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店員有一句金句,但由於社會地位低微,連學生亦不會尊重的職業,所以應該沒有甚麼人聽過,
 
「做我地呢行既,學識笑,捱得屌,屌完唔好咀藐藐,仲要同個客Say Thank You!」
 
看似簡單?容易得很?
 
「屌你老母,找錢快撚啲啦,我趕時間呀。」
 
「唔好意思呀,先生。」
 


「妖,手腳慢,正廢柴。」
 
「下一位!」
 
「買野EPS。」
 
短促而流利的對答,恐怕跟說多一些會肺部缺氧一樣,從而體現空氣的可貴。
 
「係既,先生你要拎幾多錢呀?」
 


他媽的,總是喜歡思考,
 
「……五百啦,你有一千俾我咩。」
 
「係,五百,先生我地得五百蚊紙,因為岩岩交更無咁多散紙,唔知你介唔介意?」
 
「是撚但啦,快呀。」
 
我把「金牛」雙手奉上後,那位客人二話不說把「金牛」毫不客氣的以拋物線掉於眼前,恰似日治時期日本皇軍強姦民女過後,散下軍票的模樣。
 


「入五十,快啦。」
 
「先生真係唔好意思呀,我地真係無咁多散紙呀。」
 
該為客人聽罷想也不想的破口大罵,
 
「屌你老母,咁撚大間七仔無得找,咁我點呀?」
 
連續被屌後,偉大的母親在自己的眼前被幹,子目前犯,一般人可以忍得住的話,只能當你是一位聖人,亦是一位耶穌,你摑我左邊臉,我絕不介意你摑我右邊臉;
 
靠,現在的人為兩餐而弄得遍地耶穌,但至少我絕不是聖人。
 
嚴格來說,這份薪水不足以令我自願當一位聖人。
 
用力拍了一下枱面,側側身子,目露兇光的對著該位客人怒吼,


 
「妖啦星,我又唔係你阿媽,理得你點呀,找左俾你下一個客點買野呀?個銀櫃係得一千,無得找就無得找嫁啦,下一位!」
 
大概,那位斯文敗類從沒有試過被便利店員工大聲喝罵半句,於是抱著訝異兼有點無奈的神色,垂低頭沮喪地離去。
 
在經過絡繹不絕的客人折騰過後,我開始在空閒的時候沉思起來;
 
我叫鄭子豪,現在二十三歲,人人都喜歡稱我阿豪,豪仔,豪哥,豪爺,還有鄭子誠…..
 
唯一不同的是我沒有陰謀,為生活而在晚上工作的兼職便利店員,早上我還有一份正職,是當一位寵物保姆,所以我的真正身份是一位寵物保姆!
 
戀愛經驗隻指可數,就只有一次,一直本著分手的原因眾多,但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不愛了。
 
所以,理性戰勝感性,很快便把失戀的傷痛花了一天二十四小時便忘掉,走出陰霾,同時我的前任女朋友亦在二十四小時內宣告跟另一位男生交往中,希望她們恩恩愛愛,那位男士幸福快樂,帽如輪轉。
 


為何選擇兼職當便利店員?
 
由於土地供應問題,為了多掙一點錢,晚上找多一份工作。
 
這個如此上進的答案只中其一,說實話,主要原因是這間便利店的經理是我的三叔,他找不到人,恰巧我想找多一份兼職,於是機緣巧合下,便開展了便利店店員的生涯。
 
在這裡我差點迷失自己,掉下尊嚴,機械式的工作,日復日消弭光陰,面對90%客人的咀臉,我們只有微笑應對,那怕他們只是購買一包紙巾,你亦要如像把「初菊」獻上無異。
 
亦有一些故意找渣的客人,說什麼要斷手斷腳,放心,便利店有警鐘,但不會放聲地響的,直接連到警局,有閉路電視,就連鼻頭長暗瘡也看得一清二楚,更附設錄音,清晰得連客人走音也聽到,所以經常有恃無恐的人,提議別到便利店鬧事。
 
因為只要找上警察,由於在大財團施壓的關係,警察真的要被迫做事,嗯嗯。
 
想辭職?你聽過有老闆會因為員工辭職差點哭著跪在地上嗎?
 
我跟你們說,有!別問我是誰,主要原因是,有誰願意熬夜通宵工作?


 
用一百多萬換一間便利店來經營,還要我辛苦地工作?
 
別傻吧!
 
說得太遠,談回故事…..
 
每晚凌晨,我喜歡走到便利店門外靜望夜空,期望在這個喧鬧的都市,找到一片寧靜的小天地,找到一顆會在黑夜為自己閃閃發亮的星星,可是一切只是妄想。
 
在便利店望出的一片天,在瓊樓玉宇的遮擋下視線只會變得狹窄,空氣污染使夜空變得灰暗朦朧,從收銀處望出的店面,我的世界頓時變得不足一千呎,更有點喘不過氣來,當我蹲下身子拼湊著報紙時,好像變得渺小,有客人走過從上而下打量,顯得我的卑微。
 
大概,這就是人到達某個時候的迷惘,在我迷惘期間,有一個人突然闖進我的世界,擦出了一點火花……
 
這個晚上,寒風稍縱即逝,時值清晨四時,大概今天是星期天,但日夜癲倒的生活,令我偶爾分不時間,總之普天同慶,週末晚上,配上冷冷的天氣,差不多每戶的房子也被震得快將倒塌,時鐘酒店發生局部地區性地震,同時為明年今日的父親節湊個熱鬧和為香港的出生率而出力,蹲下身子,細聲播放著歌曲,麻木地工作計著今天來了多少份報紙,凌晨的店面十分冷清,連街道也寂靜無人,
 


「東方日報20份,太陽報2份,蘋果日報11份。」
 
這間便利店的夜更缺人,只有我一人上班,所以需要對四周提起警覺,以防打劫。
 
咯!咯!咯!
 
高跟鞋的咯咯聲愈來愈近,有一位長髮的女士走進便利店,來到飲品櫃前,我沒有理會,只有打醒十二分精神,畢竟夜闌人靜,鬼則沒有見過,最害怕的是遇見小偷。
 
就在我戴上手套一邊處理報紙期間,一邊留意那位在便利店「參觀」的女士,
 
「唔該,請問你地有無電話差電?」
 
刹那間,有著另一位女士走到我身旁,蹲下身子,微笑拿著Iphone對我提問,嚇得我整個人恍然彈起來,語氣抖震,
 
「我…..地無得差電呀,小姐,唔好意思。」
 
說實話,難得有一位「客人」來到便利店問話,但願意「紆尊降貴」蹲下身子,真是奇景!
 
話音未落,另一位在「參觀」的女士終於找到心儀的物品付款,當我在處理眼前的客人時,聽到剛才問話的女士站了起來,低下頭按著屏幕漆黑的電話,喃喃地自怨自艾,
 
「點算…..電話無曬電。」
 
「又唔見左銀包,又唔見埋鎖匙,點打俾晨軒?」
 
「晨軒又唔係屋企,係大學宿舍,但都要搵到佢至拎到鎖匙。」
 
「搵開鎖佬?但我無開鎖佬電話,又無錢,唉,無電話咩都做唔到呀!」
 
原來是在躊躇無家可歸的一名女士,還發狂地抓起頭來。
 
她見狀走過來,撥開凌亂的頭髮尷尬地問道,
 
「唔知附近有無電話亭?」
 
話音未落,她在自問自答,
 
「嘖,唉,唔記得左晨軒電話。」
 
還孩子氣般輕輕踏了兩腳地面,扁著咀巴,皺著眉頭,一臉楚楚可憐的模樣。
 
那女士染上咖啡色的髮色,夾上一把曲髮,不算美若天仙,尙算中上,成熟有點韻味,外表有點像松本若菜,不過個子嬌小一點的,水亮的雙眸,更惹人憐愛,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在一件灰色外套無意間透出意味沉實的黑色bra若隱若現,黑色的迷你裙配上legging和白色的converse,顯出她的撲素。
 
臉頰有點紅透,還沾有一點酒氣,大概是喝得微醺。
 
等不到天黑 不敢凋謝的花蕾
綠葉在跟隨 放開刺痛的滋味
今後不再怕天明 我想只是害怕清醒
 
手機的歌曲隨機播放,播到這部份,望見那可人兒,哼唱著歌曲,鼻頭一酸,猶如勾起往事,鼻頭一酸,滴著淚水,只見她哽下口水,皺著眉頭,紅了雙眼,徐徐地走上前,堆出笑意說道,
 
「首歌好好聽。」
 
我點頭,同時遞上紙巾,她客氣地接過拭去眼眶的淚水,眼妝也溶了一點,跟我說聲謝謝後續問,
 
「你……可唔可以借你個充電器俾我充電?」
 
起初我想了許多籍口,例如,
 
「果邊有電話亭。」
 
但我確實不知位置在那裏。
 
「你可以打999!」
 
人家那有電話。
 
「可以到附近茶餐廳,或者問保安借電話。」
 
現在已經夜深,別說茶餐廳,保安也在「釣魚」。
 
「小姐,你可以去附近七仔問人借電話。」
 
別鬧了,我們這裡不就是便利店嗎?
 
我瞄了一眼專屬員工們的私家充電器和公司電話支吾以對,憑著她誠懇的眼神,這項絕對是一場心理角力,徘迴在選擇當一位好人,還是成為一位「花生友」。
 
不過,最終答允了,就當我一時心軟,但我還是先小人後君子說道,
 
「小姐,公司電話一定唔可以借俾你,充電器就可以借俾你係度充電,第一,唔好同人講,第二,電話有咩壞左呀等等,一切唔關我事,有錄音嫁。」
 
在這間社會大學學會的,就是無論在何時,當一位好人前,也要懂得保護自己,立於安全之地。
 
她開懷地笑說,
 
「得得得!無問題,放心啦,我唔係呃錢黨。」
 
其實有一刻我想過,她是騙錢黨,怖下天仙局等等…..
 
我還會暗自問道,要是一位老年女人,或者是一位極品女士,我還會答應嗎?
 
哈哈,我真的不知道。
 
總之,這晚我把充電器借了該位女士,就讓她的手機在這裡充電。
 
小心翼翼接過她的電話後,連接上充電器,放到充電器旁,指著那個位置說道,
 
「小姐,咁你部電話就擺住係度,最好你就係度等一等,始終為免爭拗。」
 
她不忙對我微微一躬,然後咀角微揚,
 
「無問題,你叫咩名呀?我叫Vivian呀。」
 
這晚,我認識了一位借電的女孩-Vivian。
 
我微笑答道,
 
「Vivian,我叫阿豪。」
 
「阿豪,你好,真係唔該曬你。」
 
由我替Vivian那台電話充電的一瞬間,打開了我們的話匣,為這個寂靜得有點生厭,無聊間帶點苦悶的晚上,燃起一些火花,至少這晚不用發呆到天明。
 
 
他說,人沒有完全的好意,至少那善意的舉動建基於外來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