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一整夜的車,在寥落的星空和此起彼落的蟲鳴中換了三種交通公具,阿樹一行三人終於從柬埔寨「偷渡」到泰國,然而「偷渡」二字其實並不恰當,因為在嫣嫣的協助之下他們三人確實暫時擁有一本泰國護証,充其量是用自己的方過關而已。
從泰國的邊境經過顛頗不定的公路,景色漸漸由沙塵滾滾和一望無際的農地和工廠變成一個不陌生的煩囂商業社會,嫣嫣把車停在某棟商業大廈外一個不起眼的轉角處,調整好倒鏡的她開始整理臉容和補妝,畢竟開了一整夜的車,油脂和沙塵掩蓋了她姣好的臉龐。
「我們到底要做甚麼?」阿樹問。
「你不累嗎問了那麼多遍?」阿Sam從七人車的後座拿出了兩套黑色西裝,遞了一套給阿樹,自己開始大刺刺地更衣。
「到底我們要做甚麼?」阿樹接過西裝,卻沒有更換的意圖。
「呵呵換個次序但還是同一條問題呀。」阿Sam穿好了褲子,歪歪斜斜地繫上領呔,「我不是說過,要讓你見識我地的審計程序嗎?換衫,跟在我身後,答案便會出現在你眼前。」
阿Sam看著倒後镜整理衣服,縱然他不願意,但還是把這個年輕的審計師的日常生活毀掉了,然而他後悔嗎?不會。因為這個世上沒有後悔這件事,即使世上真的有時光倒流這回事,同樣的人還是會做同樣的決定,這個是人類的限制,至少阿Sam是這樣認為。
「不好意思呀小朋友,或許你的人生已經被我們毀掉了,」幾乎一整夜都沒有說話的嫣嫣說,大概是從倒後鏡中和阿Sam四目交投後,感受到他的想法,「這樣吧,你自己決定到底要跟著眼前這個怪叔叔去找天殺的答案,還是把你口袋中的假護照放進垃圾筒再用你自己的身份回香港,無論那個決定對現在的我們都沒有影響。」
「的確如此。」阿Sam最終還是放棄了領呔,把打成死結的領呔隨手拋到後座。
「回去的話大概我會死吧?」阿樹說,老實說,他一點都不勇敢,想起昨天幾乎打中自己的子彈他仍有餘悸。




「我們在席家的大宅中見過你老闆,他大概也是知道內情。」阿Sam說,下意識地看了看手錶,還有一點時間。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阿樹再換了發問方式。
「我猜,他們大概要令某個人復活吧。」
 
二十分鐘過去,阿樹和阿Sam穿著整齊的西裝站在商廈的電梯大堂,除了阿Sam過於刻意營造的低調感之外,他倆就和其他準備上班的人沒兩樣,利用上班時的人潮作掩護,連門口的保安也沒有發現這兩名不速之客。
「叮」電梯門徐徐打開,他們的目標是一家在三樓的貿易公司。
「啲啲」阿Sam按下門鈴,發出了不太歡迎訪客的低沉電子音。
「甚麼人?」過了一會門被打開了一條線,出現了僅僅足夠露出一隻凶狠的眼睛的空間。
「稅務局派來取些文件檢查的。」阿Sam把工作證放在門縫前,當然,那證件也是偽造的。
「沒有聽說過會有檢查。」門後的人冷冷地說,欲一手把門關上,卻被阿Sam用力按著。




「突擊檢查,希望閣下合作。」阿Sam不溫不火地說,雙眼前視著門後男人的凶狠眼睛,卻沒有絲毫退讓,反而令對方感到渾身不自在,而阿樹則站在提著電腦袋站在阿Sam的身後聽著他們用流利的泰文交談。
對,在泰國當然要說泰文,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阿樹的泰文水平只是停留在多謝和你好等等,此時他能夠聽懂阿Sam和門後男人的對話全靠嫣嫣給他的微型耳機的即時傳譯功能。
「等我一會。」門後的男人大聲叱喝了幾句,辦公室內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叫囂。
然後大門打開了,站在門前男人是個接近兩米的壯漢,皮膚黝黑,一副標準泰國人的模樣,而辦公室面積不大,但間格四正,門的左右兩邊各有兩排房間,而在正中間則放著一張長桌和幾台電腦,除了開門的壯漢之外還有三個男人站在枱邊用疑惑的目光看著阿Sam和阿樹。
「那邊請坐。」兩米男擺手指著大門左邊房間內的沙發,「需要看甚麼?」
「需要看甚麼?」阿Sam問,他和阿樹坐在沙發上,而阿樹則準備拿出手提電腦,他一臉錯愕,因為他沒想到阿Sam會突然跟他說話,
「拿採購合同吧,他們跟XONIC是客戶和供應商的關係,看看採購合同能否看出端倪,還有銀行的月結單。」阿樹用廣東話細聲對阿Sam說,生怕被兩米男聽到。
「請給我採購合同和銀行月結單,謝謝。」阿Sam向兩米男說,左手伸進西裝口袋的暗格中,拿出了一支鋼筆。
「你同事為何不跟我說話?」兩米男看著阿樹問,阿樹聽到之後不敢直視兩米男的眼睛,冷汗不斷從掌中冒出。
「他喉嚨不舒服,可能昨天喝的冬陰公湯對他來說太辣了,哈哈。」阿Sam說出最老掉牙的借口,卻被他矇混過去,就在兩米男轉身走向房間之際,阿Sam按下了鋼筆筆蓋的按鈕,一隻指甲般大的「甲蟲」從筆桿的花紋中爬了出來。




「還『哈哈』呢!」耳機中傳來嫣嫣的聲音,「但你們動作要快,他們開始打電話給上級確認你兩個身份了。」

嫣嫣話音未落,阿樹看到長枱中一名頭頂半禿的中年男人一邊用戒備的目光看著自己一邊提著電話聽筒,而剩餘兩人亦放下手上的工作凝神看著阿Sam和阿樹。
「……」禿頭男左手拿著聽筒,似乎等待著聽筒另一端的回應,而阿Sam則利用鋼筆筆蓋的圓形按鈕操縱「鐵男」,開始搜索整個辦公室。
「……」禿頭男放下聽筒,疑惑著剛剛接電話的人的聲音似乎有點奇怪,當然至少在短期內他都不會發現自己的電話已經被截取,而剛剛向他「解釋現況」的人其實是嫣嫣,他更不會發現鐵男飛快地在辦公室遊走。
「我們下一步應該做甚麼?」阿樹低聲問,他剛好接過兩米男給他的幾箱文件,不但鋪滿灰塵,更加散發著腐敗的霉味。
「就像每一套商業罪案科幻片一樣,」阿Sam手中握著鋼筆,控制鐵男飛到辦公室最深入的會議室,「找賬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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