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待準備拿出手機,等待狼狗完事離開就給他拍個真人特寫的時候⋯

又一隻很有力的手重重的拍了我的肩膀一下

「?仔!呢度唔影得相架喎!」

我回頭一看,一名貌似「廿八座大王」的男子兇巴巴的按著我,那右手的手背有一條彩色的蟒蛇紋身,一直伸延到手臂直到他那半露的胸前⋯

「你唔係叫雞就過主!唔好响度拍埋拍埋拎返去打飛機呀!」
他那頭金髮帶點橙黃色,還有瘦瘦的外型和五尺四寸左右的身高,簡直就是大王的孖生兄弟一樣



「唔⋯唔好意思⋯ 我只不過想⋯」

「想你老母!收埋佢啦!」
他一手搶了我電話把手機關掉,再硬生生把它塞進我褲袋裡⋯⋯

雖然他比我矮了數寸,但那份死亡感覺又真的叫我害怕,使我也急急把手機收起來

吖~~~~~!!!



房內傳來了女性的淒厲叫聲

只是那明顯不是呻吟聲,而是慘叫

「%%《*#=&? 給? 查呢巴空給?」
只見 '大王' 走到門前拍打,還用流利的疑似泰文跟房內的女子叫著

什麼? 這房間不是那個北姑的嗎?為什麼他會用泰文跟她說話?

砰!



大門一下子打開,我也來不及閃避,房內的女子就跑了出來

那女子真的好漂亮,你不會想像到這種質素會在這幢頹廢的大廈裡面出現。

「卡利沙空茶茶⋯⋯沙啦忽撐給冠⋯⋯」
那女子只圍著毛巾掩著身體,也沒有理會走廊上有多少路人,就急急亂亂的跟大王說著,從她的語氣看來,她是在投訴著,在哭訴著狼狗的事

大王聽了數句,臉色就變了起來,兇神惡煞的衝進房裏去,之後我便聽到大王厲聲責罵

「屌你條麻甩佬! 第一日出黎玩?! 借啲除套拮條女屎忽! 整花我件貨點做生意呀!」

我探頭一望,看見狼狗已經差不多把衣服穿好,好整以暇的答著大王

「我有問過佢架⋯」



「你有問? 當我on9架!」

「你問下條女,我有冇問 no condom?」

那泰妹走進來說
「yes... But I already said cannot」

「then what I said?」
狼狗用英語問她

「you said 'you don't want no condom'」

「no..... I said ' I don't want. NO condom'」
狼狗古惑的一笑



「嗱⋯⋯係佢誤會我意思咋!」

大王怒不可遏
「屌你咁多口水捉字蚤!插屎忽又點!」

「太滑拮錯咗啫⋯⋯」

大王已經沒有再理會,一手把狼狗按住,正想動手之際,狼狗就從衫袋拿了數張五百元出來

「大哥⋯ 你都係搵錢啫⋯⋯」
他一邊把手遞高,將那些錢塞向大王
「你再打仲有邊個敢再黎玩⋯⋯」

大王忽然好像被說服了,他大概明白這泰妹也不過是七天的貨色,刻下多掙一點總好過把事情搞砸⋯⋯



他把那些錢拿了,在當中抽了一張五百元給那泰妹,然後跟她耳語了幾句

「下次玩呢味野去第二度!唔好再搞串我個場」

狼狗笑笑口答應,就在踏出房門的時候看見了我⋯

「阿月⋯⋯ 頭先你有冇影到相!」
他看起來相當鎮定,但是他也應該害怕我會傳出去吧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剛才被大王關了手機,根本來不及準備,而且⋯ 我不理會他也可以當作是默認吧⋯⋯

我轉身走向電梯,他隨後跟了上來⋯ 我心中暗笑,這一次我終於「無聲勝有聲」的偽裝成黑材料,那麼,回到公司之後,他就算不忌我三分,也至少不會再跟我對著幹,停止針對我工作上的各式各樣⋯ 再想起Tracy⋯⋯ 他會因此而放棄嗎?

「阿月⋯⋯」


我差不多走到走廊盡頭,狼狗忽然叫了我一聲,我下意識的回頭⋯

眼前忽然強光一閃

眼前被閃光一花,重新再聚焦的時候,我已經見到他拿著手機對著我

還有他那招牌笑容

「???⋯⋯ 咁而家大家都有証據啦!」

他把手機馬上放回西裝的內袋

「如果你想玩野既話我就同你攬炒囉!」

媽的! 現在反而變成我有痛腳在他那裡了!

幸好他不知道我沒有拍照,否則明天一早我在公司的名目便會變成: 28歲(雞蟲)


我繼續沈默的離開,他也顯得安心的沒有再節外生枝⋯ 我乘了一程來回電梯就回家去了。一回家,我看見媽媽按著肚子痛得捲曲在沙發,而我爸則拿著藥油想幫她按摩⋯

「佢做咩?」
我急忙問我爸

「佢呢幾日都話唔舒服⋯ 不過通常過一陣擦啲藥油就冇事⋯」
看見我爸的樣子,他似乎也相當擔憂,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關心媽媽

「但係佢今日話痛⋯ 擦極都係咁⋯ 而家仲痛到捲埋⋯」

「仲搽! call白車啦!」

我只可以說,我爸真的是一個不懂得照顧人的男人⋯ 打從我懂事以來,他的起居飲食都是我媽照顧,從來,他在家的時候都沒有幫忙做過任何家務,更加別說那些洗碗拖地的小幫忙⋯

就是連家裡換燈泡,掃油漆補窗口等等的,都是我媽。

我對他的印像,全部都是電影拍攝,外景攝影⋯ 跟電影進度到海外拍攝兩個月才回家已是等閒⋯ 到了後來,整天中午後就離開家門,差不多晚飯時間就會自動出現⋯ 其餘的一切,就好像跟他沒有關連,全部都是我媽。

現在,終於媽媽都熬出問題來了⋯ 他好像才發現媽媽的重要。

'他連照顧自己都有困難,那麼我還能指望他照料好媽媽嗎?'
這是我登上救護車反第一個想到的問題⋯⋯

想著想著,就已經到了醫院

我看著帶上呼吸臉罩的媽媽躺在架床上,被推進急症室⋯ 我除了在大堂等待之外,就只有無奈。

我爸跟我並排坐在一起,看著醫生、護士、病人、家屬等等的人在來來去去⋯ 過了好久⋯

原來我跟他真的可以沒有說話可聊

到底我跟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是因為當年他召妓?因為Fanny? 因為我媽?

⋯⋯ 還是,真的如俗語所說:「無仇不成父子」?


「成個幾鐘⋯ 我去問下啲姑娘咩事⋯」
反倒是他終於先開口

「唔駛喇⋯ 你抖陣我去啦⋯⋯」

凌晨一點多,醫院依舊充斥著行人,在這裡的人似乎比領展的街市還要人多⋯

「姑娘⋯ 唔好意思⋯ 請問李慧嫦而家既情況係點?」

「哦?急症黎架⋯」
她望了我一下

「係⋯⋯ 坐白車直入既」

「幾點黎架」
她一邊處理著文件,自顧自的問我

「呃⋯ 未夠十二點」

她望了一下手錶
「等多陣啦⋯⋯冇咁快得」

「下! 成個幾鐘喇喎!佢痛到昏迷入黎架!你名都未睇就話仲要等!」
我真的頓時火起,先別說她是我媽,現在說的是一條生命! 是生命! 怎麼她好像說成輪號碼排隊飲茶一樣輕鬆平常? 是真的面對生死得太耐所有麻木了嗎?

「先生⋯ 我知你關心親人⋯ 但係入面啲醫生真係冇停過咁幫緊你地⋯」
她終於抬頭望住我
「我話比你知等多陣已經係最快架喇⋯ 你自己望下出面啲人⋯ 佢地唔係等人架⋯ 係仲响度排緊咋⋯」

一直對社會漠不關心的我,總是聽說醫院資源不足,人手不足⋯ 沒有親身體驗,真的不知道原來已經是這麼水深火熱⋯

原來護士的時間觀念跟我是有分別的 - 她的「等多陣」是一個多小時之後,我的媽媽終於有醫生接見⋯
難怪那些年我曾經喜歡過一個當護士的女生,她總跟我說:時間不對⋯ 原來就是這個意思了

醫生跟媽媽打了止痛針,再馬上安排 X光和各種測試⋯

初步測試結果: 肺部有些陰影,似乎是有些腫瘤硬塊之類⋯⋯

是肺癌
我心裏面第一時間就已經想到這個詞語

我的私心立刻把這個想法洗去,但是我越是希望這只是自己胡思亂想,我的理智就不斷擴大⋯

思想上的矛盾爭鬥還得表現出一片從容,因為我媽還是聽不明白什麼叫「有些陰影」、「要做個內窺鏡檢查」

至於我爸⋯⋯ 算了吧


「太太⋯ 我諗你留院觀察比較好啲⋯ 嗱咁⋯ 而家床位比較緊張,比小小時間我幫你搵個床位⋯」
說真的,醫生對病人都很友善,也盡力為病人著想⋯ 只是,人手和資源問題把他們推到對立面上。

「下⋯⋯ 我唔想瞓醫院呀⋯⋯我要返屋企⋯ 我冇事喇⋯」
媽媽為了回家情願裝著沒事,我當然明白她的擔憂

「醫生⋯ 咁其實我阿媽可唔可以唔留院?」

「唔⋯⋯ 可以既⋯ 不過佢要每個星期返黎覆診同埋食藥囉⋯⋯」

當然,我媽是百份百願意配合的, 就這樣,她繼續每天待在家中休養,而我爸也整天留在家中照顧她⋯ 除了他每天總會每隔幾個小時就出去走走⋯

而我,也只好繼續上班,為那「莫須有」而善後

就在有一天下午,我還在想著媽媽的病而無法專注工作的時候, 我收到了一個電郵⋯⋯

C'est la mer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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