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在那裏?」
 
是Vivian傳來的一道whatsapp,想不到,這個情到濃時時分她竟然會主動找我,她不累嗎,難道她已經回家?
 
「今日放假呀,哈哈!做咩事?」
 
「難怪,現在有空嗎?」
 
「你返左屋企啦?」
 


「沒有回家。」
 
沒有回家?但我敢相信,要是Vivian在約會的話絕不會找我吧,畢竟我不想親生弟弟被燒掉,不是在家中呼呼大睡的那個,而是跟我一起到遊樂場,不論我快樂與不快樂,依然跟我形影不離的親生弟弟。
 
「咁你依家係邊呀?」
 
「你......可以來找我嗎?」
 
我根本不會拒絕,嚴格來說,在這個女生面前,我再也不懂拒絕二字。
 


「可以,你依家係邊?」
 
「我在便利店,但找不到你,我現在走往遊樂場,還買了幾罐啤酒。」
 
又來啤酒?
 
透過冷冷的文字我亦猜透Vivian現在的心情,但到底發生何事?說實話,我心中有數,不過我認為由當事人親口跟我細訴比較恰當,畢竟經常過份解讀的話,人真的十分容易便會瘋掉。
 
「哈哈,咁岩,我依家係遊樂場呀。」
 


「真巧,你現在跟誰在一起?」
 
「自己一個呀。」
 
還可以有誰,電話連絡人中的異性寥寥可數,明明我就是從不喜歡孤單一個,可惜偏偏孤單一個的男生,起初算不上宅男,後來直到認識Vivian,從我一邊上高登吹水台,一邊吃上第一口嘉頓雜餅的那刻起,我的人生徹底改變了。
 
說笑而已。
 
不消一會,咯咯的高跟鞋聲響徹整座遊樂場,驟眼看過去,一位個子不高的女生漸行漸近,黑色緊身V領的T-shirt,一條同樣緊身的牛仔褲,配上一對高跟鞋,把往日掩藏的身材若隱若現,讓這種打扮顯得稍為性感,遊樂場的燈光縱然昏暗,依然無礙男士對異性千里眼的天性,但仍然遠看已經感受到她滿腦子愁緒,灰頭土臉,手握著白色膠袋,膠袋盛著數罐啤酒,垂底頭徐徐地走過來。
 
我假裝玩著手機看不到Vivian,直到她走到我面前待著,我抬起頭來,瞄了她一眼,只見她扁著咀巴,連眼睛的妝容也化了一點;
 
嘩,戰況真的如此激烈嗎?他媽的賤男,還要玩顏射!真不該。
 
心底話,其實我是妒忌。


 
「做咩事呀?」
 
Vivian沒有回應,只聽見她搖搖頭,然後鼻頭一酸;
 
我知道她哭過,我感受到她的不快,同時我更知道,她在寂寞的時候,會走到我身旁,撒著嬌,索取一點憐憫的慰藉。
 
她嗓子沙啞地問道,
 
「你咁夜唔返屋企仲係度搞咩?」
 
我裝出傻笑,打開了facebook應用程式,把手機示意給她,
 
「玩手機,嘿嘿。」
 


她二話不說坐下,但雙眼眸不敢正視我,一直迴避著我的視線,大概她在害羞,怕在一位男生面前端出一臉憔悴狼狽的模樣,
 
「你訓唔著呀?」
 
「嗯,你呢?做咩事無啦啦買啤酒搵我。」
 
「無呀,想搵你同我傾計。」
 
「咁果個人呢?佢.......唔係話陪你咩?」
 
正當我提問著的同時,Vivian自嘲地笑了一聲對我說,
 
「搵完佢,佢得到佢想要既,我就要走。」
 
話音剛落,我的心底一沉。


 
「我係返屋企既路上,我喊!我覺得自己好犯賤。」
 
「Vivian,咁點解一開始你會鍾意呢一個人。」
 
「因為我覺得佢成熟,佢年紀大過我,而且我一向唔鍾意細過我既男仔,就算一個月都唔可以。」
 
「點......解?」
 
聽到這句話後,我的心沒有感到心碎,心裡還是存在著虛假的希望,大概我是一位無可救藥的情感奴隸,可能總有一天會像Vivian一樣嘲笑著自己今天的愚笨。
 
計起來,我今年二十三歲,Vivian三十多歲,雖然沒有跟我說出過實際數字,估計三十出頭,相差的距離,對於一位連一個月都不能少的女生來說,這不是一條代溝,而是鴻溝。
 
「因為我覺得無安全感。」
 


「咁.....難道你覺得呢個人俾到安全感?」
 
Vivian點頭後,已經哭得帶雨梨花,然後個人依偎著我,把頭靠在我的肩膞,嬌啼婉轉地說道,
 
「我發覺自己真係好傻呀,我到今日至發覺,對呢一段感情覺得好攰,為左單純既唔甘心,差唔多所有野都俾曬佢。」
 
現在我感覺到她的累倒,感受到她的心痛和悔恨,她有說不出的無奈,我寧願她痛哭,把所有苦痛化為淚水,一拼排出體外,總好過做出一副沒關係的樣子,望見她愈是這樣我就愈難受。
 
我知道她的憂鬱不太輕易表現出來,但那股淡淡的憂傷宛如鬼魅般揮之不去,只要在夜闌人靜時,它就開始膨漲,直到她開始感到擠壓,漸漸痛得失去理性,沒有行動力,失去知覺。
 
話雖如此,每望著她的淚水,我的心亦會感到刺痛,就好比一個人哭泣的時候是迷糊的,但愛護她的那個人是清醒,她的淚水猶如在我身上不停地刺,不停地刺,任憑那樣的刺痛不斷連續下去,任憑她哭成淚人,我卻無力反擊,換來只有更深的痛。
 
忍著眼眶的通紅,輕輕拍著她的肩膊,她緊緊的摟著我的腰間,我再把她擁入懷中;
 
Vivian在我的耳邊哽咽地道,
 
「我真係好傻呀,傻到......為左佢落過仔,食避孕藥,佢同我去街,話怕俾人見到,所以每一次都會叫我同佢係酒店度過......」
 
「直到今晚,佢話要走,要返屋企陪佢老婆,果一刻,佢既眼神,佢既表情,我覺得好難受,我好似連情人都不如呀。」
 
她為了所謂的安全感,選擇了一位不用安全套,只希望她吃避孕藥後安安全全,只顧快感的賤男,何其諷刺?
 
我說不出話來,片刻間,透骨酸心,感覺胸口被擠壓著,快無法呼吸的感覺,我的鼻子一酸,晶瑩的淚珠止不住的滾下臉頰。
 
有些人就是如此變態,他會把一個完美的女性看作嬌美的鮮花,苦苦追求到手,然後享受著炫耀,再慢慢享受征服的感覺,摧毀她的完美,辣手摧花,破壞本來的純潔,接著便把手中的鮮花棄置,過後.....花還可落在誰家?
 
難怪總有人掛在咀邊,談一場戀愛,最先決的條件是愛自己多一點;
 
直到此時,我才深切體會,不是人性自私,胡說誤人戀情,而是這個世界賤人太多,多得數之不盡,衣冠禽獸教人防不勝防。
 
當然亦有人一些太愛自己的人,最終傷了別人,壞了自己的名聲,兩敗俱傷。
 
有時候一切只能取其平衡二字。
 
我見狀在Vivian耳邊輕聲細語,
 
「至少仲有我......同你細路愛錫你。」
 
簡單一句毫無作用的安慰話,我知道,這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事。
 
我知道,我能夠為她做到的只有很少。
 
我心痛,我心酸,同時我更感到憤怒。
 
她的哭泣,讓我要在她面前裝出堅強的樣子,明明是脆弱不堪的靈魂,卻為你心甘情願變身為超人。
 
她沉重地呼了一口氣,讓心情稍為平伏下來,用上堅決的語氣道著,
 
「我決定要離開佢。」
 
起初我還以為這是Vivian的一時戲言,想不到她用了三分鐘的時間打破我的看法,她拿出手機,用上whatsapp語音跟那個賤男說出一些絕不是鬧著玩的話,
 
「我唔想再見到你,我受夠啦!但你一定會有報應,你信我,好快就會有,你會連後悔既時間同機都無,放心,賤人!」
 
再用上一個猙獰的模樣,打開另一個無名氏的連絡人,把自己和賤男的合照,對話,全數傳送出去,再附上一段對話,
 
「對不起,我知道我沒臉跟你說這句話,這個人就是你的好老公!一開始追求我的時候,報稱單身,後來被揭破,他用上甜言蜜語說服我,說跟你再沒任何感情,只是找機會離婚,再用數年時間哄騙我,他會跟你離婚,為了他,我墮過胎,吃過無數的避孕藥!可是現在我覺醒了,我要離開這個賤男,我受夠!但我真心的想跟你說,我錯了,對不起。」
 
然後把賤男的一切封鎖掉,把一切的合照刪除後,平心靜氣對我說,
 
「今日係佢離開我既一刻,佢去左沖涼,我拎左佢手機,拎左佢老婆既電話,佢電話仲要無鎖!我知道,係時候要完結,我知道係佢眼中,佢睇中左我會因為我既過去,會因為佢有仔女,唔會忍心破壞人地家庭,只會選擇沉默,唔希望見到人地會變單親家庭呢一點,成為任由佢欺負既弱點。」
 
「但我要證明俾佢知道,沉默既人唔再沉默,後果會係好可怕。」
 
「.......」
 
Vivian取出一罐啤酒,豪邁地一飲而盡,
 
「同情其他人,但最後最需要人同情既只有自己。」
 
瞬間,我無言了。
 
落差這麼大,就算是雙子座的女生,這轉變亦太大了吧?
 
人家說女生是感性的生物,但我可以跟你們說,女生理性起來,是冷酷的,無情的,縱然是一位溫柔的女生,理性起來也有相當可怕的一面。
 
我問,現在,你還愛這個人嗎?
 
她說,現在清醒了,沒有愛。
 
我說,現在只有討厭和恨嗎?
 
她問,你知道愛的反義詞是什麼嗎?
 
我答,是恨!
 
她說,是漠不關心,把這個人的存在完全抹掉。
 
 
他說,有多愛就有多恨,說到底就是依然愛著,不過換上另一個方式把對方記掛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