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過後,我們到了附近公園的遊樂場找了一個地方坐下,說了許多心底話。
 
她問,我很固執嗎?
 
我點頭。
 
她說,其實我有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我問,感覺?
 


她答,每當想起他的時候,理性跟感性總會交戰。
 
我問,是不甘嗎?
 
她想了一會,然後搖頭回答,不知道。
 
Vivian那一下搖頭,用上不確定的語氣吐出不知道三個字,我知道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不願去思考,因為真相往往是殘酷,當一個人為愛執著苦苦爭持不下,為愛奉上一切最寶貴的青春時間,愛到不甘懊悔等等感覺充斥的時候,驀然回望,發覺一直深愛的不是那個得不到的人,得不到的愛不是最刻骨銘心,難忘的是那個曾經默默付出的自己,到時候會開始埋怨悔恨自己做過的傻事,然後那後悔感覺牽絆很久亦揮之不去。
 
我知道把殘酷的事說給一位尚在當局者迷的人只是徒然,浪費時間唇舌,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默然不語地聆聽她的心底話,一言不發的從旁暗地支持。
 


我一個人默默聽著她說著自己的故事,她的感受,承受著她傷悲帶來的戚然。
 
她說,我害怕一個人,但在其他人眼中是一位追求者眾的人,不愁擁有空虛的感覺。
 
我說,至少…..我明白你。
 
她問,我的愛,我的執著,是出於不甘嗎?
 
我笑了一笑,沒有回應,畢竟答案在她心中,前路的決定她依然可以掌握;
 


很多事情我們心知肚明,只不過行動上跟想法偏卻背道而馳,是因為每個人有不甘的執著,就正如我。
 
明知道她現在的行動是錯的,本應好言相勸,但我沒有把一些該說的話說出口,好聽一點是希望默默支持她,一路上慢慢指導著,期盼把她重回正軌,現實一點就是害怕話說多,把某些事情說破後,Vivian會因此而不再找我,不甘因為如此簡單的理由而失去她,這亦是出自我的執著,全因私心作祟。
 
我的自私,引致她每一言換來的心痛,是我咎由自取。
 
說著說著,最後一抹金黃色的夕陽,收在地平線以下,迎來陣陣涼意,日沉月昇,想不到原來時間過得那麼快,環顧時漸無人的遊樂場,配上昏暗的街燈,顯得淍零的淒冷,很難想像這裡曾經洋溢著無數嬉笑怒罵的熱鬧,伴著無數人成長的地方。
 
她說,人家說,每個人都有一個故事。
 
我說,是。
 
她問,你猜這座遊樂場會有過多少個故事?有多少兩小無猜在這裡相愛?有多少愛侶在這裡分離?
 
我答,大概是恆河沙數吧。


 
心想,這裡亦有一個單戀的故事,兩個單戀的寂寞人。
 
她問,我真的很傻嗎?一直無止境的等下去。
 
我說,你不傻,只是你的愛像天使般完美,平凡的人愛不起。
 
Vivian把臉移過另一邊,聽到她的鼻頭一酸,此時我知道她在隱隱偷泣,在這個燈光環境氣氛下,哭泣不會顯眼,猶如我喜歡在往日把眼淚儲起,然後待到下雨天時,趁著雨水灑落在我的臉龐時靜靜泣然。
 
她哽咽地說,你很好。
 
我點頭。
 
她問,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我答,會。
 
她問,是承諾嗎?
 
我答,是!
 
她問,我的愛,錯了嗎?
 
我答,你的愛沒有錯。
 
我們的相識就好像她說的歌詞,她靜悄悄地來過,她慢慢帶走沉默……
 
心底暗自呢喃,你的愛沒有錯,我的愛亦沒有錯,我們的愛沒有錯,只是美麗的獨秀太寂寞。
 
她說,其實已經沒所謂,就把當痛成為寄託。


 
Vivian不其然跟我對上視線,四目交投,淚光因為眼鏡鏡片的反射變得晶瑩,她的淚痕是心靈的融點,是刹那間劃過心間的痛。
 
我說,若果想哭泣的話,把這裡借給你。
 
我用上右手輕輕拍著左邊的肩膞,Vivian想也不想伏在我的肩膞,不消一會,我的左邊衣領宣告濕透了,直到她的情緒緩緩地回復平靜,只有一點淚眼盈眶,我打趣地問,
 
「點呀,個肩頭好唔好挨?」
 
她咀角微揚地搖頭,
 
「唔好挨既,你太瘦啦。」
 
「但我有肩頭喎,可以做依靠…..哈哈。」
 


她凝思著前方,故意側著臉對我說道,
 
「如果…..你係佢既,你話幾好?」
 
縱然那刻心酸的無奈,我依然執意的照顧她,靜靜地當一位聆聽者,只希望終究有一天,她會發現我,就讓我等下去吧…..
 
世事或許如此,她單戀著他,我單戀了她,而我也許總有一天,會有另一個她單戀上我,感情事就這樣胡鬧地生生不息周而復始。
 
片刻間,我們二人變得默然不語,直到Vivian打了一個噴嚏,天黑了,溫度變得冷了,像她這樣的「病人」該回家休息,我出於好意問道,
 
「我送你返屋企?」
 
她面帶難色,我也明白,認識不算長時間就送女生回家,實在令人容易想多,我支吾以對的續說,
 
「我…..無其他意思嫁…..只係怕你唔舒服一個返屋企姐…..」
 
她想了一會,我見狀立即說笑的打完場,
 
「唔緊要啦,如果你咁容易答應俾我送你返屋企既,我都會誤會你係一啲會叫人上你屋企飲咖啡既女仔啦,哈哈。」
 
 
她輕輕微笑點了一下頭,用上明亮的雙眸問道,
 
「嘻,你又知我唔係咁既女仔?」
 
我誠懇地回答,
 
「我信你唔係。」
 
「咁…..我都信你唔係啲不懷好意既男仔。」
 
接著,我們相望而笑,一路上因為她的話,我走得有點不太心安,但我總會不其然地偷看著她,幸而她的目光投在前方,讓我有偷看的片刻,我有一種預感,她亦知道我的偷探,她的側臉,尖尖的下巴,櫻桃紅的咀唇,是引人情不自禁親下去的誘惑,她的一切宛如「龍脊」上的日落美不勝收,很美,但要觀賞每一步則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便會摔得遍體鱗傷,痛得入肉。
 
她問,我記得你說過明白我的感受,為何明白?
 
想不到,她的記性如此好!
 
我答,大概我們都相似,哈哈!
 
她問,我不相信,你…..有心上人,對嗎?
 
我答,是,我暗戀著她。
 
那個人就是你。
 
她問,是何樣的女生?竟然答得我如此快!
 
我說,你說過不喜歡人家對你欺瞞。她是何樣的女生,總有一天你會知道。
 
她笑說,好好好!到時候記得跟姐姐說有女朋友了。
 
聽著自己喜歡的女生對自己笑說,未來有女朋友的話,記得帶女朋友來見見吧!
 
感覺很怪,很難受。
 
我很想大聲跟她說,就在我眼前,我未來的女朋友希望會是你。
 
可惜我沒有這樣的勇氣。
 
在Vivian的引領下最終安全的把她送抵屋苑的樓下大堂, 她微微一躬跟我道謝道別後,她帶著羞澀的微笑走入大門,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於我的視線範圍內,我亦提起腳步離去。
 
在回家的路途中,我收到她的一道whatsapp;
 
「Thank you ! You always accompany me!」
 
忽然說上英語來,難道真心話用外語講會比較真心?
 
「Always ! Forever !」
 
隔了一會,她終於回覆了我。
 
「謝謝你的一切,我真的很感動。」
 
一陣溫馨暖意湧上心頭,她會有感動的感覺已經不枉。
 
無時無刻在想,在她回覆後的一分鐘,她到底想著什麼?
 
會否因相聚而感到快樂?
 
最後忍不了約會後帶來的窩心餘震,走進樓下大堂,故意不走進升降機,提起手機發她一個whatsapp,
 
「別再當一位情感奴隸。」
 
「知道,總有一天吧。」
 
此刻,我的笑容換來無盡慨嘆,無奈地痛恨人的執著,自己的一念,大概,我們都十分相似。
 
殘忍的單戀非你專利,你知嗎?
 
何時心死?還期望他喜歡你
誰會這麼的不服氣
竟有個人 陪你一起 就似你
 
 
他說,我是你人生路途的過客,總有一天要分道揚鑣,未來的路看似你會一個人走,但你可曾知道,我跟你走著同樣的路,因為我願意走得比你晚,一直在你身後,看著你有著新的同路人,新的朋友,走到另一個中轉站,直到……我再沒有能力陪著你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