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裡,類似的交易還有很多。」Cindy說,她把電腦螢幕轉向阿樹和Anson,而畫面中則顯示著一個名為「重大銀行交易測試」的EXCEL,是個用來檢查公司銀行交易,包括存款提款的測試。
「又是這幾家泰國公司,」阿樹看著電腦螢幕,不斷按著「下」鍵,發現來來去去除了是集團內公司的往來款外,就是銷售予某幾家泰國公司的貨款。
「對,而且金額每次都差不多,還要每次都是齊頭整數。」Cindy說,她看著純白的牆壁,想起有好多天都沒有回家晚飯了。

而手上工作,卻是有增無減。

本來尋常的工作已經是只能勉強完成,突然之間又要研究甚麼不明資金,眼下已經差不多農曆新年,工作進度明顯比預定的慢,但因為老闆在中期審計時說的一句「Please investigate」,每天除了做原定的工作之外還要多花時間出來調查,這樣的堅持真的有意義嗎?
「Company search已經有結果,那幾間泰國公司的股東全都是泰國人,似乎和H公司沒有關聯。」Anson說,手上拿著幾份剛列印出來的文件,「而且我也做了H公司的董事的Directorship search,似乎也沒有問題。」
「不用說我們寄的函証也『沒有問題』地收到回覆了吧?」阿樹說,一邊翻著凌亂枱頭,找出了一疊信函。
「沒錯,連發票、送貨單、訂購合同等等的文件,剛剛客戶都已經複印了一份,放了在那邊。」Cindy指一指會議室中被幾箱殘破文件霸佔的角落。




「真是完美呀。」阿樹抓了抓凌亂的頭髮,心裡卻認為表面越是正當合理的東西內裡越是可疑,「不如我們去一趟柬埔寨吧?」
 
當然,這樣突如其來的申請沒有被接納,經理說沒有這樣的時間和人手,現場視察的話他們去年年中已經去過,一切沒有問題;而要任何形式的證據的話客戶已經全部複印了一份。
「做好足夠的程序便好了。」項目經理這樣說。
但要是到最後有問題的話還是要找人背黑鑊吧?
阿樹拿著一份三百頁紙的同合,密密麻麻的幾乎全都是泰文,勉強靠Anson找到的一些翻譯軟件看懂了四五成的內容,加上紙皮箱中一堆堆所謂的「Supporting documents」,似乎已經足夠構成 一筆交易的證據,但事實上真是如此嗎?買賣的貨物真的就是合約上列明的東西嗎?兩家公司不是同一個老闆就不是關聯方嗎?發票單據這些印多少有多少的東西,又是多有用的「證據」呢?
就在他們三人在狹小的會議室內打算研究那堆佈滿灰塵的文件時,一封電郵卻令他們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老闆說不用再查了,他跟H公司的管理層開了會,柬埔寨那邊的經營沒有問題,做好正常要做的程序便可以了。」阿樹說,「你們也收到吧,我看是CC了全世界。」
「那麼我們……」Cindy還拿著一份厚厚的合同,不說出口都知道她在想甚麼,畢竟嚴格地說現在都己經是星期六的早上了。
「隨便吧。」阿樹隨手把合約拋回紙柀箱之內。





說罷,阿樹把電腦隨便塞住背包後,便離開了辦公室,縱然已經是凌晨,有時阿樹還會選擇通宵小巴而不搭的士,尤其是第二天不用上班的晚上,反正只是希望接觸到更多同事和客戶以外的人而證明自己其實還活著。
公司和小巴站之間,還是隔著那一條寒風凜冽的天橋,路燈苟延殘喘地呼吸,盡最大的努力去驅趕人類懼怕的黑暗,疏落的車輛在嘯聲中奔馳,鼻腔中充斥著挾帶著枯葉氣味的乾燥空氣,夜歸的人無不拉緊了衣領,快步逃到溫暖的地方。
走著走著,想起了一年前的煙;
走著走著,想起了一年前的錯。
然後那個錯誤的源頭,卻再次出現在阿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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