬他,不能玩得太過份。」
醫生護士不知我們說甚麼,張家利卻很清楚:「呵呵,由我來作弄他,看我的。」




當下她告訴我們一個計劃,我和費南迪斯聽到都覺得有趣。至於醫生與護士,對巫師沒多大感覺,倒是有坐定定看戲的意思。

大約一個小時後,巫師來了。
他是一個黑黑實實,個子不高的男子,穿着皮衣,臉上有點塗飾,一看就知是南美洲本地人,身邊跟着一個助手。
他進來之後,我們幾個人都站立歡迎。費南迪斯介紹我時,只說是他的朋友,所以巫師只有禮貌性地握手,熱情程度與費南迪斯相比大大不如。
巫師看看四周,說了一些話,大致是說又發生地震,證明有幽靈挑戰神明之類。
接着他表示要看張家利。對了,張家利回房休息,不在大廳之中。
醫生引領他進房,我、費南迪斯和護士只能在房外張望,只見張家利沉沉睡着了。
巫師慢慢走到床前,突然,張家利開口大叫:「嘩!」然後轉身背向巫師。
巫師點點頭,低聲對醫生說:「這是鬼魂在夢中纏繞,令她睡不安寧。」




醫生聽着聽着,就問:「我們可以怎樣做?」
巫師揚一揚手,助手就退了出去:「我們先到外面,看看鬼魂在甚麼地方。」

助手拿出一張羽毛幡來,那張幡有一根短棍作把手,插上七彩羽毛,很是好看。
巫師拿着羽毛幡在大廳轉了一圈,即吩咐到屋外去。屋外早就有幾十人在圍觀,一見巫師出來,就自動騰出空地。
巫師在空地站好,一旁的助手拿出鼓來,打出一段舞曲。旁人聽着都紛紛點頭,想來這是巫師作法常用舞曲了。
我站在一旁,沒人理會,靜靜地作法。那是一種探測用的道術,可以探測到附近有沒有人施術,本來是山中道士聯絡用的,若果那巫師真的施法,我就感應得到。
作法的結果,是沒有巫師本人的感應,反而是那一幡一鼓,有丁點兒的力量存在。想來兩者應該是古董,在不知多久之前由一位實力非凡的巫師施過法。
我對舞蹈的認知不多,只能說他跳的大概是一種民族古老舞蹈,就是電視常見土人那種舞蹈。巫師一邊起舞,一邊低吟,聲音由小至大,唸着幾句咒語。
火兒......依我......咄兮......那矣......達呀噢哦......反稀......虛空......
怎麼巫師唱的,有點似漢語?
當然,這幾句文字,詞不成詞、句不成句,似乎沒有甚麼意思。只是唱起來有點似走音的漢語,一時間引起錯覺而已。或者是南美洲古代民族流傳下來的咒語也說不定,畢竟幾百年前,他們有自己的語言系統。
舞了一輪,唱了一段,巫師滿身是汗,停了下來。他低聲向助手說了幾句,只見助手將一件有刺的木棒交給他,然後在屋前空地挖個洞,埋了。
接着,巫師高聲宣佈:「這間屋子有幽靈纏繞,我剛才作法,警告幽靈速速離開,勿要滋擾生人。」
眾人聽罷,無不鼓掌叫好。巫師續說:「剛才,我埋了一件作過法的東西,可保這區平安,大家在這區住,可不要讓人挖了出來。」




眾人即時答應,我卻眉頭緊皺。
一般來說,無論道教某些派別,以至南洋巫術、蠱術,甚至夏威夷島土著的巫術,作過法的帶刺物品都會傷害被施法者,輕則身體不適,重則家破人亡。
全世界的巫術,內容有異,然而大致可分男巫、女巫兩類,男巫是以祝福、保祐、祭祀、軍事為主,與戰爭、國家、家庭有關,或與個人健康有關。而女巫則較陰暗,下蠱、禁咒,都與私人事務、個人安危有關,而當中部份是要害人。所謂男巫女巫不是以施術者性別來分,而是以巫術的性質來區分。
帶刺物品是女巫常用的害人工具,施術得當的話可以害人全家。這個巫師竟然用帶刺物品用作祝禱,是這方面知識不足的表現。
我就站在屋子旁邊,留意到張家利從房中的窗口偷看。是的,她是在裝睡。張家利似乎覺得很多人圍觀很有趣,想按原訂計劃進行,但我搖一搖頭,走到窗口小聲說:「不要作弄他了,由他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