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和阿紫除了玩「升降機旅行」,也愛到士多買扭蛋玩具。
以前家與學校之間是一條短短的行人路,那裡有一間士多,店名叫譚新記,它的店主是一對夫妻,男的叫梁先生,頂着半禿的光頭,天氣一熱就是整天的白色背芯短褲,喜歡拿一把甩掉幾片的葵扇往自己身上拍打,比較像抓癢多過搧風。
梁太比梁先生多說話,她愛坐在門口的小木椅上,招呼走過的客人。他們養的三色貓餅餅就愛捲縮在那張木椅下面睡覺,有時梁太要站起身了,會驚醒餅餅,但牠很快又會走到汽水盤上面沉沉睡去。梁太有隻翠綠得好比湖水的玉鐲子,緊緊箍握着她的右手腕,我一直很好奇它是怎樣套進去的?
士多門外放了三台扭蛋玩具販賣機,我和阿紫放學經過時,都會看一下有沒有新的玩具在裡面。有次其中一台被放進了美少女戰士一套五個成員的迷你玩具,我們幾乎要瘋了地蹲在販賣機前望著裡面的扭蛋,恨不得一次過將它們帶回家。
我扭了一次就給我抽到主角Sailor Moon,她很漂亮,是我最喜歡的人物,我很開心,而阿紫扭了三次,抽到兩個Sailor Venus和一隻黑貓露娜,她不喜歡那隻黑貓,也不要兩個Venus,她想用一個Venus和一個露娜換我的Sailor Moon。
她說:「兩個扭蛋換妳一個,妳還是賺到了。」
我說:「我不喜歡Venus,我喜歡自己的Sailor Moon。」
她說:「妳說是我好朋友,應該願意跟我換才對!」
我把Sailor Moon緊緊的抓在掌心,說:「我不換,妳可以再扭。」




她轉了一張臉說:「我沒有錢了,妳不肯換就不是我的好朋友。」
我就快要哭出來,覺得她在說謊,她怎能說我不是她的好朋友?我們經常一同上學,還經常一起玩「升降機旅行」!
她將兩個扭蛋舉到我面前,說:「換吧!」
我堅持:「不換!」
她說:「妳是自私鬼,妳是自私鬼。」
我哭着說:「不是,不是,我不是自私鬼,SailorMoon是我自己扭到的。」
她不理會我的哭聲,轉身就往回家的路走去,我還聽到她邊走邊說:「海迪是自私鬼,海迪是自私鬼……」

13.
第一天的搜索沒有收穫,但雲遜太太答應幫我,這是個好開始,而且她會跟雲遜先生談起新奇士的失蹤的事,即是雲遜先生也會替我留意,我有預感很快會找到新奇士。




我拿了一包新奇士愛吃的零食放進書包內,是一種燒烤味道的貓零食,媽媽說不要給新奇士吃太多,會令牠蛀牙,所以我每天只會給牠吃五粒。
爸爸說:「妳去了找新奇士?一個人?」
我說:「還有馬克,和雲遜太太。」
爸爸說:「住旁邊的雲遜太太嗎?那很好,有線索嗎?」他按了電視的搖控器,電視畫面轉了幾次,最後出現一場足球比賽。
我說:「沒有,爸爸會去找嗎?」
爸爸說:「好呀,在附近找找應該會找到的,貓不會去太遠。」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足球賽事上。
我說:「明天一起去找好嗎?」
爸爸嗯的一聲算是回應了我,雖然他口裡沒有說,但我知道他也很喜歡新奇士,雖然當他知道我要養一隻貓的時候,表現得很抗拒。
「海迪,養動物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妳明白嗎?」這是他第一個反應。
「妳知道自己有沒有對寵物敏感嗎?牠會生病,也可能隨處大小便,有很多事情還要處理。」




我爸爸如果對一件事表示反對的話,他不會直接的說:「不要,我不喜歡!」
他會將這件事的壞處說兩遍……有時候三遍,目的是要我們覺得知難而退。當我幾年前跟他說想去東京迪士尼時,他就說了兩遍日本核幅射還很厲害,也有可能會地震,結果那一年暑假我們去了新加坡。
但翌日媽媽還是帶我從譚新記抱新奇士回家,因為她覺得我已經失去了很多跟朋友活動的機會,有寵物陪我的話,會使我的生活比較易過。
很幸運地,爸爸說寵物會帶來的麻煩,都沒有在新奇士身上出現過,我對貓毛沒有敏感,牠也沒有隨處大小便,除了必要的預防針之外,牠沒有看過獸醫。後來他也發現自己喜歡貓這種動物,雖然他認為自己喜歡的應該是狗。當然這也跟新奇士的外貌其實很討人歡喜有關,我抱着新奇士給爸爸看第一眼的時候,我也是非常擔心他會對這位新成員很抗拒,但很快我知道我們會相處得融合,因為爸爸當晚已經抱起身形還是很小的新奇士放在他寬厚的懷裡,我看着他望着那隻三色小貓女的表情,就像他剛從火場救出牠一樣。

14. (搜索行動第二天)
爸爸今早對我說有位他認識的同事工作時出了意外,要去醫院探他,所以不能和我去找新奇士。
他在門前穿上那對已經很舊的運動鞋說:「馬克會陪妳的,對嗎?」
我說:「是,我會找他的。」
他說:「那很好。」然後站起身在我頭頂吻了一下(他喜歡這樣表達他愛我),說:「今天一定會找到牠的。」
我已經忘記了馬克曾經令我不開心的事,我們繼續在這條金絲雀路找尋新奇士。這天馬克沒有戴上他的單車頭盔,也沒有穿上他的單輪滾軸,但手上拿着一本數學練習來到我的家門前。
我問:「你要去補習嗎?」但我剛剛從窗口看到補習老師離開他的家。
他說:「不是,但媽媽怕我在外面玩的時候,把剛剛學到的算術題忘記了,要我帶上練習簿,有時間看一下。」
我說:「我們不是去玩,我們是去找新奇士!」我推動輪椅離開家門,來到路上。
他在我旁邊一路行一路說:「媽媽覺得這沒有分別,找東西也是玩的一種。」




我問:「你可以一邊找我的貓躲在那個角落,一邊看你的算術題嗎?」
他說:「我不會看的!」他捲起那本數學練習,塞進他的褲袋內,這使他的短褲看來很滑稽。
討論完他的數學練習後,我們開始搜索。我帶了一點貓糧出來,因為我覺得新奇士應該很肚餓了,在外流浪的貓都不會吃得飽,雖然我知道有些人會給流浪貓狗餵食,但新奇士很怕陌生人,牠可能不會吃那些陌生人的貓糧,這樣的話,牠很快會餓死。
我將一點貓糧放手心裡,然後放在別人家的圍牆外,也放了一點在路邊,放了一點在燈柱下之後,想起有人溜狗時,那些狗最喜歡在燈柱下撒尿,又改放在石壆上,那樣就可以避免被狗的小便污染了。
「喂,妳看!」馬克突然叫我,我轉過臉望向他指着的地方,有一隻黑白雙色的貓在一家人的圍牆上走過。 
「是貓!」他補充。
「但不是我的貓。」
他說:「但表示會有貓在這一帶出沒。」
我不知道馬克是如何推論出這個結果,有一隻貓出現的地方,就表示其他貓也有機會在同一個地方出現嗎?但馬克的算術比我好,這是肯定的,所以我覺得這種講究機率的問題(就如擲骰子擲出六點的機會是多少這一類問題),我覺得不應該跟他爭辯。
我問:「那我們就在這裡等嗎?」
他說:「可以等一會,說不定會有其他貓跟着出現。」
我說:「就像守株待兔?」這是我剛學到的成語。
他有點不服氣地說:「妳的貓又不是兔子,妳說錯了。」
我想起阿紫不喜歡跟男生玩的事,因為他們有時會好勝得不可理喻。
那隻黑白色的貓很快在我們的視線前面消失,牠向圍牆的另一面向地面跳去,我們不知道牠是為了躲避我們,還是牠住在圍牆裡面的屋子,總之牠不知去向。




我推着輪椅說:「我們走吧!我不想今天只在一間屋前面等。」
馬克跟在我後面,我們說些別的事情,他說他的補習老師是個男大學生,頭髮永遠亂糟糟的,愛穿一條很舊的牛仔褲,每次當他替馬克補習完畢離開時,馬克的媽媽都會立即用噴了消毒藥水的毛巾抹拭他坐過的椅子。
馬克說:「媽媽叫我不要對補習老師說這件事。」
我問:「我坐過的椅子她也會這樣做嗎?」
他說:「不會,妳很少穿牛仔褲。」
我問:「她討厭牛仔褲?」
他說:「不會吧!我哥哥也經常穿牛仔褲,她也穿牛仔褲,我也有牛仔褲,不過我很少穿,因為它已經是兩年前買的了,已經不合我身。」
我們幾乎要走完這條金絲雀路,前面是一條形成十字型的道路交界,再向前直走的是柏樹路,是一條比金絲雀路還長的路。而橫在中間的是松翠路,小號數的屋由右手邊一直向左手邊伸延。
馬克提議我們在松翠路找,因為他覺得新奇士不會向柏樹路走,那裡太遠太長(我不知是那門子的邏輯推論!),所以我們先由右手邊尋找。
我們在路上見到幾個人,我都會問他們有見到一隻三色貓嗎?他們的答案都是沒有,只有一個伯伯對我的問題好奇。
「妳說貓?」他問,這個伯伯頭髮都全白了,穿一件紅色球衣,有個大肚腩,我認得球衣上的徽章,爸爸也有一件這球隊的球衣,他當時拖着一隻不知品種的白色小狗在散步,小狗猛向我輪椅的車輪上嗅,我怕牠會在車輪上小便。
我說:「是貓,三色的,請問有看到嗎?」
他抓抓皺巴巴的臉皮,又喝了一聲小狗別吠叫後說:「妳養的?走失了?」
我說:「是。」
他說:「在前面找找吧,我見過有幾隻貓在那邊吃垃圾。」他指的是松翠路大號數屋子那方向。




我說:「牠不吃垃圾……」然後將手上的貓糧給他看:「新奇士吃這種貓糧。」
他望了一眼我的貓糧,笑笑說:「沒得吃,就要吃垃圾,有垃圾吃都好了」
伯伯離開之後,我對馬克說要在伯伯指的方向找找。
「喂,海迪,妳認識那個人嗎?」馬克突然這樣問我。
「是誰?」我根本不知道他所指的是那個人,路上的人已經不多。
「那個,在鐵閘裡面望着我們那個,剛才伯伯問妳話的時候,他已經在望我們。」他沒有指出那個人,因為指着人說話是不禮貌的,但我從他望着的方向,知道他指的是那個人。
在松翠路大號數屋那一邊,有一間屋的鐵閘裡面,的確站着一個男人,他沒錯是望着我們,但我不認識他,而且,我根本沒有去過那間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