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穿透多哈機場的落地玻璃照射到詩喬的照片上。她輕觸照片上兩個女生的燦爛笑靨,吸一口氣把旅遊日誌合上,起來轉機到土耳其開展遲來的畢業旅行。
  這時她手機的短訊鈴聲響起 - 『聽說你出發了,萬事小心。』
  詩喬淡然一笑,沒有回話便關上電話。
  他終究還是和另一個女生去看天空之鏡。
  這怪不得他。錯的是她,不……
  她就是為了尋找答案而踏上這趟旅程。  也許是之前的航班太舒適了,詩喬甫上飛機便嗅到一陣不太討好的氣味,接著被眾多中東臉孔嚇著。
  奇怪,這不是意料中事嗎?
  她定一定神,找到自己的座位時發現鄰座坐著一個中年的中東麻甩。
  麻甩,他真的是個麻甩 - 身上不但散發陣陣濃郁體味,還把鞋襪脫了,踩到前方椅子的扶手位置上。
  熊熊怒火自她的心裡升起,但她默默地把隨身背包放到行李架上,發現那個麻甩一直盯著她不慎露出的腰間。


  還是……算吧。
  她盡量把身體靠向走廊,麻甩擱在扶手的手肘竟向她移去。
  這時走廊另一邊的華藉男人輕拍她的手臂,以標準的英語低聲說:「要不要跟我換個位置?」
  她未能從他的口音聽出他的國藉,只好以她的港式英語回答:「可以嗎?」
  男人聳聳肩,帥氣地說: “Just a few hours, I can survive.”
  他不算很帥,是個單眼皮小眼睛的高鼻男,可那一刻已正式成為她的男神。他以微笑接下她的道謝,爽快地和她掉換位置,接著伸出右手說:「我叫Kenny。」
  她把手汗擦到腿上才握下去,「我叫SK。」
  那個中東麻甩想必察覺她是因為討厭他才跟一個陌生男子換位,看了他們幾眼才不情願地把臭腳放下。
  「SK?」Kenny沒有理會他。
  「Si Kiu。我沒有英文名字,那是我中文名字的譯音縮寫。」


  「你是香港人?」
  她點點頭。 
  他欣然一笑,以廣東話說:「我爸是香港人,我媽是韓國人,我在香港長大。」
  她鬆一口氣,立刻轉到廣東話頻道,「那我們剛才坐同一班機了?」
  「應該是。你去土耳其玩?」他笑問。
  她發現他右邊臉頰上的單邊酒窩,對他更添好感,「對。」
  「一個人?」
  「嗯,一個人。」
  他帶點讚賞地看看她,在紙巾寫上電話號碼遞過去,「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在那邊有事的話可以找我幫忙。」
  她把那張寫有疑似香港手提號碼的字條夾進旅遊日誌,「你去土耳其公幹還是旅遊?」


  「也是旅遊。」
  「哦,那謝謝你了。」她奇怪漫遊費用那麼昂貴,他也選擇把電話號碼寫給她,卻就這樣結束對話,拿出眼罩和耳筒幫助入眠。  航機平穩地前行。如同許多乘客那樣,中東麻甩早早入睡,沒理會前方不遠處的嬰兒哭鬧聲,乘客進進出出地前往洗手間的聲音,還有每隔數個座位便出現的懸垂式電影熒幕所發出的光。
  Kenny睡不著。他在等待轉機的時候便已經在機場休息室睡了好幾個小時,現在他只想飛機快點到埗讓他離開身邊的異味麻甩。
  但見走廊另一邊的女生睡得安穩,這還算值得。
  她不算漂亮,可看見她眉宇間忿忿不平卻又不敢開口的模樣,他便忍不住幫她。
  他悄悄轉頭看她。
  此刻她的眉目被蒙在眼罩下,沒塗唇膏的唇嘴半睜著,嘴角似有唾液快要流出。
  這似乎是個完全不顧儀態的女生。
  
  『你會永遠記住我,對不?』
  詩喬驚醒,看見空中服務員正在問她想吃什麼。她尷尬地擦擦唇邊的口水,說:「雞肉,謝謝。也請給我一杯清水。」
  「好的。」
  那種尤在夢中的感覺很可怕,彷彿現在這個安逸的環境才是夢。儘管關於那個惡夢,詩喬只記得那句話。
  『你會永遠記住我,對不?』
  她趕緊拿出旅遊日誌把那模糊的臉容畫下,卻見男神,不,Kenny向她投下好奇目光。她微微一笑便又埋首在她的畫作裡,直至把記得的,困擾她的都畫出來。


  有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有人說夢可以把夢者和潛意識連接起來,甚至有人說死者會透過夢境傳遞說話。那這個夢可會代表什麼?
  別人總叫詩喬別想太多。可是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既然無法不想,只好想得一清二楚才忘個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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