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假日,尚雅家附近的海濱長廊總是擠滿踏單車和去海邊燒烤場的遊客,在平日晚上卻是人跡旱至,只有零星下班回家或來往附近付費燒烤場的人。
她爸爸不喜歡她往堤壩跑,怕那兒又黑又靜,她遇上危險也無法求救。她得騙他說她跑向巿中心才能去堤壩享受夜的寧靜。
可是,這夜無論她跑多遠也無法平靜下來 - 杜司哲沒有找她,她怕小心收好的照片仍然會被偷去,爸爸不怎麼理睬她,她還沒有收到Beyond Knowledge的回覆……最令她困擾的是,她不時想起杜司哲的吻。
他有很多方法可以阻止她說下去,為什麼偏偏選擇吻她?他不似輕浮的人,但更不似有別的意思。
她加快速度,跑過一條又一條村,直至到達堤壩才停下來。這條路比她想像中困難,沒有盡頭似的,漆黑一片的,她怕會跌倒,卻不能選擇往回走。她俯身按著酸軟的雙腿,怔怔的掉下淚來。
突然有誰把她撲到地上。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杜司哲便已起來拾起地上的箭。
箭頭在黑夜中閃著詭異的紫色光芒。她嚇得呆了,張著嘴巴望著他,但他只是瞇眼細看墨黑的山影,接著帶著複雜的神情把箭擲向大海。見他邁步離開,她趕快起來撲向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於是又摔一跤。
他硬著心腸不道歉,斜眼看著她說:「我和你沒有熟稔到這個地步。」
她漲紅了臉,低頭裝作檢查手上的傷。
連她也不知道那一撲代表了什麼。她是因為那一箭而猶有餘悸,還是怕他會消失不見?


意外地,他粗魯地提起她的手,咬破指頭用自己的血來替她療傷。她隨即覺得傷口灼痛,接著癢癢的,完好的皮膚迅速生長出來。
她看著已然消失傷口,小聲地問:「你一直跟著我?」
「不。」他低頭治理她腿上的傷。
「那你怎會突然出現?」灼痛的感覺使她微微一縮。他捉住她的足踝,她羞得更想把腳縮開。
幸好他很快便放開她站起。她跟著站起,隨他的目光望著詭異的山邊。然而無論她怎樣凝神細看,也只能看見一團團黑色的樹影。
這兒和山邊相距有好幾十米,照道理那人難以把箭瞄向她,但她肯定剛才若不是杜司哲,她已經被那支可能餵上毒藥的箭射死。
想到那個人可能仍然匿藏在無影黑影中,一陣寒意從她的背上直竄而過。
「你知道那人是誰嗎?」她問。
他凝視她好一會兒才問:「你怕?」
她輕輕點頭。


「那就交出照片,不要再理會清水良野的事。」
如果這樣便可以保住性命,那麼殺她的可能是杜司哲的同伴,而他們的目的不是照片便是良野死亡的真相。
忽然間,今早才吻過她,剛才又救了她的杜司哲好像離她很遠,陌生得可怕。
「那個良野的死……」她竭力保持冷靜地說:「和你們有關嗎?」
一抹怒意閃過他的臉,「你什麼意思?要是這樣我們何不乾脆殺……」想到剛才那一箭,他說不下去。
她流下淚來。
「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不要再靠近我。」他轉身離開,卻被她拉著。
「你答應過的……」
「我會做到,但那不代表你要插手。」他不敢看她。
「你敢肯定我放手的話便會安全嗎?」


他回頭,卻什麼也反駁不來。
「如果我插不插手也沒有分別……」淚爬進她牽起的嘴角。
「你別傻了,他值得你為他而死嗎?」
她放開他,站直身子認真地說:「我說過,我決定要做一件事情的話,再難我也會死纏到底。」
又是那樣的目光。他看進她的眼睛,竟有吻下去的衝動。
他不由得想起今早的吻。要阻止他們的話被偷聽進去,他有很多方法,他卻選擇冒犯她。別說她不是桑妮雅,就算她是,他也不該那樣做。
「你瘋了。」
「對。」她擦去淚水,「我知道得太多,想知道的也太多。我再不爭氣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便放棄。」
他後悔當日為了這雙倔強的眼睛而幫她。
「告訴我,」她放軟聲線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他牽牽嘴角,「你到現在還問?」
「對不起。你救過我,你堅持幫我,我不該懷疑你。」她完全誤會了他的意思,他卻不作聲,看著她抖得不成的身軀,心軟不已。
「我走了。」他迫自己說。
「不。」她再度拉著他,低著頭,小聲地說:「可否……多陪我一會?」
他背靠著欄杆,悠長地嘆一口氣,為這個個子小小,卻難纏得很的女人頭痛不已。


猶豫說服自己那樣,她說:「你不可能把我甩掉的。你要我遵守秘密,最好如我們當初約定那樣,幫我,保護我。」
「我可不記得我說過要保護你。」他呢喃,仰望明亮得有點詭異的月色。
「你沒有,不過,你會的。」看著他蒼白得隱約透出青筋的脖子,她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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