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時曾經和同學試過一次很有趣的行為,就是幾個朋友在街上指著天看,其後就會有一些路人同樣好奇地望向天,但這世界好像不太一樣,那怕我一直邊走邊望向天,也沒有路人因好奇而跟隨我的舉動,或者是他們看慣了充斥著高樓大廈的狹小天空,又或是他們早知道像我這種抬著頭走路的人是在尋找那些觀望者。
雖然白衣男子說過他們很易找到,但我走了十分鐘才出現了眼前這一位,而且這位還完全沒有我想像中的樣子,他身穿一套普通西裝,左手拿著汽水右手拿著漢堡倚靠在商場三樓露天休憩場的柵欄邊,一邊吃著一邊看著大街,其實我很懷疑他是不是觀望者,看他整體情況他更像個放午飯的上班族。
不過任何怪異的世界,總是沒有常理可言,當我來到商場三樓時他仍在同樣的位置吃著半個漢堡,我隨即走上前,很直白地問他:「你好,請問你是不是觀望者?」
同樣,他也很直白地回答我:「我這樣子還不是觀望者那誰是觀望者?」
「呃……」感覺上這句話完全封殺了我的回應,我只能強笑地說:「我看你的打扮像個放午飯的上班族才不敢肯定……」
「誰說觀望者不能穿得像上班族?誰說觀望者不用上班?誰說觀望者不能放午飯時繼續當觀望者?」
一連三句話,把我對觀望者的好感與好奇減至最低,我隨即直截了當地說:「其實我想打聽一下紅色的福克斯,請問你知不知道他們的去向?」
同樣,他比我更直截了當地說:「不知道。」
「不知道?」我怒極反笑地說:「那你知道甚麼?」
「我知道甚麼與你何干?」




「嘿,你不是觀望者吧?」
「低智者怎可能知道甚麼是觀望者。」上班族訕笑著說。
「你或許是對現況失望,你不想當一輩子的上班族。」我無視他的話語,平淡地想像著這位討打的傢伙的人生:「有時候你覺得成為工廠中其中一塊齒輪是在謀殺生命,你不甘平凡,但又身於平凡……」
「當你知道有觀望者這群人的時候,你就覺得他們這種淡然的處世方法是多麼超凡脫俗,所以你就盡力去模仿,盡力去改變,但你又不得其精髓。」
「你知道甚麼?別以為你很了解我!低智者!」上班族的表情開始陰沉下來,看在我眼裡卻令人竊喜。
「你一直稱呼他人為低智者是因為你想與眾不同,但你又不覺得自己和其他低智者有甚麼不同,所以只能在言語上尋求優越感。」
看著上班族不發一聲,我不禁笑著拍拍他肩膀:「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的!我想知的事,你真的不知道,或者可以說,你真的甚麼都不知道。」
上班族怒了,一下把我的手打開說:「我怎可能不知道!低智者的問題我怎可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自己在看甚麼嗎?你知道觀望者在看甚麼嗎?」
看著上班族一陣語窒,我原來那點勝利者的心情也消失了,雖然我和他的行為性格不同,但骨子裡原來是同一類人,我也沒有心情再和他糾纏下去:「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轉身而去,當我正煩惱著去哪裡找真正的觀望者時,身後傳來上班族的聲音:「去金融大廈一趟,你會找到你想要的,真正的觀望者。」
「謝謝,希望你早日找到你自己。」我回頭說了一句就離開。
九十三層高的金融大廈,是中王區著名的地標,內含商場和辦公室,其實說是商業大樓也不為過,內裡不但有無數公司在日落港設立的總部和分部,而且政府金融部門的總部也設立在這裡,可以說如果這大廈發生甚麼意外,那日落港就好多了好幾十件千億遺產爭產案。
乘坐升降機到達頂層,其他我有點懷疑白衣男子是不是在愚弄我,一個正常人類有甚麼可能能夠從地面發現九十三層樓高的地方有一個人?不過他們都沒騙我,至少我真的在九十三層高的位置看到一個人。
在頂樓上有一名看上有點瘦弱的中年人坐在一張靠近大廈邊緣的安樂椅上,隨著風吹搖動,看上去是在享受日光浴,但我卻擔心會不會大風一點就把他吹下樓。
「打擾你我感到抱歉,不過聽說你知道紅色的福克斯的下落,請問你可以告訴我嗎?」我上前問道。
「你不應該找他們,他們是一群看不清楚前路的人,加入他們,只會令你的人生提早完結。」中年人半瞇著眼說著,其實好很好奇他一直向上看到底能看到甚麼。
「我不會加入的,我只想了解他們為甚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個人認為暴力並不能解決問題。」說畢,中年人笑了起來,他笑得很利害,非常利害,利害得口水吞進氣管而劇烈地咳嗽的情況下仍然能聽到他的笑聲,我看到他好不容易,稍微平復下來,我隨即開口說道:「我不明白有甚麼好笑。」
「我在笑我自己當了觀望者這麼久,卻看不清眼前人。」中年人笑著搖頭:「原來你也是一個看不清楚前路的人,你們本來就是同根同源,我卻可笑地阻止你。」
「我不認為我和暴徒們有任何關連與價值觀上的共同性。」




「與價值觀無關,你們本質就是同一類的人。」中年人沒等我回話就繼續說:「如果你想找到他們,就去見土的工業園,他們一定會在那裡。」
「謝謝。」中年人好像不太想詳細解釋我和那群暴徒的分別,我只好改變話題:「我還想問一個問題,你知道在郊區精神病院附近的科研公司嗎?我前些天去到那裡發現所有人都消失了,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想找他們。」
「哦?你和那間科研公司有關?」中年人明顯很驚訝:「那你與政府有關連還敢去找紅色的福克斯?」
「不,我和政府沒關係,你的意思是科研公司和政府有關?或是根本是政府旗下的企業?」聽到這消息,這回到我覺得驚訝了。
「低智者啊!」
中年人感嘆地說了一句,他好像又不打算詳細地說下去,我連忙開口追問:「到底科研公司和政府有甚麼關連?」
「其實也沒甚麼大關係,只不過是科研公司幫政府內某個人進行研究,或者可以倒轉來說,是政府內某個人委託科研公司做一項研究,你要說和政府有關係也可以,不過在我看來其實並沒有關係,可惜是外界並不和我一樣有同樣看法。」
說到研究,我隨即想起我這次藥物測試實驗,我又再開口問道:「那你知道是甚麼研究嗎?」
「怎可能會知道,我只是個人,並不是神,不可能全知的。」中年人聳聳肩說道,看他的樣子一臉輕鬆,我很懷疑他沒有說實話。
「那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嗎?」
「不在科研公司就應該在政府機構裡吧?」面對中年人這種語調,看來也不可能從他口中得到科研公司的準確情報,現在該知道的也知道,不該知道的也知道,或許我應該從紅色的福克斯入手,畢竟他們是一個反政府組織,相信多少會知道科研公司的事。
不過離開前我驀然想起一個問題,便回頭對中年人說:「你為甚麼做觀望者?」
「因為我看過一本書。」中年人在搖曳的安樂椅上閉著眼說道。
「甚麼書?」
「嘿嘿,動物農莊。」




動物農莊,這是我剛初中時看過的一本書,內容大概就是說一個動物農莊裡的動物覺得農莊主人在擠壓牠們,所以在豬的帶領下聯合起來反抗人類,最後成功趕走人類後,豬當了農莊的領導者,但不久後動物們發現,豬的所作所為,原來和人類一樣,同樣在擠壓他們。
「嗯……我也看過這本書,但我並不覺得有甚麼特別。」可是中年人再沒有開口回答我任何問題,我只好繼續去尋找紅色的福克斯。
每個人的想法也不同,我不能確定動物農莊這故事怎樣令中年人成為一個觀望者,或許是他覺得無論反抗或是不反抗,只要不是上位者就注定成為被擠壓的對象,所以他才成為只看不參與的局外者,但他真的是局外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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