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 三十二　研究的理由

來到這個世界後，阿寧以為研究部門會重組，並把研究方向改為以平行時空為主，但結果研究部門一樣分成莫教授本人、科研組與研發組；以阿寧為首的科研組一樣主要研究洗腦科技，以及如何為實驗體抵消異能帶來的副作用。
他對此沒有任何異議。不，就算莫教授下令改革他也會想辦法保留資源醫治桑妮雅。
打從在小島的樹蔭下碰見她開始，他便愛上她。以前研究對他而言只是基因為他選擇的工作，不用問情由，也沒有別的選擇。在她終於答應見他的夜晚，他才明白他研究的原因是要保護她。
那一刻的領悟像大爆炸，賦予他生命和色彩。無奈他再努力也無法助她逃離那些男人的魔掌。就在他最無助的時候，他的前上司莫教授說要帶他去看一艘秘密海艦。他知道那是為桑妮雅建立夢想家園的機會，幾乎毫不猶豫地答應和莫教授一起策劃帶有心逃走的人離開。
他永遠不會忘記他說要帶她走的時候，她那個比夕陽更燦爛的笑容。他暗暗發誓，到他可以給予她夢想家園的一刻，他一定會選擇那樣的黃昏向她求婚。
無奈等了又等，從小島到大海，到另一個世界，他也因為害怕無法醫治她的渴睡症不敢帶她到陸地上定居。
為此，他無暇理會杜司哲他們在外面搞什麼，也無暇理會莫教授鎖著的研究室裡面藏著什麼。尤其是最近，阿寧一星期裡有好幾天都留在研究室裡，讓小組檢查和研究他的身體狀況。就算他們離開休息的時候他也不敢離開，怕出了差錯會讓桑妮雅發現他為她親自試藥。
也許真的出了什麼差錯。在寂靜無人的時候，他偶爾會聽見通往莫教授私人研究室的房門傳來怪聲。那聲音太小了，他聽不出是撞擊聲還是什麼。
無論如何莫教授不在裡面，人體實驗早被禁止，最近也沒有大型動物被運進來，所以那聲響可能是他的幻聽。
他不能死，至少他要找到方法讓桑妮雅健康地活下去才死。


又來了，那些怪聲。
他決定提早中止這一輪實驗，出去見桑妮雅。

阿寧敲上桑妮雅房門的時候，她已在房間待了一整天。
她睡不著，她很睏很睏，但閉上眼睛便想起裘尚雅是另一個她；想起那股她幾乎無法控制的，想殺死裘尚雅的衝動；想起那個小男孩，還有那個可能會是她哥哥的清水良野……
她頭痛得想把頭髗撞到牆上。
難怪莉莉說她有時候會想一死了之。
她總是那麼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是最痛苦的一個，要先嚐過天堂的滋味才掉進地獄、要承受實驗的折磨、要出賣身體。到不用出賣身體的時候，又有其他副作用出現……
但其實一直頻繁地頭痛的莉莉也不好過；就算是她看不起的裘尚雅，也經歷過被母親拋棄，而哥哥又生死未卜的痛苦。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懂得為她人設想？會是因為裘尚雅嗎？


不，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忘了為其他人設想？
阿寧見桑妮雅遲遲沒有應門便推門內進，被臉如白紙的她嚇了一跳。他連忙把她擁入懷裡，「你怎麼了？」
她不敢回答，緊緊地抱住他。
「是哪裡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
「是誰欺負你？」
她再搖搖頭。
他把她的臉捧在掌心，「拜託，告訴我你發生什麼事了。」
「我……」
「你再不說，我去問那個會惹惱你的人。」


她知道他說的是阿哲，連忙捉住他的手，「我出過去。我一個人出過去。」
阿寧皺著眉問：「為什麼？」
「我幾乎殺了裘尚雅。」
他還沒來得及追問便被敲門聲打斷。他為她擦乾眼淚。她趕快吻他一下才去開門。
阿哲的臉色使她猜到他為什麼會敲這道他闊別已久的房門。
果然，即使裘尚雅是這個世界裡的她，也不會冒生命危險來掩護她。
「你對尚雅做過什麼，說過什麼？」這是阿哲首次對她嚴詞厲色地說話。
阿寧趕快站到他們之間。他們對峙半晌，阿哲才低聲說：「這不關你的事。」
「她所有事情都關我的事。」
「夠了，」她輕輕拉開阿寧，「你們都坐下，聽我說。」
「不，出去說吧。」阿哲不等他們回應便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阿寧見她點點頭便跟上。他把她牽得有點緊，似要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麼事也有他來擔當。
沒錯，他沒她的身手，沒她捱得苦，甚至可以用手無縛雞之力來形容，但她喜歡被他這樣牽著，也真心相信他可以為她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