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總會把槍放在伸手可及的位置 - 睡覺的時候,吃飯的時候,洗澡的時候……甚至是現在,只要他想,五秒之內便可以把我殺掉,像他殺死之前兩個接近他的女特務那樣。
  「叫我的名字。」他命令。
  我幾乎是流著淚裝出享受的表情,依言叫著。
  他們要的東西就在這辦公室的某個角落。只要我再忍一陣子,忍他又髒又臭的身體一陣子,便可以把藏在我皮下的毒針刺進他大腿內側的大動脈,再偷走它。
  這是我頭一次這麼想殺死一個人,這是我頭一次在沒有藥物的情況下跟他……
  痛……
  我把握這個在他的腦海裡除了快感之外容不下任何東西的時機,迅速抽出毒針刺下。
  他只來得及觸碰手槍便氣絕身亡,可那雙驚怒交迸的眼睛仍然睜得圓圓的,直勾勾地盯著天花。
  我感到一陣暈眩,吐滿一地。
  


  我躲進圖書館,隨手抽出一本書,看了幾頁又換一本,但無論是寫滿文字的古書,還是會放映虛擬影像的書藉我都投入不來。我無法理解它們的內容,腦海裡盡是那個男人和他臨死的眼神。
  我拿著一個童話劇本,哭了。
  鐘聲響起,但我的雙腿軟酸得我站不起來。他的觸感仍殘留在我的軀體裡,我忍住嘔吐的衝動扶著書架跑出去,卻被圖書館的職員叫住。
  「這是陶博士送你的。」
  那本厚厚的羊皮書套上刻著『別讓眼淚模糊視線』這幾個字。我接過書本,跌坐地上。  尚雅哭著醒來。被掐過的脖子仍然很痛,但相比起夢裡的痛,那不算什麼。
  她知道那是桑妮雅的過去,又哭一遍。
  難怪他們都護著她。
  阿奇說過那兩個不會讓傷害桑妮雅的人好過的男人,除了杜司哲之外便是那個陶醫生嗎?他隨桑妮雅來到個世界了嗎?
  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深深地吸幾口氣才敢接聽杜司哲的電話,但他仍然聽出她的哽咽。
  「你怎麼了?」他問。


  「沒什麼,做惡夢而已。」
  這不是他初次知道她在夢裡哭泣,但上次沒哭得這麼厲害。無論如何他不好意思追問,過了片刻才說:「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你有空和我吃午飯嗎?」
  她甩甩頭,把自己帶回屬於自己的人生,「好啊。可我昨夜太晚才睡,現在才起來,可能要多一點時間。」
  「沒關係。我兩點來接你?」
  「好啊。」她推開被子下床,竟不小心踢在書桌椅上,痛得幾乎叫出聲來。
  比起桑妮雅,她的人生要好上百倍,就是她愛的男人不愛她。  在杜司哲眼裡,尚雅並不是一個愛美的人。她上衣的配搭永遠不會超過兩件,更不習慣配戴任何飾物,是以他很快便注意到那條和盛夏十分不搭調的頸巾。
  看見他落在她脖子上的目光,她心虛地按住頸巾問:「不好看嗎?」
  這個舉動令他疑心更甚,「今天三十多度,你幹麼戴頸巾?」
  「我喜歡。」她沒有放開按著頸巾的手,「我餓了,我們出去吃飯再說吧。」
  他踏上單車,卻突然轉身把她的頸巾解下。


  「喂!」她生氣地把頸巾搶回去,卻已被他看見脖子上的勒痕。
  那道勒痕呈深紫色,似是被人徒手勒出來的。這對杜司哲而言算不上是嚴重創傷,但他又驚又怒,「是誰做的?」
  「我不小心撞到而已。」她把頸巾戴回去,避開他的目光說。
  既然她會為那個人辯護,他理應不再追問,可他更是生氣,「撞到?你給我再撞一遍試試看。」
  她委屈地說:「你這麼兇幹什麼?」
  他吞聲忍氣叫她上車,沒走了幾步便停下來,強行跨下單車問:「那個人我認識的嗎?」
  若組織有心殺她,肯定不會用這種費力又費時的方法,但他害怕那些他想像以外的盲點,亦無法不追問是誰會對他要保護的人動手。
  她被他極具威嚴的語氣和陰沉的目光嚇著,心裡竟浮現出破壞他和桑妮雅的關係的念頭,「要是我說是桑妮雅……」
  她後悔了。
  她的語音再輕,傳到他的耳裡還是如雷轟頂。他呆了片刻才問:「她找你幹麼?」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們的關係,「算吧,她已放過我。」
  「她到底對你說過什麼?」
  她搖搖頭,「為了我,你已和太多人鬧翻,我不想連她也……」她愧疚得說不下去 - 這根本不是她不願意說出真相的原因。
  「這不是你該顧慮的事情。」
  「那我該顧慮什麼?你可以關心我但我就不能關心你嗎?」她抬頭質問他。


  他頓時啞口無言。
  這也許是個表白的好時機,但她還未做好失去他的心理準備。她冷靜下來說:「你不餓的話我先走了。」
  下了車,她的電話便響起來。她看見熒幕上的陌生號碼,趕緊接聽。
  「你好,我是良野的室友阿偉。你留言說你有事找我?」
  她轉怒為喜,但為免被杜司哲發現她做些可能沒啥意義的事情,她索性約他出來,「你好,你晚上有空嗎?」
  「有。」
  「那我們七點半到宿舍飯堂等?」
  「好,到時見。」
  掛了線,她轉身看見杜司哲黑著的臉,「我餓了,我們走吧。」
  他不滿地登上單車,待她一上車便火速往前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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