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鳥急症室: （四）鳥

兩天後的下午，雪子唸書唸得有些累，不其然打開一個粉紅色的絨盒，凝望內裡幾個洩了氣的藍氣球。那年幼稚園畢業舞會，文叔負責佈置舞池。舞會差不多完的時候，她穿著釘了玻璃珠的長裙，在走廊遇見洛奇。他說哈囉，然後扭曲手中幾條氣球成為一隻很漂亮的藍燕子，說：「送妳。」雪子很驚訝，因為他那年四歲，仍不大會講話，卻竟然會做這樣複雜的手藝。

黃昏的時候，她叫司機送她去愛心幼稚園。她不知道洛奇是否還住在這裡。下車後，她在宿舍旁探探頭。突然，天空傳來一把男孩聲：「在這裡。」。不久，一條繩梯從大樹上降下來。

她爬上去後，發現一間樹屋。洛奇在屋中向她招手，道：「我也正想找妳。」

樹屋的地上躺了很多不同的雀鳥，有藍翡翠，斑點鷺等等。他們有些包了繃帶，有些在喝一些好像中藥湯的東西。燕子「吱吱吱」對著洛奇說話，然後洛奇又「大大，哲大」的回應。

雪子驚訝道：「你真的會說小鳥話嗎？他說什麼？」





洛奇餵了一片山楂餅給燕子 ，道：「他說藥很苦！」

「為什麼你會說他們的話呢？那時沒有老師相信你呢。」

「我一歲時媽媽很忙，我唯有在床裡看窗外樹上的小鳥，看下看下便懂了。」

「他們跟人一樣說不同語言嗎？」

「小鳥住很多地方，由北方到澳洲，所以通常會說兩、三種方言。這幾年，他們也教了我二十多種。對了，不如先看看白鷺。他說不舒服呢。」





雪子拿耳筒檢查一下，道：「沒問題，不過他體溫偏低，最好睡在室內。」

「哎喲，宿舍不准養動物呢，那我今晚陪他好了。」說著，洛奇把白鷺抱入懷內。白鷺好像很舒服，慢慢睡著了。

自此，雪子一有時間，便會去樹屋和洛奇一起照顧受傷的雀鳥。洛奇常常自己採藥，雪子則開始看很多獸醫的書，希望可以把西藥運用得更好。

一個星期六，雪子跟洛奇到樹林找雀鳥的晚餐。他放了兩條雞骨在一個小木盒內，然後二人到山邊散步。回來的時候木盒爬滿不同的虫，狀甚恐怖，雪子嚇得躲在洛奇的身後。

過了一個月，天氣開始轉涼。白鷺和其他雀鳥的傷也復元了，準備飛到南方過冬。他離開前的晚上，皓月當空，他對洛奇和雪子道：「 很感激你們。 洛奇，我知道你自小有個願望，我想為你達成。山上最高那棵樹上，有一個秘洞，內裡有一件用一千種不同羽毛織成的披肩，是我們雀鳥王國的寶物，我把它送給你。」





「謝謝，我們會再見嗎？」

「一定。」

＊ ＊ ＊

雪子回到家，寧婆婆歡天起地的拿著一封開了的信迎上來，道：「牛津醫學院收了妳！我已經打了電話去上海給妳爸媽，他們下週末會回來和妳慶祝！」

雪子楞了一楞，道：「祖母，妳先不要生氣，其實我上星期已想跟妳說。我決定不去英國了。我申請了獸醫學院。其實這才是我真正的理想呢。」

「天啊！我不是聽錯吧？」寧婆婆捧著兩邊下顎驚道。

＊ ＊ ＊

五個月後的深夜，雪子收到洛奇發的短訊：「有候鳥在離島受燈光干擾墮海，一分鐘到。」





雪子關燈，換上紫色連帽運動服，揹上急救背包，然後打開露臺的門，一個箭步飛身跳出大廈的三十樓。

夜風撲向她的臉，突然「噗」一聲，一頭三米長的白雕展翅飛過，把她接住，再斜飛向閃鑠著月亮倒影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