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差一點便死翹趐了。」阿Sam若無其事地說,「要不是那位少年拉了你一把,用身體擋了子彈的話。」
「…」阿樹沒有回應,但無可否認,自己和死亡,竟然以這麼近的距離擦身而過,他心想明明只是去銀行印幾份月結單,竟然會遇到持械行劫案,到底是自己的運氣還是柬埔寨的治安差到這個地步。
「你大概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吧?」阿Sam扭開了一瓶礦泉水,小口小口地喝著。
「哈哈。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告訴我。」阿樹語帶諷刺,畢竟每次遇到這一班人,都不會好事情發生。
「我們調查席家,已經好幾年了,」阿Sam看著坐在駕駛座的嫣嫣,卻無法看穿墨鏡下的她的表情,「直到一年前我遇上你,才有辦法真正鎖定他『辦公室』的位置。」

阿樹想起去年在灣仔的街道,那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還有自己偷偷把客戶的資料複印並交給眼前這個男人的事。
「你提供的資料讓我們可以順藤摸瓜,找到了他們在香港其中一個據點,」阿Sam托一托眼鏡,接著道,「然而之後的事太危險,我們不可以把你拉入局。」
「但你們還是陰魂不散的老是常出現在我跟前。」阿樹看著車廂內的風景,午後的刺眼陽光令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暈眩,老舊三輪車穿過湖泊,穿過河流,穿過小巷,大概已經把跟蹤的人甩掉了。
「你的老闆是那個人稱陳總的風流中年人吧?」阿Sam說道,並把礦泉水遞給阿樹,但阿樹卻只是驚訝地看著阿Sam,「我們除夕那天在席家的據點中見到他,如果是他安排你來的話,剛才的可能不只是劫案那麼簡單了。」




「你說甚麼?」阿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腦中卻不禁想起王爺明明反對花時間做不必要的事情,但陳總卻突然改口,說有需要到柬埔寨做現場審計。
「你想一想,如果有員工在外地工幹因為『治安』受傷甚至死亡,之後還會再派人到那個地方嗎?」阿Sam說,「只要沒有人真正到過現場,只靠電郵、掃瞄、傳真等方法得到的證據有多可靠我想你比更清楚。」
「簡單一點地說要拿你當祭品喔小朋友。」一直不發語嫣嫣終於按奈不住。

坐在顛簸不定的三輪車上,阿樹、阿Sam和嫣嫣三人在草叢中快速地前進。
 
嫣嫣一邊駕駛三輪車,一邊平板電腦給阿Sam。
「昨晚,我們用自己的方法潛入了Xonic的內部,在地庫發現了一些東西。」阿Sam輕輕觸碰平板電腦的螢幕。
純白的實驗室,巨大的電子屏幕,大小不一試管、腸腔般的曲折管道、還有實驗正中間的突兀空間;明顯地所有設施都是以正中間的「消失了的東西」作為中心點,輻射般向外擴散,但偏偏中心位置卻是空無一物。
「這是…?」阿樹無力地問道。




「Xonic的地庫。」阿Sam說道,然後向阿樹展示一隻牛角的照片,「這東西是我們從席家那兒借過來的,正是Xonic的產物,我想你的老闆也知道。」
阿Sam想起陳總那副討厭的嘴臉和他的光頭,突然有點後悔沒有一槍把他打成殘廢。
「但據我所知Xonic是從事農業基因改造工程,大概這牛是其中一個牧畜項目的製成品?」阿樹看到照片,忍不住把想把事情合理化,大概是職業病的一種。
「但這種叫歐洲原牛的畜牲在很久以前已經絕種了,為了耕田,有必要弄一隻已經絕種的牛出來嗎?」阿Sam快速否定阿樹的論調,「至少我們確認了這牛角只從一隻活生生的牛身上割下來的,當然我們不知道那隻牛本身是否就是歐洲原牛,但至少可以肯定Xonic在做類似的事情。」
「目的呢?」阿樹問。
「大約的想法還有的,但天曉得呢,」阿Sam看著開始泛黃的天邊,對他而言,一切都不重要,因為他的目標由始至終也只有一個,「對你來說重要的是Xonic的背後的金主是誰吧?這一點的話我想我們可以幫到你,但在此之前我還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又要問我有沒有見過龍嗎?」阿樹想起那天在Anecdote阿Sam的說話。
「哈哈,那當然是一個好問題,但我想問你當初為了甚麼要選審計師這條路。」阿Sam把平板電腦連接在背包中的另一部不知名儀器,發出「軏軏」的聲音。
「這個嘛…現實一點說當然是為了錢。」阿樹的思緒回到幾年前,當初的他還以為審計師是一個維護公正公允的職業,但現在看看身邊的人,幾乎每一個都是因為入行門檻夠低,加上被快速的升遷和豐厚的薪金吸引,誰會在意一份報表是否正確,只會在意如何令自己可以早一點下班。
「是嗎…?難道你就沒有甚麼真正想做的事嗎?」阿Sam平靜地問道,他想起第一次遇到阿樹時他空洞的眼神。




「在香港為了可以安居,每個人都只能拼盡心力,明明有一個安定的居所是最基本的需要,但在香港卻變成了人生的最終目標,縱然是可笑,但我們又可以做甚麼?」阿樹說出心中的無奈,夢想甚麼的,不過是不甘平凡的人用來安慰自己的漂亮說話而已。
「是嗎?我只是覺得做人還是坦率一點比較好,想念一個人便去找她、悲傷的時候大哭、快樂的時候大笑、憤怒的時候咆哮,如果有夢想的話就拼命去實現,把自己一直燃燒,直到只剩下純白。」阿Sam仍舊看著天空,卻想起了遠方飄雪的竹林,「或許是因為我沒有真正的家人,也沒有甚麼童年或是青春,我認為做人還是不要把太多的擔子放在身上,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想做就做比較好。」

「不好意思兩位,打擾你們浪漫的對話,但我們差不多到達目的地了。」嫣嫣說,老實說她對阿Sam竟然會跟阿樹說這麼多話感到十分意外。
「我們到底往哪去?」阿樹問,內心卻還想著阿Sam剛才的話。
「泰國。」阿Sam從背包的儀器中拿出三本護照,「是時候讓你見識下我們的審計程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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